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打算给她做一只玉兔灯笼,可惜手艺太差,兔子的脑袋和耳朵怎么也弄不出来,反而像两颗大白球被粘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丑。
    后来只能折中,做了一个浅粉色的灯笼,由他亲手描绘,在其上画了月亮和桂树,又画了一只雪白可爱的玉兔。
    当晚,这盏灯笼在廊下挂了一夜。
    中间过年时,窦风回来过一趟,过完年又再度出海了。
    因为季风和洋流的关系,洋商每年只能回自己的国家一趟,今年三四月来,来年三四月走,等下一次再来,就是下下一年了。
    当然这期间,会有其他洋商与他们错峰而至,但毕竟不是一体的,跨过重重海洋不远万里而来,其中成本太高,不乏路上会因各种原因而死人。
    如今买不到想买的东西,船根本装不满,也就代表他们赚不到来之前预期的利益,期间洋商们也与老熟人们谈判过,可这些人根本弄不来丝绸,又不让他们去苏州海市买丝绸。
    因此洋商和老熟人彻底翻脸了,双方在海上打了两场,以海盗们落荒而逃为告终,窦风年都没过完,就急着走了,就是因为如此。
    冬去春来,外面的熙熙攘攘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苏州,所有人都还是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生活。
    桑农们忙着给桑树培土剪枝,以求今年有个好收成,蚕娘们忙着孵蚕喂蚕,像看待自家孩子一样养着这一筐筐的蚕,希望它们能产下更多的卵,吐出又大又白的蚕茧,纺出更多的丝。
    各地织坊机房里,丝工织工们忙碌着,机杼声不绝于耳。来往的商船货船如织,似乎与以往没什么分别。
    只有卞青知晓,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不然你懂得。”他对司马长庚说。
    两人从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一路人,如今却因为同样一个目的聚首,其实彼此心中都明白,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若是此举成,他们及他们背后的人还能苟延残喘。
    若不成,一遭丧尽,株连九族都是小的。
    “你简直疯了!你明知道他的身份!”司马长庚骂道。
    听他的声音激动,可看他的表情却能发现很平静,一种近乎面具似的平静。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真若觉得对方疯了,真若觉得此举不行,只会是不露面,而不会在此地浪费嘴皮子。
    卞青当然也清楚,所以他很平静,远比司马长庚的平静更要平静。
    “那又如何?陛下子嗣单薄,只有三子,幼子尚幼,看不出秉性,二子是个武夫,只有这位太子,从小被陛下寄予厚望,朝中老臣也是人人夸赞,都说日后定是个明君。可即是明君,也得坐上那个位置才是君,一个英年早逝的太子,算不得君。”
    室中陷入寂静。
    卞青站起来,亲手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司马长庚的杯子斟满。
    “若非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选择动手。”
    太子和世子能是一样吗?
    世子顶多是个臣子,可太子却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他的态度意见代表着未来整个大梁的走向。
    太子已经打定主意要动沿海一带了,为此不惜各种布局,如今初见成效,谁也无法让其改变主意,而显然陛下是支持的。
    所以很多人都怕了。
    惧怕到了极致,自然生了不臣之心。
    毕竟就如卞青所言,能坐上那个位置才能算是君。
    坐不上,或者中道崩殂就不算。
    “谁能想到咱们这位陛下狂妄自负,竟把能继承大位的独苗放出京城?谁又能想到咱们这位太子爷竟这么多事?他管得太多了,想插手的也太多,更不用说他身边还有颜青棠那个女人为他出谋划策。”
    “年前,那份东西就到了陛下龙案上,只给几个老臣看过,那样一份东西不可能是那位太子爷弄出来的,只能是她!对了,你当初还想与她合作来着,却没想到把自己的手下送人了?”
    听到这话,哪怕司马长庚素来老辣,也平静不了。
    半晌——
    “我当初确实想和此女合作,事实证明让你们这么忌惮的人,我当初所想没错。至于窦风,不过一介莽夫,不足为惧。”
    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若是能给司马长庚再来一次选择,他定会早早把此女掐死在‘襁褓’中,不会让窦风配合她扳倒葛家,扳倒严占松。
    人们在争斗之时,想到的只会是自己的利益,斗倒了对头,自己就能一家独大。
    可谁能想到此女背后还有一人,双方联手竟把所有人都逼得无路可走,只能和当初的对头联合在一起。
    卞青微微一笑,自然没把司马长庚的伪装当真。
    “所以大家都有同样的敌人,此一举若成,我们至少可以太平五十年。”
    五十年?
    换做羸弱的王朝,早就可以改朝换代几次了。
    可要是细想,也许不止五十年,毕竟不会每代都有明君之主诞生,也可能是平庸乃至昏庸之君,自然不足为惧。
    司马长庚站起来走了,没再说任何话。
    可卞青却知道,他已经答应了。
    第89章
    ◎不走,发动◎
    颜宅
    颜青棠半靠在床上, 衣裳半解,露出高挺的肚子。
    她肚子很大,至少相对于她纤细的体格而言, 是挺大的。现在她站着去看自己的脚, 已经看不到了。
    几乎可以预想肚子被撑成这样,衣裳里会是如何惨不忍睹,可让人预想不到的是, 她的肚子竟然很白皙光滑,不管是肚子上还是大腿上,都没有被撑裂的纹路。
    当然,这还与陈女医每天两次不计辛劳, 为她用特制的药膏涂抹按摩有关。
    据说药膏是宫廷秘方。
    中间吴锦兰来看过她一次,很是羡慕, 说她当初生两个孩子时,肚子不算大, 肚皮都被撑裂了, 以至于留下一道道褐色痕迹,至今都没有祛掉。
    陈女医说已经留了痕迹,不太好祛, 除非有宫里的生肌玉露膏, 坚持用一阵子,也许能去掉八成。
    但玉露膏可以生肌祛疤,里面有几种药材很是稀少,连宫里都不多, 每年不过几瓶, 常人不可得。
    这让颜青棠不禁想起当初自己的手受了伤, 景给了她一瓶药膏, 说是找太子要的,可以祛掉疤痕。
    她坚持用了一阵,如今她手上的伤痕已经很淡了,不细看很难看出来。
    难道那就是玉露膏?
    可纪景行表现的样子,却不像什么珍稀之物,没了就又再给她一瓶。后来见再涂药膏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她就没再用了,还剩了半瓶。
    她把剩下的半瓶拿来给吴锦兰,陈女医说这就是玉露膏。
    被陈女医涂抹的次数多了,现在颜青棠已经不害羞了,就躺在那任陈女医用温热的手掌化开药膏,涂抹在她下腹部,并轻轻按摩。
    “孩子很活泼呢。”
    可不是,大抵这会儿在里头醒着,感觉到外面动静,就在里面拳打脚踢了起来。
    颜青棠肉眼可见,自己肚皮上被踢起一小块凸起,过一会儿另一边又凸起一小块。
    她看得入神,忍不住就跟陈女医说了起来。
    外面的纪景行,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和笑声,心里有些着急。
    是的,他方才是被撵出来的。
    本是正摸着她的肚子,感受其中的胎动,陈女医端着托盘进来了,他就被撵出来了。
    看不着摸不着,还得听她们说,真急人。
    这时,陈越白来了。
    “世子……”
    “什么事?”
    不是急事,陈越白不会这么就冒出来。
    纪景行站起来,对他道:“去书房说吧。”
    然后便领着人走了。
    按摩持续了大约一刻多钟。
    事罢,陈女医拿起帕子擦掉手上的药膏,又道:“姑娘已经入盆了,最多不会超过十日,便会生产。”
    “这么快?”颜青棠有些错愕。
    陈女医失笑,柔声道:“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姑娘不用害怕,该讲的已经给姑娘讲过,到时只用照着我说的做,便能安全诞下孩子。”
    “我不是害怕,我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感觉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如今孩子都要出生了。可再想一想,确实挺久了,中间发生了好多事。
    陈女医下去了,素云进来帮姑娘穿衣裳。
    颜青棠问:“大人呢?”
    “大人和陈大人去书房说话了。”
    是的,如今纪景行在颜宅有一个书房,是颜青棠专门给他设的,也免得他办公务时没地方。
    听完,颜青棠也没多想。
    因为也没事做,她就不打算起来了,准备睡一会儿。
    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进来了。
    可这个人也不说话,一直站在床前。
    她睁开眼睛看去,竟是纪景行。
    不过他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
    “我想给你换个住处。”
    “为何要换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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