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昏死
    燕暮寒奉命收复边疆诸邦,被册封为远征将军。
    穆离部的守卫大惊失色,本以为是前来挑衅的人,一听这名号,又望见远处乌泱泱的大军,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派人去请示部主。
    当黎明的曙光绽放于天边之际,夜幕中的星子逐渐变得渺远,闪烁着寥落的微光。
    燕暮寒立马横刀,千钧弓对准了城墙上指挥的守卫首领,语调低沉,仿佛索命的恶鬼:“立刻开城门,误了本将军的事,尔等皆要送命!”
    他心里没由来的发慌,惴惴不安,不知道祝珩此时的情况如何,恨不得现在就杀进城去。
    守卫军没有决策,不敢回话,想拖着等到部主过来拿主意。
    “不等了。”
    塔木心里一惊,连忙转过头,正好看到燕暮寒阴沉的侧脸。
    他拉开弓,长达一米的箭矢撕裂未褪尽的夜色,穿风破云而去,直入守卫将领的胸膛,力道很大,带得人往后退了几步,竟直直地从城墙上翻了下去。
    一时间情况慌乱,守城的士兵们见他是动真格的,急忙鸣锣击鼓:“有劳将军稍等,我部族不久前进了贼人,全城戒严,没有部主的命令,我等不能擅自开城门。”
    这话直接戳在燕暮寒的肺管子上,他冷笑一声:“贼人?”
    说的是他,还是他的长安?
    那守卫以为他的态度缓和了,连忙道:“没错,现在那贼人已经被关押起来,待部主将之严刑拷问,定会——啊!”
    一箭破空,穿胸而过。
    燕暮寒招呼不打就动了手,守卫们都慌了:“将军无故杀我部族的儿郎,戕害同胞,莫不是想造反!”
    “尔等也配!”
    燕暮寒眉心紧蹙,一想到祝珩现在城中受苦,心底就涌起滔天的怒火,这些人怎么敢,怎么敢对他的长安这样做,他本就不想放过穆离部,如今被算计的怒火却无法与担忧祝珩安危的心情相比。
    大军远赴而来,浩浩荡荡,启闲光带着人策马先等,军旗在初升的旭日下飘扬:“报!”
    “吾等前来相助将军,大军稍后就到!”
    “穆离部部主何在,还不速开城门,迎我远征大军入城!”
    “贻误军机,罪者当斩!”
    输人不输阵,启闲光带人前来就是怕燕暮寒双拳难敌四手,临行之前,天尧还特地告诉他怎么喊话。
    他们已经知道此番对穆离部出手是为了军师,但意图不能表露出来,得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免得日后有心人拿此事出来做文章。
    这连营将士一来,城门上的守卫们更是心急如焚。
    “部主到了吗?”
    “在路上,还能撑多久?”
    “听说是穆尔坎那边临时出了事,部主正在处理。”
    “远征大军来势汹汹,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燕暮寒是发了什么疯,一时半刻都等不了,我就不信他真敢攻打我们部族,依我看,咱们耗着就行了。”
    众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赞同。
    这几个月来,常常能听到从其他部族传来的消息,无不是燕暮寒带着远征大军在其他部族里耀武扬威,部主联合上书,但王上摆明了要保燕暮寒,只在口头上训诫了一番。
    且说这大军虽去了其他部族,但并未造成严重的伤亡,唯一能数得上的,就是哈仑桑部的马上疯事件。
    不过从冬猎时开始,哈仑桑部就屡屡出事,谁也不能说此事就一定与燕暮寒有关。
    有一名守卫满脸忧虑,害怕地攥紧了佩刀,小声嘟哝:“可他都杀了两个人了,城下直取性命,不像是开玩笑。”
    可惜没人理他,其他守卫商议决定:“再拖一刻钟,若我们私自开了城门,部主定会责怪。”
    破坏了部主的大计,他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速开城门!”
    随着一声暴喝,所有人收回了思绪。
    启闲光神色严肃,勒住马,停在燕暮寒身边:“将军,他们想拖延时间,天尧正带着大部队赶过来,还需要一阵子。”
    大军行进不比单骑,声势浩大,但速度要慢上许多。
    启闲光的意思是要不要等一等,但燕暮寒心里慌乱不安,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刻想办法进城。”
    启闲光一筹莫展,环视四周,将士们的表情也很凝重,穆离部的守卫们若是铁了心闭门不开,那他们也别无他法,攻破城门需要特殊的武器,得等到大部队到达才能施行。
    塔木一拍脑门:“有了!城门不好破,我们可以走水路!”
    穆尔勒河穿城而过,养育了三十六部,护城河连通下水明沟,此时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河冻缓解,水门开,日常会用来运送物资,有专门的人把守。
    如若只是想进城,从水门潜入倒是一个好办法。
    一般情况下,水门都是秘密的,但此次远征的目标之一就是三十六部,王上早就让人送来了三十六部的城防图。
    启闲光思索了一会儿,啧啧赞叹:“你小子行啊,我觉得这办法可以一试。”
    “这都是军师教我的。”塔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在伙房营里帮忙,没事的时候会去找祝珩,祝珩乐于教导,得了空也会给他讲一些排兵布阵的计策。
    前段时间祝珩在看水门图,顺嘴提了几句。
    燕暮寒连忙问道:“你还记得穆离部的水门在哪里吗?”
    他懊悔不已,自从祝珩做了军师后,军务有大半都转移给了祝珩,像那种复杂的水门图城防图,他根本就没心思去看。
    所幸塔木点了头:“我记得!”
    “那就好。”燕暮寒眯起眼睛,眼神里散发着冷光,“无论我那边进展如何,待天尧带人到了,立马攻城。”
    启闲光心中惊诧:“强攻?”
    燕暮寒颔首:“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启闲光倒吸一口凉气,听这命令,分明就是要屠城的架势,穆离部这回可真是触碰到了将军的逆鳞。
    为防引起守卫们的注意,燕暮寒只带了塔木离开,两人策马走远,绕到了水门所在。
    河水已经完全融化,近几日正好有一批物资要运送进城,有小船停靠在岸边,燕暮寒直接挟持了船夫。
    他一身戎装,船夫以为是穆离部的守卫,吓得连连求饶:“军爷饶命,东西都是原原本本送来的,我没有贪货。”
    以前这种运送的差事中间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尤其是顺着穆尔勒河运送的东西,不知流经了多少部族,中间有的油水可捞。
    近些年整顿水运,能当这种差的人都要在官府备下名案,出了差池就要掉脑袋。
    燕暮寒一听就知道他认错人了,将错就错,将刀刃横在他的脖颈:“贪没贪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的,现在东西少了,上头命我来找,要么你跟着我们进城去核对货物,要么我们现在就砍了你交差。”
    燕暮寒使了个眼色,塔木会意,恐吓道:“反正此事都要有个交代,你如果死了,正好……”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船夫急的满头大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冷汗涔涔,“货物一定没有问题,别杀我,我可以跟你们去核对。”
    两人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押着船夫上了船。
    燕暮寒语气森然:“上头查的急,你最好快一点,要是不能赶紧解决问题,那你的命就保证不了了。”
    船夫心中惊骇,也不敢想东想西了,牟足了劲划船,载着他们沿明沟往城中去。
    另一边,祝珩忽然昏死过去,穆尔坎又惊又急,下意识就扛起人去找医师。
    这病秧子可是宝贝疙瘩,要是出个好歹,不止是他,整个穆离部都会危在旦夕。
    穆离部是生他养他的地方,穆尔坎无法眼睁睁看着部族出事,他心知此事没有其他的办法,必须在燕暮寒回来之前将人救过来。
    门外还有部主留下的人,穆尔坎扛着祝珩出去,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穆尔坎,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已经将这人杀了?”
    祝珩被扛在肩上,一动不动就像是咽了气。
    将实情说出去,部主定会察觉到祝珩的身份有异,届时带人围攻,以一敌多,穆尔坎没办法保证能将祝珩安然无恙带出穆离部。
    要是让部主知道祝珩对燕暮寒的重要性,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穆尔坎不想看他作死。
    “对,活着太便宜他了。”穆尔坎冷声道。
    祝珩大头朝下,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人想上前检查:“他真的死了吗?”
    穆尔坎虎目圆瞪,一脚当胸,直接将人踹飞出去:“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在怀疑我说谎?!”
    那人被踹得眼前一黑,话都说不出来,其他人哪里还敢多嘴,顿时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要去哪里?”
    穆尔坎故作随意道:“扔尸体,还不滚开,要是耽误老子守灵,先砍了你们!”
    “处理尸体可以交给我们去做。”有人上前想接过祝珩。
    穆尔坎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胡搅蛮缠,烦躁地拔出刀,祝珩一个单薄的小身板,他单手就能扛,拿着刀照样能大杀四方。
    “都给老子滚开!”
    几人对视一眼,察觉到此事有异,假意让开:“处理尸体的地方很偏僻,我们找个人带你去吧。”
    只是一个人的话好对付,等走远了直接杀掉就行了,穆尔坎懒得废话:“前头带路。”
    一人带着他离开,剩下的人立马前去通知部主。
    离开宅院,走在街道上,天还没亮,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从早点摊子上飘过来两道叫卖声,昭示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那人一边引路,一边想办法拖延时间:“这刺客杀害了老夫人,实在可恨,他这么死掉也太便宜了,需得挫骨扬灰才是……”
    穆尔坎根本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见距离差不多了,悄悄握住刀,刚准备将这人杀了,带祝珩去找医师,身后就传来一道悲痛欲绝的暴喝声,紧接着充满杀意的攻击。
    他抬臂阻挡,刀刃相撞,在青色的凌晨时分擦出一阵火星子。
    火星落入一双狠厉的眼眸之中,燕暮寒双目赤红,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暴怒又悲痛:“你该死!”
    方才那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死了。
    万籁俱寂,世界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
    燕暮寒大脑空白,只有四个字在心间回荡:祝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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