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你一定知道是谁杀了周然、牟鸡换和陈皮。”
    “我的确知道。”游刃有余的温和重新回到高山寒的脸上。
    “是侦探x……还是我们之中的其他人?”
    原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眸,没有错过高山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毒和兴奋。
    “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高山寒微笑着扫视过所有人,“作弊的话,游戏就不好玩了。”
    “……游戏?”原野从牙关里挤出这不可思议的两个字,“你把这,说成是一场游戏?”
    “对于我来说,确实是一场游戏。”
    高山寒刚刚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被原野的一拳打得侧过脸去,但他表情并未变化,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似乎在品尝自己鲜血的味道。
    从监控室里走出的高山遥正好看见这一幕。
    “……你他妈的,有病吧!你不仅腿瘸了你脑子也坏了,你跟侦探x联手搞我,你以为你是赢家吗?”
    他一个箭步走到高山寒的轮椅前,刚要挥出拳头,就被已经有了防范的高山寒给单手握住了。
    看似病弱的高山寒,至少手上不是缺乏锻炼的样子。
    高山遥咬牙切齿,又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地瞪着轮椅上的高山寒:
    “你看看这里!看看宴会厅的那张遗像!你以为是联手?你个傻逼,你被侦探x利用了!就像一开始的我一样!”
    高山寒抬起头,冷冷地和高他一截的高山遥对视。
    然后,他无所谓地笑了。
    “那又怎样?”高山寒说。
    第32章
    “你后悔吗?”
    当高山寒摔倒在豪华空洞的独立病房里, 一次又一次尝试独自站起来却无果后,走廊里的护士和医生听到摔倒的声音,一脸慌张地蜂拥而入, 七手八脚将他重新抬回病床上时。
    高山寒的脑海中, 响起了这个问题。
    真是好问题。
    好就好在它的愚蠢。
    如果两兄弟在一个独木桥上狭路相逢,周围的风浪让独木桥摇摇欲坠。
    换你,你会如何选择?
    或者, 说得更直白一些。
    你死,还是你兄弟死。你会如何选择?
    换做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做出另一种选择吧?
    所以, 高山寒坚信。
    他没有错。
    没有错, 又怎么会去后悔?
    他出生时, 是长子, 又在富庶的高家。他的周年宴, 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
    父亲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 他也不负众望,凭借自己的努力一路考上名校。
    他的抽屉里总会出现粉色的信封,他会微微一笑, 然后背地里扔进垃圾桶。是什么自信让那些愚蠢又并不出色的女生, 误以为自己能和他并肩而站?
    他为了保持全省名列前茅的成绩,每天凌晨还在刻苦读书,每个双休日, 其他学生外出社交玩乐的时候,他在提前学习怎么管理羊羔、练习怎么将那小小的高尔夫球准确打入洞中, 努力不让自己因为年龄的关系被那群叔叔辈的人看轻。
    他几乎是提心吊胆地往前跑, 生怕落在谁的后边。
    因为有一个秘密, 像达摩克利斯之剑, 始终悬挂在他的正上方。
    在他大一那年,那把剑开始下落。
    “今天早上,我看见爸在餐桌上回邮件,我端着咖啡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马上切换了页面。”高山寒说,“但我还是看见了,他在找私人侦探调查你和李群的事情。”
    绿意盎然的花园里,高山寒和母亲正在喝下午茶。
    父亲还未下班,弟弟也还在学校,别墅里的佣人都被他提前遣到了其他地方。
    确认不会有任何人听到这段谈话,他才将母亲叫到了花园。
    “……真的?”母亲从镂空雕花的白色庭院椅上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一抹难掩的紧张。
    “我确实看到了李群两个字。”
    “怎么会……都过去这么久了……”
    高山寒看着紧皱眉头,视线直直盯着一处,似在回忆是什么地方漏了马脚的母亲。
    “你打算怎么办?”
    “……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怨气,母亲说,“又不是我先出轨的!他在外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不会也和你爸站在一边吧?!”
    “他养花花草草,但是他没弄出草种来。”
    高山寒冷冷的一句话,让母亲哑口无言。
    “现在是追究谁出轨更早,谁出轨更多的问题吗?”他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秘密不能被他发现。”
    “……他不会做这么绝吧?”
    母亲虽然言语上还未完全赞同高山寒的看法,但已经开始皱眉啃起了手指,这是母亲一贯的习惯,遇到难题的时候,她一边独自思考,一边就会啃咬自己的手指。
    她不是传统上常见的那种幽怨女人。
    或许是因为婚后她也一直没有放手公司的管理,在很多地方,她和男人无异。
    比如说,利益为重。
    “如果他做到这一步呢?”高山寒说,“我们必须提前准备好对策。”
    “……”
    母亲若有所思地啃咬着指甲。
    高山寒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他决不能让她那么想下去。
    “如果被发现没有血缘的是弟弟……父亲只会对弟弟失望。而我,因为多年的精心培养和投入的感情,父亲不会狠心放弃。只要父亲对我依然如旧,对你也会心软,只要你低个头,说几句软话,这事最后就能过去。”
    母亲并未反驳,想来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高山寒继续说道:
    “但如果父亲发现,没有血缘关系的是我——”他一字一顿地说,“父亲不会容忍这样的屈辱,他一定会在所有利益上和你切割。”
    家,在每个人眼中有不同定义。
    在高山寒眼中,就是一座集合的资产。
    爱?
    这个词太可笑了,恐怕只有天真的弟弟会相信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他知道,母亲和他是一路人。
    所以更加明白,应该怎么说服母亲。
    “如果父亲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他这些年对我的培养就全废了。以他的性格,比起从现在起培养弟弟,更可能是离婚后,再生一个从头开始。”
    离婚,这两个字让母亲眼神闪烁。
    她当然不会是担心成为被抛弃的女人,而是离婚,意味着财产分割,意味着权力的分散,意味着,从此失去一个得力帮手,多了一个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敌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母亲说。
    高山寒松了口气,知道说服母亲,那就尘埃落定了。
    如果父亲要验他们兄弟两的dna,只有两种手段。第一种是亲自从他们身上采取组织,第二种是更隐秘地收集从他们身上脱落的组织。
    母亲和他也准备了两种应急方案。
    第一种,在书房和汽车上装窃听设备,第一时间知道父亲要去哪家医院做检测。
    第二种,用提前准备好的身体组织,将两人的身份偷天换日。
    第二天,高山寒拦住要外出上补习班的弟弟,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理个头发。
    “偶尔逃一次课,也没关系。”他笑着说。
    那天,他们剪了一样的发型。
    所谓一样,就是无论从颜色还是长短来看,都完全一样的发型。
    那天晚上,他把两包从美发店带回来的头发丝,交给了母亲,然后乘当晚的飞机就回了学校。
    半个月后,暗潮涌动的海浪终于呼啸而来。
    父亲走上了第二条路。
    他在一个早晨,悄悄偷走了高山寒和高山遥卧室卫生间里自然脱落的头发。
    两兄弟从不共用洗手间,所以高山寒梳子上的头发,自然是高山寒的,高山遥梳子上的头发,自然是高山遥的。
    父亲就这样简单地决定了他们的身份。
    为高山寒和母亲省下大量工夫。
    后来的事,更简单了。
    弟弟就此一蹶不振,说实话,他心中的确有些愧疚。
    但并不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
    他只是为了自保罢了,即便再重来一百次一千次,他还是会选择自保。
    这是人的天性,他相信自己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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