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用余光观察起了应长川的表情。
    溪水落入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将它照得愈发清明。
    ……应长川的心情似乎同平常一般平静。
    但直觉告诉江玉珣:这绝对只是表象!
    定乌穆高草原一片空寂。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了青草、溪水、野花与白云。
    与应长川并肩坐在柔软草地上的江玉珣,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自己定要揭穿应长川的伪装。
    想到这里,江玉珣忽然抬眸看向应长川。
    不等天子反应过来,他便小心翼翼地抬起了方才垂放在草地上的双手。
    末了再次朝应长川贴近过去,微微侧身以双手搂住了身旁人的腰。
    下一刻,还嫌抱得不够紧似的又调整了一下姿势,同时轻轻用额头蹭了蹭应长川的下巴。
    暮春时节,应长川只穿了一身单衣。
    江玉珣在抱住他的同时,便透过那层单薄的衣料,清晰地触到了天子分明的腹肌。
    不等江玉珣意识到事态危险并及时松手,应长川已经缓缓按住了江玉珣的手背。
    将他压在了自己的腰腹之处。
    江玉珣本能地想要坐直身,但却已来不及了。
    两人的视线在此刻交缠。
    方才还清明的双目中,忽似醉酒般酝酿出了一阵风暴。
    下一刻,江玉珣眼前的画面骤然一变。
    方才坐在溪边小坡上的他,被天子压着倒在了地上。
    柔软的青草与野花被他枕在了头下。
    鼻间满是陌生的清香。
    “啊——”
    草原与溪流通通不见。
    此刻江玉珣的眼前只剩下一点蓝天,与应长川那双幽深的眼瞳。
    第93章
    白云厚重的要命,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地面。
    江玉珣本能地想要将手从那个危险的地方移开,然而被完全困在应长川怀抱与草甸上的他却几乎动弹不得。
    天子垂眸深深地注视着他。
    手掌不知何时落在他腰侧……并顺着窄细线条一点点攀了上去。
    应长川几乎只用一只手,就包住了江玉珣的腰。
    酥痒感化作一阵虚弱的电流,顺着此处向周身散去,不过顷刻间便使他彻底脱了力气。
    此刻,江玉珣身体的主动权似乎已全被应长川掠夺至手中。
    应长川肆无忌地凝视着身下的人。
    突然重重地吻了下去。
    柔软的青草扫过江玉珣的面颊,散在手旁的白色野花不知何时被碾碎成了柔软的香泥。
    他想躲,但却无处可躲,只得拿出全部精力去回应身边的人。
    两人的呼吸乱作一团。
    身体更不知在何时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江玉珣的后背早抵在了草地之上,退无可退。
    隔着单薄的春衫,他于此刻清晰地感受到了对面人身上明显的反应……
    江玉珣的耳边瞬间“嗡”一声响了起来。
    心脏更是在此刻剧烈地跳动,江玉珣甚至怀疑……此刻就连应长川也听到了自己那重如鼓擂的心跳。
    他不敢看应长川的眼神,视线不由向四周飘去。
    定乌穆高大草原一望无际,正午时分天上连一只鸟都没有。
    野风肆无忌惮地刮过面颊,溪水正在不远处轻唱。
    江玉珣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天为被地为席,这委实是有些太超过了。
    来自本能的恐惧使他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推开身前的人。
    谁知动作间,手指却好巧不巧地自对方身上蹭了过去,最终落在了身畔的草地上。
    江玉珣的指尖瞬间发起了烫。
    混沌中,他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沉重。
    应长川没有说话,而是在此刻紧紧地抱住了倒在草地上的人。
    并用手扶在了江玉珣的腰畔。
    江玉珣不由屏住了呼吸,溪流畔再次陷入寂静。
    此刻他看不到应长川的表情,只于半晌后听见对方在自己耳边道:“近日要骑马,这一笔账孤先给爱卿记下了。”
    天子的声音在压抑中变得愈发沙哑,温热之感顺着掌心传到了江玉珣的身畔。
    应长川什么都没有明说,但却似什么都说了一般令江玉珣下意识蜷缩手指。
    并紧紧地攥住了手下的绿草,与柔软的花瓣。
    -
    入夜,镇北军营地。
    江玉珣坐在军帐最上位,表情分外严肃。
    “……齐大人今日仍未收到邢公子的消息吗?”他一边说,一边攥紧了手中的奏报,关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起了白。
    被点到名的玄印监统领齐平沙立刻走出座席,他向江玉珣行礼道:“回江大人的话,我这里也没有任何信息。”
    他的表情同样紧张,话音落下后还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军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同于白日,夜里地定乌穆高大草原格外寒凉。
    军帐内放了一个炭盆,此时房间众人耳边只剩下盆内炭火燃烧发出的微弱声响。
    玄印监们的表情格外严肃,所有人手心都泛起了一阵冷汗。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本该以最快速度撤出二王领地,来东南方向与众人会合。
    但是几日时间过去,邢治非但没有出现,甚至于就连消息也石沉大海了。
    ——由玄印监培养出的专门用来送信的鹰鹫,至今仍未出现。
    有玄印监忍不住开口,想要缓和军帐内紧张的气氛:“丘奇王是个头脑简单之人,如今正忙着逃命,绝对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在这个时候抓到邢公子。至于其余两位折柔王……他们还未与我大周交过手,绝对不可能发现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的地形地貌,更不会怀疑到邢公子的头上,别说是令他人间蒸发了。”
    他的这番话非常有道理。
    话音落下之后,方才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直到江玉珣的手指被笔杆压得生出痛意,他这才如梦初醒般将东西放了下来。
    末了慢慢低下头轻声念出了一个名字:“……杜恩利。”
    心也在此刻重重沉了下去。
    “什么?”齐平沙没有听清江玉珣在说什么,不禁抬头轻声问了一遍。
    江玉珣则在此刻屏住了呼吸:“丘奇王猜不到邢公子在此战中所起的作用,但是他的军师杜恩利可以。”
    “杜恩利”这三个字对众人而言非常陌生。
    或许就连常驻于此的定北大将军,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将这个名字与人对应起来。
    但作为现代人的江玉珣对这个名字却再熟悉不过。
    ——杜恩利非常擅长打顺风局。
    在原本的历史中,大周在怡河之乱后局势大乱。
    折柔趁机南下举兵攻向昭都,并与周人缠斗七年之久。
    这七年间,他们有输自然也有赢。
    杜恩利在其中便起着不小的作用,并因此而“青史留名”。
    他这个人不但有些小聪明心思也非常细密,最重要的是非常了解大周。
    有勇无谋的丘奇王的确察觉不出邢治的异样。
    可是杜恩利就不一定了……
    沉默片刻,齐平沙终于把“杜恩利”这三个字与人对应在了一起。
    ——身为丘奇王军师的他也有自己的亲信,如此看来他的确有能力劫走邢治。
    然而此刻齐平沙仍旧不解道:“可是杜恩利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玉珣一点一点松开了手心,“不着急,”他轻声道,“想必要不了多久杜恩利就会带着人找到这里,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动邢公子一根汗毛。”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一字一顿间却满是令人信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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