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家往来,而在其萎靡不振时日里,萨鲁和艾琳娜以为克鲁早已不抱幻想。

    梦总归是要醒的,他们之所以在临近毕业之前才戳破,已经是慈悲为怀了。

    克鲁望着桌面的文书,上面扭曲的字迹一会清晰,一会模糊。他思索了片刻,第二次抬起头来,这一次他换了话题,转而问道——“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死?”

    这一问也出乎了萨鲁的意料。其实他并非非要克鲁死不可,但如果克鲁夺走他当家的位置,他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克鲁作为家中的污点那么多年,整个家族的环境都在排挤克鲁。萨鲁于其中从一开始扮演的纵容者,到后来的主使者,他已经犯下太多的错误。

    他不可能让被自己伤害的人爬到头上,否则他和婕德以及他们孩子的未来皆会比克鲁更加凄凉。

    章鱼家的人学不会宽恕,这一点即便他不想承认,但克鲁也必将继承。

    “你如果远离了我,我们不再对彼此产生威胁,你可以不死。但是,” 萨鲁不笑了,他站了起来——“我也希望你不要自寻死路,你知道,我们都在为自己而活,这是我们的天性。”

    萨鲁说得对,这是他们的天性。只是萨鲁没有认清的是,他们都是向死而生。何况克鲁没有信仰,他从来不认为魔王宫殿真的存在。他的“死”和萨鲁的“死”不一样,和大部分有信仰的海民的“死”不一样,所以求生的意志也会不一样。

    克鲁已经无路可退了,而萨鲁的话就是在告诉他——你就只能活成这样了,如果不接受这个结局,那你就去死吧。

    克鲁对哥哥的答案很失望,他失望的不仅仅是兄长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血亲看,还有他到此刻的贪得无厌与逼人太甚。

    归根结底,克鲁到现在都没有跨过的一道坎就是他和萨鲁的兄弟关系。章鱼的存活率很低,他们本家只有三个孩子,姐姐死了,就只剩他和萨鲁。或许一开始克鲁的才华并不出众,但到了今天却可以看出——两个儿子都很优秀。

    可到了这一刻克鲁终于明白,他和哥哥不可能皆得善终。不是他毁了萨鲁,就是萨鲁毁了他。

    其实在启动咒语的那一刻,克鲁感受到的并不是复仇的快乐。他觉得悲哀,巨大的悲哀攫住了他。

    婕德已经快要产子了,所以当听到婕德尖叫的时候,萨鲁并没有意识到是克鲁启动了咒语。

    他抛下进行了一半的谈话夺门而出,冲进了婕德的房间。

    而克鲁依然盯着桌面上的文书,心里头专心地默念着一条条早已烂熟于心的咒文。

    他将近一年来都在伺候着婕德,送进婕德嘴里的毒一次也没有停止过。他无数次地想要罢手,可心底里另外的声音却告诉他——你可以不害人,但是至少得有害人的本事,才能防止自己成为受害者。

    事到如今,克鲁为自己坚持下来感到庆幸。但今天过后,他将和萨鲁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可言。

    血浓于水的规律在他的身上不适用,那就不要再报以侥幸了。

    按照戴比书上的描述,婕德最先感受到的是刀割般的疼痛。疼痛从小腹开始,再慢慢往上延展。

    经过大半年的药剂浸泡,羊水中已满是鬼草的种子。只是鬼草本就是动物与植物的共生体,所以它可以寄生在活体之中,也可以自我石化,让胎儿变作石胎,变作死胎。

    剧痛过后,便是万蚁蚀骨的疼。那疼紧紧地抓住了还没能见到世界的新生命,它的溃烂从骨头到筋肉,再从筋肉蔓延到血液。腹中胎儿不能呼救,可呐喊却能借母亲之口。

    婕德在床上翻滚着,感受到这一锥心疼痛的刹那,她就有了非常不好的猜测。而在剧痛之后,xia体开始流出鲜血。

    血液的颜色非常诡异,一块一块红色的肉丁混合着血肉排出,那是鬼草分离了胎儿的肉体,将它削成一片一片。

    婕德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在地上看到了衣裙下漏出的东西。她的后脊一阵发凉,在海底总院从事了多年的医师工作,现在的症状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想。

    她想到了克鲁,想到了那种极其狠毒的慢性du药,想到了卫戍岛沙滩上的诡异生物,还想到这药伤害胎儿只是其中一面,而另一面便是对子宫的控制。

    萨鲁推开房门,忙不迭地把婕德抱起来。

    婕德浑身都是血和汗,她一把抓住了萨鲁的手,嘴唇剧烈地开合着。可是她说不出话,那疼痛几乎让她晕厥。

    萨鲁把她放在床上,拔腿就想把医生找来。

    可是婕德不松手,婕德知道再让医生来也没有意义。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你看那遍地的肉片,就是他们这一年来爱情的结晶。

    眼泪热腾腾地从婕德眼角溢出,她好后悔。不仅仅后悔没有进一步控制萨鲁对克鲁的伤害,也后悔她对克鲁的掉以轻心。

    可是她又如何能想到这些。

    克鲁已经被伤害了那么多年,她以为这一切都是惯性——克鲁早已被心理阉割,即便他遭遇不公,也学不会反抗了。

    可是惨烈的现状却让婕德明白——对克鲁的阉割没有成功,恰恰相反,即将被阉割的是她自己。

    克鲁念完咒语后,才慢慢地从萨鲁的书房走进了婕德的房间。他与婕德目光交汇的刹那,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冰寒。

    对于大部分的母亲就是如此,伤害她本身无关紧要,但伤害她的孩子,无异于要了她的命。

    婕德像疯了一样地喊了一声,更加用力地拽紧了萨鲁的手。

    而萨鲁回过头来,看到了在几分钟前毁了他希望的凶手。

    他震惊不已,怒不可遏。他挣开婕德的钳制,毫不犹豫地冲到克鲁面前。他用触手搅住了克鲁的脖颈,狠狠地撞在墙上。

    触手的力气几乎拧断克鲁的脖颈,他狂怒地朝克鲁发问——“你做了什么!你这个肮脏的东西!你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不等克鲁回答,下一秒萨鲁的触手却又松懈了下来。因为婕德又开始翻滚了,疼,疼到了骨头里。疼到了像把她的子宫抽出来,又像用刀子一道一道地在体内划动。

    萨鲁的眼眶红了,一巴掌抽在克鲁的脸上。他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你这个无耻的家伙……如果你敢伤害她、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克鲁的鼻子被扇出了血,嘴角也被扯裂。不过他习惯了,给他巴掌和拳头的人很多,他不介意再多一回。他不需要回应,他只需要默念咒语就好。

    萨鲁一年前可以杀了他,但现在不行了。他的死亡意味着把鬼草的控制权消除,那发了狂的虫子会在婕德的体内暴走。它们将把婕德的脏腑全部咬烂,然后尽数于肉体的孔洞中涌出。

    婕德第二次从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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