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忽然感受到了几分震撼。
    天子一边说一边俯身,片刻间便将江玉珣困在了自己的怀中,看样子是打算趁现在把赤着脚的江玉珣抱回卧房验证此事。
    厨房内的咕嘟声变得愈发大,空气中除了鱼羹的香味外,不知何时多了几分奇怪的味道。
    “我信,”江玉珣再吸了吸鼻子,终于用力将应长川的手拍了开来,并一口气道,“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那应该计较何事?”应长川不依不饶道。
    江玉珣的视线掠过应长川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的锅灶上,停顿几息后终于抬手默默朝那里指了指,并有些不确定地轻声对他说:“……那个,你的锅好像糊了?”
    夜风穿过厨房吹到了应长川的鼻尖。
    带来了一阵淡淡的焦煳味。
    天子唇畔的笑意荡然无存。
    ……江玉珣罕见地从应长川的眸中读出了名为“尴尬”的情绪。
    -
    登上燕衔岛后,江玉珣的生物钟彻底失去了作用。
    当晚应长川顾念着他的身体没有再胡闹,但是累了一天的江玉珣脑袋沾了枕头便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
    卧房的桌案上是用专门食器温着的羹饭。
    凭摆盘和雕花可以看出,这应当是御厨做好之后送上岛来的。
    见状,江玉珣的眸中不由闪过一丝遗憾。
    平心而论应长川的饭味道还算不错。
    只可惜昨晚的重头戏鱼羹全糊在了锅中,最后也没有抢救出多少。
    本该鲜美的味道也被焦煳味压过一头变得有些古怪。
    应长川沉默片刻后又让他再等几日,看样子好像是去用心研究菜谱,准备等未来一雪前耻了。
    天子休沐十日,但庞大的帝国不可能就此停止运转。
    也不知道应长川是去做什么了。
    等江玉珣洗漱并用完饭菜后,仍不见他的踪影。
    闲得没事做的江玉珣终于注意到了堆放在房间角落桌案上的奏章。
    他缓步走去将奏章翻了开来。
    令江玉珣有些意外的是,也不知道应长川今天早上是几点起来的,此时他竟已经抽空批阅完了这些奏章。
    想到昨日发生的那些事,江玉珣忍不住在心底里默默感慨了一下应长川的体质。
    ——他真的完全不会累吗?
    ……
    近来帝国最大的事,应该就是不久之后的科考。
    今日送到燕衔岛来的奏章,也多与此有关。
    如今朝野上下皆知天子要变换官制一事。
    不只民间报考者正摩拳擦掌,昭都官员也不曾有半点松懈。
    经历了改朝换代以及几年前那场“逼宫”事件之后,如今朝野之中已不再有人敢忤逆天子。
    他们自然不会对这样的改变产生异议。
    大周民间过往实行“察举制”,而昭都勋贵子弟则多通过“任子訾选制”进入朝中任职。
    相比起实打实的科考,任子制下皇帝拥有唯一话语权。
    那些被应长川边缘化的贵族,此前甚至已经断绝了子孙后代入朝为高官的念头。
    然而科考一事一出,忽然让他们多了几分希望。
    这群勋贵子弟并不像普通百姓一样愿意去大周的角落郡县供职。
    只奔着前几名的位置和高官厚禄去。
    一时间,原本“同仇敌忾”的贵族,忽然成了竞争对手,不再像过往那般亲密无间。
    甚至于无时无刻不将天子之恩挂在嘴边。
    除此之外,应长川还依照江玉珣的建议在大周筹建了“医药卫生”的机构。
    只等科考结束,便能选出人才填充此部。
    今日送上来的奏章不算太多,内容也不复杂。
    江玉珣没用多长时间便结束翻阅,并将它们堆回一旁。
    不知在忙什么的应长川仍没有回到卧房。
    昨日荒唐过后,江玉珣的身体直到现在还倦着。
    懒得出门的他索性拿起笔,在纸上写画了起来。
    刚成为侍中的时候,江玉珣便养成了在本册上记录每日待办事项的习惯。
    有时还会随手记录自己的心情,或是此刻所想。
    太阳一点点落下,窗外传来了一阵蝉鸣。
    等江玉珣反应过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于不知不觉中,给远在现代的父母写了封信。
    ——江玉珣忽然想要告诉他们,此时的自己过得不错。
    他不但让这个世界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发生了一些改变,甚至还遇到了一个想要永远在一起的人。
    要是他们能看到就好了。
    -
    “爱卿在做什么?”
    刚写完信,江玉珣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珠帘碰撞生出脆响,应长川缓步回到了卧房中。
    他的长发尽束在脑后并戴有金冠,看上去格外隆重。
    除此之外手中还拿着一摞的红绸。
    江玉珣本就没有瞒着他的意思:“我在给父母写信……想要告诉他们臣与陛下走到了一起,可惜写完也不知道该将这封信寄到何处。”
    说着,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并小心翼翼地将信折了起来。
    江玉珣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落寞。
    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入了应长川的心中。
    天子俯身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待明年,我们再回兰泽郡,认真将此事告诉他们。”
    江玉珣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自己虽不是原主,但忆起原主父母对他的记挂与期许后,江玉珣也想回到兰泽认真告诉他们自己报效了家国。
    “好。”
    说话间应长川已经坐到了江玉珣的背后,抚弄起了他的长发。
    这个话题稍有些沉重。
    江玉珣轻轻叹了一口气,末了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应长川拿来的那堆红绸上:“这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
    然而应长川却拦住了江玉珣的动作,并答非所问道:“爱卿可喜欢身上这身衣服?”
    ……江玉珣身上穿的是应长川的中衣。
    单单是拖地的长度,就难让他说出“喜欢”二字。
    江玉珣诚实道:“自然不。”
    也不知有没有听错,江玉珣似乎听到应长川在自己的背后轻轻笑了一下:“那便换一身衣服吧。”
    不等江玉珣反应过来,应长川已起身将那堆“红绸”展了开来。
    午后的阳光洒向屋内,将它照得格外鲜红。
    直至此时江玉珣方才发现应长川手中拿的压根不是什么“红绸”,而是一身喜服!
    ※
    那日江玉珣并没有仔细看应长川的“日程安排”。
    但大概瞄了一眼的他,还是从中看到了“婚礼”二字。
    彼时江玉珣只觉得应长川是在瞎写。
    如今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应长川他是认真的!
    大周的审美偏向于奢华、繁复。
    别说是礼服了,日常穿着的官服走的都是华美端庄风。
    江玉珣去年也曾在昭都参加过同僚的婚礼。
    在他印象中,大周的婚服同是偏向于保守的风格。
    穿上后人好似被裹成一尊木乃伊,就连行动都变得艰难。
    然而……应长川手里这件衣服却与江玉珣想象得完全不同。
    前来送信和吃食的内侍官早已下岛。
    燕衔岛上的这场“婚礼”没有宾客,只有江玉珣和应长川二人。
    江玉珣身上的婚服宽松、舒适。
    行动间却又能“正好”露出一截锁骨,和手腕、足间细白的皮肤。
    不等江玉珣抗议,应长川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盖头,轻轻地覆在了江玉珣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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