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玉色长袍的男子落在了林中,锐利的双眸横扫四周,待发现人影后,立刻往几人所在之处赶来。
    随着他的靠近,宁楟枫认出了来人,向前几步高声唤道,“四叔!我们在这儿!”
    男人听见声音,速度又快了两分,身后徒留残影,眨眼?间便到?了几人跟前。
    打?量了一番几人的情况后,男人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凌五紫竹对着他低头行礼,蓝瑚也唤了一声,“四叔叔。”
    “四叔,我们没事。”宁楟枫对他道,“这三位就?是我以前和您说过的司樾真?人、纱羊师姐还有恒子箫。千钧一发时,是他们救了我们。”
    “哦?”男人脸上出现讶色,紧接着对恒子箫司樾拱手作揖,“久闻真?人大名,今日多谢三位相?助。”
    “好说、好说。”司樾道,“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谢?”
    第102章
    宁楟枫口中的四叔, 并不是亲叔叔,而是堂家的叔伯,名为宁兰忠。
    五年前这位堂叔突破元婴, 成为昇昊宗最年轻的一位峰主?, 对宁楟枫和?蓝瑚多有照顾。
    前世正是他赶来救下了宁楟枫和蓝瑚, 这一次让司樾截了胡,也就自然受到了非同?一般的礼遇。
    几个孩子伤的伤、惊的惊,宁兰忠带着几人去了附近的客栈,在那里稍作歇息。
    他安顿了孩子们, 下来?又对司樾作揖道谢, “今日若不是真人在,只怕几个孩子都凶多吉少了。”
    司樾道,“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你也不用这么客气, 把该给的谢礼给了就成。”
    宁兰忠一时语塞,司樾说到了这个份上, 他也只好取出一张灵叶票来?, “一点心意, 还请真人不要推辞。”
    司樾从善如流毫不推辞, 把钱票揣进了怀里。
    宁兰忠又问:“不知几位此行去往何处?”
    纱羊道, “听说化?城要开青年大会,我们过去瞧瞧。”
    宁兰忠了然, “是为了真人的弟子,那个姓恒的孩子吧。”
    “早从楟枫和?蓝瑚那里听说, 真人的这位弟子是天?纵奇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如今一见, 小小年纪竟已突破金丹,果然是非同?凡响,令我等?汗颜。”
    恒子箫正在楼上和?四人团聚,纱羊就替他承了这份夸赞。
    她脸上有骄傲之色,“子箫确实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很让人省心。”
    “我看此次大会也不必观望,”宁兰忠笑道,“魁首非高?足莫属。”
    这倒令纱羊羞涩了,摆手道,“比赛还未开始,这怎么能说得准。”
    宁兰忠笑了两声,“参会者中,金丹者何其罕见,还有什么说不准的。”
    司樾也笑,“话也不必说得太满。”
    大人在楼下寒暄,孩子们则在楼上聚会。
    多年不见,彼此都有些?陌生,好在宁蓝这边的四个人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人精,一问一答间便活络了气氛。
    “好不容易重逢,不想却让你看见了这么狼狈的模样。”宁楟枫换了衣服,对着恒子箫笑笑,“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看轻了为兄啊。”
    恒子箫摇头,“不会。”
    宁楟枫撩起长袍,坐在了恒子箫身?边,“我看不透你的修为,莫非你已先?破了金丹?”
    恒子箫点点头,嗯了一声,
    四人顿时笑了出来?,宁楟枫拍着他的肩,“怎么二十多年了,你还是只会这一个字。”
    恒子箫尚有些?拘束,尤其是对面坐着蓝瑚和?紫竹。
    两人已不是幼童,出落得亭亭玉立,花容月貌。
    恒子箫游历凡界多年,并非没有和?女子打过交道,可两人身?上的矜贵气太重,和?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大不相同?,他也不由得拘谨起来?。
    几人调笑了恒子箫,宁楟枫又问:“是什么时候破的金丹?怎么没有来?信告诉我们一声?”
    “上个月的事。”恒子箫道,“来?不及说。”
    蓝瑚道,“恒兄弟如此年轻有为,此番回来?,何不去化?城的青年大会上一展身?手?”
    “正是要去化?城。”
    凌五笑着看向自家主?人,“这真是不巧了。”
    他这笑里有几分幸灾乐祸,恒子箫不解。
    紫竹端来?茶水,忍俊不禁道,“恒公子有所?不知,二爷本想在大会上讨个彩,你来?了,他可就没面儿?了。”
    恒子箫依旧是茫然,蓝瑚却是红了脸,推了紫竹一把,“才刚见恒兄弟,你说这些?做什么。”
    见她烟视媚行,恒子箫恍然大悟,歉意道,“我不知你二人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尚未备礼。”
    宁楟枫红着脸摆手,“只是定亲而已。”
    这样的喜事,恒子箫也不免.流露出一丝微笑,“你们若是结缘,真不知是何等?隆重的场面,届时可别忘了给我送张喜帖,师父师姐也都盼着这一天?。”
    “这还用你说。”
    提起司樾,四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卧在蓝瑚腿间的猫儿?睡醒了,跳下桌子,伸了个懒腰,继而翘着尾巴绕着几人走了一圈,又去四处嗅闻,巡查这间陌生的房间。
    见恒子箫目光落在猫儿?身?上,蓝瑚柔声道,“还记得吗,这是花影。”
    “我以?为它早就不在了。”恒子箫道。
    “我们一开始也以?为养她不过是十几载的光阴,直到有一日……”
    蓝瑚眉间一蹙,“我被同?门暗算,失足从仙峰上坠落。那时我尚未筑基,不会御气,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怀中的花影忽然化?身?为虎,一口叼住了我的衣服,这才免于一死。”
    宁楟枫也道,“花影的眸色和?司樾真人如出一辙,再有今日小五和?紫竹能够脱险,也多亏了真人所?赠佩剑。如今想来?,真人恐怕早已算出我等?命运,特才赠予宝物护身?。”
    说到这,凌五和?紫竹都流露出心有余悸的神色来?。
    他们跟在宁楟枫和?蓝瑚身?边,并不缺配剑,但凡中途换掉了司樾给的两把旧剑,现在便已成了石头缝里的肉泥了。
    司樾救人,也不是随便就救。
    若紫竹凌五念她的情、不弃她的剑,她才也顾念一番这两个小家伙。
    若他们舍弃了她的赠礼,那也只能说是没有缘分。
    “师父的确高?瞻远瞩,”恒子箫道,“我跟了她二十多年,至今也摸不到师父的半寸衣袖。”
    他眼中藏了两分落寞,师父强大明明是值得骄傲之事,可他们的差距实在过大,恒子箫只怕自己这一生都难以?企及。
    师父对他了如指掌,他却对师父一无所?知。
    察觉自己似乎冷了场,恒子箫转而道,“说说昇昊宗罢,为何你们如此坎坷,是谁跟你们过不去?”
    四人皆沉默了下来?,片刻,宁楟枫叹息一声,“一言难尽。只是在昇昊宗的每一日,我都无不念着在裴玉门的日子……”
    在几人的叙说下,恒子箫了解了大宗子弟的不易。
    宁蓝两家在昇昊宗内势力颇深,尤其是宁家,几乎可以?算是昇昊宗的主?脉。
    如今的昇昊宗八位长老,三位出自宁家,十一位峰主?,又有四位是宁家人。
    这还不止,昇昊宗宗主?更是宁楟枫的直系长辈。
    昇昊宗已经?出了两位姓宁的宗主?,照此下去,昇昊宗的下一位宗主?极有可能又是宁氏。
    昇昊宗内的诸多宁氏,要么平平无奇,要么都已达到元婴以?上的境界,唯有宁楟枫最为特殊。
    他是宁家的嫡子,天?资聪慧,有君子之风,很得家中长辈的喜欢,前途不可限量;
    也只有他尚且年幼,功力不深,于是便成了众矢之的。
    “多亏了花影。”蓝瑚抚着花影的下颚,“我已记不得她到底救了我们几回,光是暗藏的毒、蛊之物就被她嗅出来?了九次。”
    恒子箫望向趴在蓝瑚腿上,仰着头眯眼的猫。
    不知是否是他多心,师父似乎格外关照蓝瑚。
    凌五和?紫竹虽得了师父的宝剑,可几十年下来?,又有几个人不会换剑?
    一旦两人把剑换了,今日便是死无全?尸。
    但花影不同?,它会主?动缠人,蓝瑚又心地善良,很难抛弃花影。
    四人之中——或许还要把他也算上,师父最偏爱的,似乎是蓝瑚。
    平心而论,蓝瑚的确心思细腻又处事周全?,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子;但她的性子太过矜持端庄,不像是会引起师父兴趣的那一类。
    师父如此偏爱蓝瑚,这其中有什么缘故么……
    他心里羡慕蓝瑚,蓝瑚却笑叹一声,道,“恒兄弟,我可真是羡慕你。”
    “我?”
    “当年在裴玉门,我和?楟枫使?出了全?身?解数也没能成为司樾真人的弟子。”
    蓝瑚半瞌下眼睑,那双眼睛和?主?人一样,长成了一对溪中玉,清灵四溢。
    “如今总想着,若是当年再努力些?、再讨喜些?该有多好。可大抵各人自有命数,我们生来?就没有你的福气。”
    恒子箫一愣,他是头一回听见别人夸他这个灾星有福气,更别提夸他的还是在金枝玉叶、王侯之后。
    这话太过荒谬,他愣了好一会儿?,想要反驳,可看着蓝瑚和?宁楟枫两人,他又觉得这话不假。
    他的确吃过苦,可只吃到了六岁;
    宁楟枫和?蓝瑚也的确享着人人羡慕的福,可那些?福也就只到他们六岁。
    如今他们依旧锦衣玉食,可若问恒子箫愿不愿意和?他们换位,那他必是不愿的;
    若问宁楟枫蓝瑚愿不愿——则未可知了。
    恒子箫的目光从宁楟枫长袍上的玉带收回。
    他曾向往过宁楟枫的生活。
    幼时做梦,都梦见自己也配了一条和?宁楟枫一样的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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