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了出去,连跨出大门时耳边的风声也没有注意到。“小心!”

    他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屋外的泥泞里,回过头,柏舟在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拿着刀和另外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影打在一处。

    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芄兰哆嗦着看着柏舟一刀捅进那人心口这才走来再次扶起自己,不过动作比起先前迟缓了些:“你……”

    “先回去。”柏舟说。

    两个人径直回了驿站,柏舟扶着他在床上坐了,又开门出去,不多时拿着一套衣服鞋袜回来放在芄兰手边:“这一套是我的,你先将就换了,过两日经过集镇再买。”

    他惊魂未定地点点头,看着柏舟这才在桌边坐下来,拽起衣服,腰上一道已经止住了血的伤,不深,却长长的一道,看着异常骇人。柏舟表情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掏出瓶药膏简单涂了涂,又拿过芄兰刚换下的衣服,挑了块没有沾上血迹的地方扯下来,当做绷带在腰上草草缠了一圈,就算完了。

    芄兰呆坐在床沿,看着他裹好了伤,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我没料到这附近会有做无本买卖的,还和驿丞勾结到了一处。”

    “那……那驿丞……”

    “死了。”柏舟意简言赅地结束了这段对话,“明天要接着赶路,早些休息。”

    言外之意就是你赶紧上床睡觉,我再接着坐一晚上。芄兰不盯着他瞧了半饷,忽道:“柏舟莫不是嫌弃芄兰?”

    柏舟先前说完那句话就背过了身去坐着,乍然听见这句,有些困惑地转头过来看他:“此话何解?”

    “柏舟是不是觉得,芄兰姿色粗鄙,不值一看?”像是全然没听见方才的反问似的,芄兰走下床,踱到柏舟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后者有些难堪地侧开了脸,“抑或是,柏舟只是想将芄兰带去京城,高价转予他人?”

    “我绝无此意。”柏舟明显被他这番话弄得更加困扰起来,最终只得这般解释。殊不知他太低估了芄兰的伶牙俐齿,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解释,只是白白便宜了对方而已。

    “那这么说,柏舟是不觉得芄兰样貌难看了。”芄兰俯在他耳边笑,语毕伸出舌尖在柏舟耳垂上轻轻一舐,果不其然发现柏舟的耳朵与颈项都涨得通红,不过脸色看着倒还是蜡黄占了上风。

    芄兰原本也只存了个戏弄的心思,没什么其他的打算。本来么,被人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买回来,就算只是个物件也当是稀罕至极的了,结果居然被晾了两三日,要不是这回出了事,恐怕多搭上一句话都是千难万难。结果抬起头来,却又在柏舟脸上发现了一道伤,因为在眉毛附近,伤口又浅,若非近看恐怕也察觉不到。

    “你这儿也有道伤……”他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想用衣袖把周围的血迹拭掉。柏舟被他方才那一系列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只见芄兰微微一用力,即刻就有黯黄的粉块随着衣袖簌簌落下,露出下面原本的皮肤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片刻,还是柏舟先回过了神,低咳一声,解释道:“之前料想要与碧芜苑东家商谈,不想被太多人记住样貌,故而易了容。”声音也不似之前的低哑。

    他说完就起身出门,不多时端着一盆水回了房间,洗去脸上的易容,露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芄兰在一旁打量着,只觉得柏舟这张新面孔的肤色比之之前的黝黑了些,不过再没有那种病痨的蜡黄色。稀疏的眉毛扫掉了粉,逐渐显出了凌厉的眉峰来。额头上的皱纹不见了,唇上的两撇胡子也是假的……不过最玄妙的当属鼻子,芄兰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柏舟是怎样才能把原本高挺的鼻梁易容成矮塌的模样的。

    “明日还要赶路,休息吧。”

    卸去了易容,柏舟又恢复了镇静的神色,严肃正经得仿佛自己就是带着这张脸同芄兰来了驿站借宿,又一宿无事地到了现在似的。见状,芄兰也不好再胡闹下去,只是问:“你不休息么?”

    “这一带处于交界尧城同宛城的交界,土地贫瘠,两边都不愿费力治理,才落得这般模样。我本以为驿站会平安一些,没想到还是大意了,眼下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柏舟头一回耐心地说了这许多话,末了对他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我就在这里小寐,如果听见什么响动,喊我便是。”

    他吹熄了烛火。

    夜色总是能抚平许多伤痛。即便是在这样一个荒凉破旧的环境下,夜也是轻柔而安详的,不曾因为后院墙根下野猫发情的叫声而乱了半分阵脚。

    芄兰就躺在这样的夜里,感觉到夜色一点一点拂去了自己的疑惑,疲乏与惊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宛城,就算这一带再不太平,跟着柏舟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者,既然柏舟也说了无意将自己转予他人,那也不用再一惊一乍,只当他是个另类些的客人就是了。

    没错,客人。

    他芄兰是谁?十多岁起便开门接客,见过的客人早就数不清了,其中什么样的没有。先前觉得柏舟处处透着奇怪,无非想着四十多岁的人了哪来的那么多幺蛾子,如今去了易容,原来只是个二十上下的青年,那就怎么都能解释通了。

    就如同那个赶考去了的裴家长公子,整日里喜欢玩些高山流水,伯牙与子期的戏码,恨不得捧了本子来叫芄兰陪着自己念,可到了床上呢,还不是能把人给折腾死。

    少爷们嘛,总是喜欢玩些新鲜花样的。

    芄兰觉得自己差不多能猜出柏舟是在做什么了 :走亲访友,路经虞城。乔装改扮,救花魁于水火;单刀匹马,送佳人至京城——这样一来,几乎是所有的行为都能对上理由了:不举什么的实属无稽之谈,柏舟只不过在尽力扮好少年英杰的角色而已。你见过那个英杰救了人转身就趁人之危的?一定得要佳人倾心,主动投怀送抱,再半推半就着受了,之后不必细表。

    想到这里,芄兰突然就冒出了一头冷汗。

    他也是碧芜苑的老人了,平日常瞧见妈妈戳着一些新人的脑门子骂:“你们倒是以为,光长了张漂亮脸蛋就能做头牌了?做梦还差不多!”

    “要会变通!都给我跟芄兰学着点儿!”

    芄兰略略懊恼了起来,自觉真是丢尽了碧芜苑的脸面。什么头牌,什么知变通,自己这些天都做什么去了?被忽略了就使小性子,或者点到即止的挑逗下——客人扮的是柳下惠,总不能你吹口气就把你抱到床上去。被赎个身就得意忘形成这样,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就算不被送人,把你晾去别院里粗茶淡饭供着,也够得受了。

    ——你看,客人就在床边上守着呢,呼吸声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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