顾琦蔓的妈再婚了,这是她的第三次婚姻。
    消息是半夜一点传来的,大概是不想被顾琦蔓讽刺,专挑在她最忙的时候,叫她顾不上,等她缓过劲,气头也消了。
    看到消息时,顾琦蔓一点也不意外,她根本不信以她妈那个喜欢新鲜感的人结的婚姻能有多长久。
    顾琦蔓的妈不能说水性杨花,她只是容易厌倦持久的关系。她喜欢爱情,不喜欢感情。
    爱情跟烟火一样,一时绚丽精彩,她化成灰也无憾,但感情不是,感情是长久累积的,有情有恨,却怕最后死在了遗憾和怨恨里。
    她妈最久的一次大概是跟顾琦蔓她爸的第一次婚姻了。原因无非是顾琦蔓,大人们总是以小孩成年了再离婚为由,然后看对方不顺眼就大声争吵、冷战,说要不是看在小孩还小的关系,早就离婚了,之后再继续拖延一段早该结束的关系。
    顾琦蔓自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是这种情况,爸妈吵架不会想躲着她,当她看到别人一家和乐的时候,她也很常疑惑为什么不一样。
    长大后她渐渐懂了,开始躲在房间,但声音大到挡不住,所以有一年生日她要了一个耳机,她爸妈觉得太贵,不肯给,改送了她一本有关自然科学的读物。
    她成绩不好,这也是其中一个争吵点,他们希望她读好书,注重她的成绩好坏,补习费没少交过,那时顾琦蔓还是个好孩子,天天去报到。
    国中时期的成绩是最好的时候,尤其英语,她喜欢英语,不喜欢自然科学,那本生日礼物她翻都没翻过,也不知丢在哪里,肯定在他们离婚搬家时丢了吧。
    反正这辈子她绝对不会是科学家,她爸妈也早在她升高中时就认清了这个事实。
    如果说国中时在课业上还有点努力,那么高中时顾琦蔓是真的完完全全摆烂。
    顾琦蔓的努力不完全是因为爸妈的希望,更多是想让她爸妈少吵一些,又暗自希望他们能对她感到自豪骄傲,然后称赞她。
    可惜什么也没发生,事情不像她所希望的那样。因为她确实不够好到能让他们高兴满意,该吵的架也永远不会少,既然如此,顾琦蔓也不想费心思努力了。
    顾琦蔓清醒了,却又没那么清醒,因为她发觉只有自己混成他们不喜欢的模样,他们才会多放些关心在她身上,而不是只会问她,今天考的怎么样,怎么又考的这么差。
    高中的顾琦蔓性格大变,变成一个和过去十几年不一样的顾琦蔓。翘课、抽烟、未成年偷上夜店、成绩太差、顶撞老师、穿校服跟一群混混在外间晃、深夜聚众闹事等等小原因,她爸妈成了警局和学校的常客。
    他们依然很忙,忙着工作,忙着生气,忙着抱怨,忙着争吵,可也开始知道关心她分数之外的事了。
    一天顾琦蔓被她爸妈从学校领回家,她犯了件事,小到记不清,可是因为犯的太多了,学校特别把两位都叫到学校,警告要是再一次就要被退学,于是她爸妈出校门口就开始吵,吵到家里还没完,顾琦蔓终于受不了,大喊「你们离婚吧,求你们了」
    记得那时候两个人很震惊的看着她,顾琦蔓则淡定又认真的再重复一次,要他们听清楚。
    拖着不离有什么好的,说什么久了就麻木习惯都是假的,顾琦蔓是被吵到有心理阴影了。
    曾经是恋人,如今吵成仇家,因为爱情的一时冲动生了个麻烦制造者,想想十几年如一日,简直没意思透了,不如散一散,大家都开心。
    当爱情遇上不适合的感情,就是这么个结果。
    顾琦蔓的拜托成真了,他们离婚,而她没被退学,是她很帅气的自己辍学,连学校的东西也懒得去取回。
    对于这点她爸妈没说什么,是继认清科学家的美梦破碎后,再一次放弃他们这个女儿。
    顾琦蔓开始打工,暂时跟她爸住了一年多,他平常工作很忙,回家时间很晚,基本上只当她一个在家里吃饭睡觉的客,不时问一下她几点下班回家,尽尽他身为父亲该有的丁点关心。
    她妈对顾琦蔓其实也算尽责,至少在此之前没落过她一顿饭,一件衣服,心思都放在她的功课上,现在很偶尔的,像是心血来潮关心她的状况,即使顾琦蔓都没在搭理她。
    说真的,顾琦蔓不知道这样的尽责算不算爱,反正顾琦蔓不觉得,她觉得那些关心都不是真心的。
    她要的一直都是真心的喜欢,真心的爱她,真心的关心她,不用她刻意去吸引目光,不用她去招惹麻烦,才能换来他们一点点关注。
    成年后顾琦蔓终于搬出去,和她当时的男朋友住一起,脱离原本的环境,似乎生活一点点在的迈向正轨。
    后面的几年,离婚的两个人各自在再婚,她爸终于安定下来,又生了个孩子。顾琦蔓不能说完全没想法,有种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被抢走,却无话可说,无法反抗,只好祈祷那个孩子不要跟她一样。
    顾琦蔓很少去打扰他们,她快乐,不快乐都跟他们无关,知道都活着就好了。
    她的男友和工作一个个换,跟着时间走,人生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唯一不变的是她仍然想要有一个人能真的爱她。
    陈景南不爱她,周旭川更不爱,但他还是顾琦蔓的好同事。
    虽然和周旭川小小争执一场,他下班时依然站在门口等她一起。他看了一眼顾琦蔓身上的外套,她已经穿了好几天,还没去还。
    出于某种原因,第一天周旭川不忘问她,去不去便利店找陈景南,她摇头说不去,第二天又问,第三天之后周旭川不问了,他不想知道她到底在跟陈景南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他只管把顾琦蔓这个讨人厌的麻烦送回家就好,否则又要指控他漠不关心。
    顾琦蔓果然不是矜持的,利益在前,什么面子骨子都不是东西。轻轻松松的坐车回家不好吗?
    她安安静静坐在周旭川身后,一面想着什么时后要把身上的外套还给陈景南,又想陈景南的味道挺好,有淡淡洗衣粉的乾净味道,也有跟他在外走来走去,满是风尘的味道,明明混在一起不怎样,也不像周旭川,喷满满的渣男香,顾琦蔓却不时就想闻一下,像个痴汉一样。
    时间久了,这些天味道渐渐变了,越来越杂,说不出好闻难闻,顾琦蔓甚至不想洗就直接还给他。
    她确实不会再缠着他了,陈景南都那么明确表示,他不喜欢她,也不想给她机会,那她再去岂不是太厚脸皮。
    尽管这么说,顾琦蔓还是难改她的那套理论,不禁会想,如果他对她有感觉,那他会不会因性生爱,而且顾琦蔓是真对他有兴趣,无论是哪一方面。
    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周旭川骑的很快,顾琦蔓转头仅仅一眼,连人影都没看清,心里暗骂周旭川小鼻子小眼睛,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红蓝色的灯光正一闪一闪变幻,闪的她眼花撩乱,莫名心慌。
    他们被拦下来了。
    那个瞬间,顾琦蔓有股强烈不安的直觉直冒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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