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乎是铃声落地的那一瞬间,马驹们犹如子弹一般冲出闸口。
    贵宾席中,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场上的局势。
    显然,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大家都知道,这次孟家的几匹马是矢志要打败林见泉的,要一雪前耻,而宁基泽更是要狠狠地打压地狱王者的锐气。
    可以说所有的人都是要联合起来,都是要把地狱王者作为目标的。
    林见泉遭遇丧亲之痛,在停歇了几日锻炼后,能不能马上找回状态,能不能在几大高手联合打压下突破重围,这确实是很有看头。
    而——
    在场有人悄悄看了眼孟宝辉,这孟宝辉筹谋规划,联合了印度骑师要打败叶天卉,但是最终那力道成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回旋镖,最后还是要狠狠打在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上。
    到底谁输谁赢,这场大戏更精彩了。
    众人看向场上,却见马群已经飞奔而出,在那赛道上扬起一片灰尘,在那马蹄哒哒哒的声响中,参赛马驹也隐隐出现了分散之势。
    冲入第一阵列的赫然有四匹马,分别是印度参赛宝驹mcgaffick,孟家的白耳得得,宁家的幸运靓驹,以及林见泉驾驭的地狱王者。
    四匹马几乎齐头并进往前窜进。
    一旁的观众甚至清楚地看到,在那飞扬的灰尘中,四匹马的马头几乎精准地跑成了一条线!
    马迷们欢呼,大声尖叫,为自己的马匹喊着加油,还有人伸出手来试图去触碰那呼啸而过的马匹,然而迎来的只是一阵疯狂而过的气流旋涡,以及空气中隐隐的汗味。
    即使如此,也足够马迷们欢呼,简直仿佛被幸运点中一样!
    而很快那原本齐刷刷的一条线再次出现分化,开始是些许的斜线,之后便有了参差,跑在第一位的是印度骑师mohammed驾驭的印度名驹mcgaffick,那mcgaffick是横扫印度的战将,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这次它初战香江,克服了水土不服,悍然杀到了决赛。
    紧随mcgaffick之后的则是林见泉驾驭的地狱王者了。
    大家看到这场景当然明白,地狱王者的骑师林见泉擅长战略,在这种长途速度赛中,一开始并不会发挥全力,而是先成为头马的追随者,到了中途再发力反击,之后保持优势一举夺冠。
    这种战略在赛马场上也是最常见的,是以绝大部分骑师都不愿意成为那个最开始领头的冤大头,于是那位显然不懂中国人策骑的mohammed便傻傻地一个劲儿往前冲,这是吸引火力的蠢货!
    没有人会为他喝彩!
    叶天卉远远地看着场上情景,看着那或散落或聚集的赛驹,此时此刻,对手的布局显然已经完成。
    那印度马mohammed一马当先,正好占据了冲刺最好的位置,堵住了前方林见泉的路,而就在林见泉的右方,是英国籍华人骑师陈浩宇驾驭的幸运靓驹,左后方则是华人骑师史蒂文李驾驭的遨游沙漠,等于三匹马分前、左、右三个方向对林见泉包抄,形成为了包围之势。
    林见泉若要加速,必须突破mohammed,但是mohammed在前面跑,速度又不会和他们拉开一个马身以上的距离。
    至于左右那两匹马,分明是刻意为之,就是要挟制住林见泉。
    就在这种左右围攻中,地狱王者被困住了,它陷入马群中,前不得后不得,完全没有空隙。
    而此时,在三匹马包围住林见泉时,一旁南非骑师lethabo驾驭的白耳得得却是已经毫无顾忌地冲向了内跑道,占据了最大的位置。
    叶天卉望着这形势,切倒是在预料之中。
    其实对于这种情况,无非两个破解之道,一个办法是一马当先,直接取得头马优先权,这样子没有什么赛马能够挡在地狱王者的前面,他们的包抄也就不能布局。
    事实上地狱王者也是有这个实力的,它若加速,没有什么马能追上,不过这显然是不可取的。
    如果地狱王者冲,那剩下的马也会冲,于是大家便会竞逐起来,最后的结果是地狱王者也要全力加速,而负重加速这过程本身就会消耗大量体力。
    在一场速度赛中,这种加速消耗不可能出现第二次,一般一匹马只能承受一次,所以一旦加速后,那就不能停下,就必须以这个速度往前奔。
    但对于这种长途速度赛来说,要让一匹马在全速中持续奔跑,这是绝对做不到的,那样做的结果只能是还没有抵达终点便已经力竭,到时候反而让其它赛马捡了果子。
    毕竟自己只有一匹马,但是对手却有十几匹,赛马场上瞬息万变,你打败一个对手还有另一个,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对手正保存着实力等待奋起一搏给予你致命一击。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只能采取第二种策略,让他们施展他们的包抄术。
    地狱王者完全可以花时间和他们玩一玩,打一场消耗战之后再瞅准机会,突围而出,一马领先。
    这时候那孟宝辉看着场中情景很有些得意。
    这场包围战自然是大家一起合伙商量的,目标就是击败地狱王者。
    毕竟击败地狱王者是大家共同的利益,所以孟家、宁家和印度马主才合伙商议了这个策略。
    现在是三家赛马包围了地狱王者,但是孟家的另外一匹马白耳得得却可以自由竞逐。
    所以对他来说,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以说是三匹马拖住了地狱王者,可以说是地狱王者一口气拖住了三匹马。
    虽然说三匹马中有一匹是自家的,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匹马来为另一匹马争取赢面。
    他眯起眼来,看着被三匹马困在中间的地狱王者,而此时驾驭着地狱王者的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一件非常奇妙而诡异的事情,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女人生下的血脉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但凡林见泉识相一些,他投奔自己,那他当然是全力捧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成全他。
    自己的血脉嘛!
    可是现在林见泉非要效忠于叶天卉,那就不要怪他这个亲生父亲手下无情。
    而面对着此情此景,贵宾席的众人也都微微蹙眉,大家也都看出来了,林见泉就这么被困住了,眼下困住他的那三匹马都是顶尖的宝驹,他若想突围很难。
    就在这时候,宁基泽突然开口了,他笑着说:“也不过如此嘛!”
    叶天卉听闻这话,淡看了一眼宁基泽:“是的,也不过如此。”
    宁基泽挑眉:“叶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叶天卉扯唇一笑:“听说宁先生花费重金,获得了北地舞者的血脉,赛马界传言,得北地舞者血脉,则马房繁荣可续写五十年,这么珍贵的血脉呢。”
    她惋惜地看着宁基泽,叹道:“本以为宁先生此次必然能在赛马场上大放异彩,结果却没有想到,只是为别人打配合,沦为他人马前卒。北地舞蹈家若是知道自己的血脉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只怕是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宁基泽听了,脸色顿时微变。
    他当时同意这个策略自然是有原因的,他那时候也是想着先把地狱王者给拖垮,之后再让自己的马对付其他的马,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好像失策了。
    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孟宝辉,那双眼睛里都是怀疑。
    孟宝辉一时也有些尴尬,不过他装傻,他看向赛马场上,不看宁基泽。
    他不想管什么宁家,关键时候,当然是自己冲出去自己赢!
    孟逸年见此,不免苦笑,想着若是一般人,自然不好道破,只是这叶天卉说话是毫无顾忌的,简直是当着面在这里挑拨离间。
    偏偏你还说不得她什么!
    当下孟逸年只能笑着道:“说起来要跑头马,也是要看自身实力的,我自认我们孟家的马都没有那样的实力,一切都看宁先生家的幸运靓驹了,这毕竟是北地舞者血脉,不同凡响,寻常马匹岂能在它手下讨得便宜?”
    宁基泽听这话,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不过到底是心存疑虑,当下不再说什么,只紧盯着场上形势。
    就在此时的赛马场上,林见泉在三匹马的包围之下纵马奔驰,转眼间跑道已经过半,前面的直行跑道结束,即将进入弯道,这是本场比赛的一个关键节点。
    因为进入弯道后,便是山道,山道涉及频繁陡然转弯,这种转弯是对骑师的考验,抢先占据最佳位置才更可能取胜,一旦丢掉优势,那后续再想反超并不容易。
    所以属于林见泉的机会显然已经不多了。
    所有的观众全都在盯着林见泉和地狱王者,谁都知道这是本次大赛的最佳看点,所有的人都知道地狱王者的实力绝不至于如此。
    马迷们疯狂尖叫着,大喊着跑跑跑!
    人们恨不得冲过去将那困住林见泉的三匹马给赶走!
    所有的人都无法接受一匹优秀如地狱王者的马犹如困在淤泥之中,无法挣脱。
    伟大的赛马不应该败在这种手段之下。
    而与此同时,困住林见泉的三位骑师,也格外难受起来。
    为了能够配合,以达到他们最初的目的,他们只能跟随在那印度骑师的后面跑,开始的时候印度骑师是全力奔跑,这也就罢了,还能跟,结果现在印度骑师的速度慢了下来。
    而在印度骑师的速度慢了下来之后,林见泉的速度竟然也慢了下来,而且比印度骑师的速度还慢!
    林见泉一旦慢下来之后,左右两边的两位骑师也只能慢下来。
    印度骑师是个安分的,他感觉到身后的人都慢了,略犹豫了下,他也只好慢下来。
    谁知道他一慢,后面的人突然就更慢了。
    他那张黑脸上就很是狐疑,他不明白这几个中国人怎么了,不过他到底还是继续慢下来。
    于是人们就看到,明明是在场四匹最优秀的马,却就那么莫名其妙挟持在一起,速度越来越慢。
    由于他们四匹马已经横在赛道上,这么一来,后面的马匹也被堵住,无法上前。
    唯独那匹孟家的“白耳得得”毫无阻拦地往前,在“哒哒哒”的马蹄声中,已经将他们四匹马远远甩到了后面,也将马群甩到了后面。
    这就太过分了!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耳得得”往前跑,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而自己却不得自由,被前面的马匹挡住,一时只恨得想骂街,更有人将鞭子甩得噼啪响,差点就直接抽上来了。
    而挟持住林见泉的两位华人骑师心里也开始煎熬起来,再这么下去自然不行。
    这林见泉不冲他们不能不冲,大家跟着一起在这里耍赖吗?
    他们弓在马背上,竟犹如热锅蚂蚁。
    他们还没有参加过这么难受的比赛,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而贵宾席内的诸位看着这情景,一时也是无言以对,谁想到一场正经的比赛,竟然玩成了消耗战!
    这其中唯独孟宝辉扯唇笑了一下,现在唯独他的马一骑绝尘,注定是最后的赢家了。
    他侧首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然而孟逸年看着这情景却觉得不乐观,他皱眉看着,很有些无奈,他对于他爹地玩出的这手段是不赞同的,但是也没办法。
    孟宝辉看着儿子那表情,心想自己这儿子到底是没见识,别管怎么赢的,关键是要赢,难道他还想输吗?
    他这么想着,再次看向跑道,谁知道一看之下也是惊了,跑道上竟然出了变故。
    原来那幸运靓驹可不是寻常马匹,它身为本地舞蹈家的血脉,出身高贵,自小桀骜不驯,如今被骑师这样压制着,竟已经是忍无可忍。
    奔跑的血液在沸腾,马匹好胜的天性被唤起,它想冲。
    然而前面是印度马mcgaffick那颠簸的大黑屁股,旁边是彪悍的地狱王者不容小觑,它想冲也无处可冲,它一气之下,竟然竖起尾巴,猛地向内拐。
    它这么突然的动作,顿时引得场上观众惊呼一声,那解说员也是一愣,声音都变调了。
    这么拐过去,分明是撞向地狱王者的,如果撞上,那地狱王者危也!
    然而千钧一发间,却见林见泉攥紧了缰绳,驾驭地狱王者骤然往前一冲,于是一瞬间的前跃,避开了幸运靓驹的冲撞,那幸运靓驹庞大的身体斜擦着地狱王者的尾巴过去,撞向了一旁的遨游沙漠。
    人群中发出惊呼,所有的人都瞪大眼。
    贵宾席中众人更是瞬间提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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