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心和岁灿海订婚了。
    岁伫时很看重他们的婚礼,每个步骤都精心筹备,沉心对大部分事宜都无甚所谓,只有一样,她亲力亲为。
    婚纱设计师和沉心商讨婚纱细节,沉心有很多设计上的想法。
    “不需要太繁复,像缎面那样简洁干净的就好,裙摆不需要太大,层数也不用多。”
    “沉小姐是喜欢简约的设计风格吗?”
    “是万一我要从婚礼上逃跑,大裙摆不方便我逃婚。”
    女设计师以为沉心开玩笑,“沉小姐真风趣。”
    “头纱和裙子在重迭的部位绣上相同的图案,裙子的部分用白线,头纱部分用鎏金彩线,绣一些花鸟,头纱重迭时,万物均有光采。被掀去后,生灵只余苍白。我的设计理念是,婚姻是女人的坟墓,踏入婚姻,你的世界就从原本的彩色堕为灰白。”
    设计师微微汗颜,一时接不上话,心中震震,但又觉得沉心的想法很独特,提供了很大灵感。
    婚礼在暑期进行,地点在海外一处风光极好的岛屿。
    岁伫时宴请宾客,来者有沉心在警局认识的李悉局长。
    这场仪式,既是沉心和岁灿海的婚礼,也是岁灿海的介绍礼,岁伫时正式将岁灿海介绍给出席的各界重要人士,为他开拓人脉,婚后岁伫时会给予灿海事业上更多帮扶。
    沉心一袭白裙,身戴珍珠,秀丽温柔,岁灿海西装英俊,笑容爽朗,站在一起,确是一对璧人。
    熬过婚礼仪式,沉心又被岁家四子拉着拍照,灿海作为丈夫站在她身旁,眉目含笑,春风得意。
    其余三子作为伴郎,也是一身西装,个个俊朗不凡,他们轮流站到沉心旁边,完成不同C位的五人合照。
    沉心心绪不佳,无心留意旁人心情,在场的男生们并非都像岁灿海那般喜悦。更多免费好文尽在:464 w.co m
    眼角余光瞥见沉时走动的身影,沉心突然喊叫起来,照片刚完成定格,沉心便冲出画面。
    “姑姑!”
    沉心一边大喊,一边追赶。
    “姑姑!姑姑!”
    她的婚裙轻盈,很快便追到沉时面前。
    沉心拉住沉时胳膊,气喘吁吁,眼睛急切地看着沉时,“姑姑你怎么走了?我婚礼还没结束呢。”
    沉时的表情沉闷,眼神落在地上,仿佛抬不起来。
    “嗯,祝你新婚愉快,姑姑先走了。”
    说完沉时就要往前走,沉心不依,用上双手,拉住沉时两条手臂,“你什么意思啊?啊?我一结婚了你就跑对吧,用完我了就马上走人,是不是……”
    沉时依旧不去看沉心的眼睛,视线落到远处,“岁灿海不错,你就和他好好过下去。”
    沉心手指用力,捏痛沉时,“什么叫我和他好好过,我和他过什么?你说啊,过什么过!我是为什么结婚的你不清楚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姑姑你看着我,你看看我!”
    沉心固执地要沉时看向自己,她憋在心里的秘密再难承受,今日她此刻就要说出口。
    “我喜欢你!”
    “我爱你!”
    “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沉心仿佛是用生命道出爱意,说得字字用力,句句刻骨,她皱眉紧视沉时,可后者仿佛无动于衷,依旧不曾看向她。
    沉心知道她不应该,这是乱伦。
    但她就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姑姑,从小到大,是姑姑陪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姑姑是她的一切,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这个世界的其他人她都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的姑姑,她也甚至可以为了姑姑去和别的男人结婚。
    沉心看沉时看得久了,久到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现幻觉,她在幻觉里仿佛看见沉时忽而冷笑。
    沉时低着头,摇头又点头,肩膀耸动,自嘲苦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什——”沉心不可置信,原来姑姑一直都知道么……
    “但你知道吗?”
    沉时终于对上沉心的目光,姑侄眼神交汇,在各自眼眸里寻找答案。
    沉心不解,“什么?”
    “你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么?”
    沉心手指微抖,心里像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颤颤松开沉时胳膊,“……谁?”
    “我爱的那个人”,沉时说得很慢,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在沉心心口,“她已经死了。”
    谁?谁死了?
    沉心终于明白,但她还不肯相信,双手无助垂落。
    “我爱她!”
    “可她已经死了!”
    这下轮到沉时情绪爆发,她积蓄在心里数年的鄙秘终于揭破,沉心的声音小了,沉时的声音大了,
    “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爱的人她已经死了!!!”
    沉心头脑空白,连沉时越过她离开都做不出阻拦的动作,豆大的眼泪滴落,沾湿裙子上的浅白花绣,沉心后知后觉转过身去,泪眼模糊,痴痴呆望沉时决绝离去。
    她再说不出一句挽留和怨责的话来,身体僵硬,如石膏凝固,长久地伫立在原地,任海风吹打,空空望着已无沉时身影的前方。
    原来竟是如此,她所得的一切恐怕都是谎言,姑姑之所以对她好,不是因为她是沉心,只因她是沉势的女儿,姑姑爱的不是她,是她的母亲,沉时的亲姐。
    沉心与母亲沉势容貌肖似,怪不得沉时有时那样出神地望着她,姑姑不是在看她,只是透过她,思念逝去的姐姐。
    她之所以得到姑姑的爱,不过是接过了被从母亲手里漏下的一点偏爱罢了。
    岁灿海等人跟在沉心身后,目睹一切,他们听不清她们的谈话,但看得见沉心失魂落魄的神情,她一定是听见了什么过于震撼之词,才会满脸苍白。
    沉心站在原地已太久太久,她甚至不曾变换动作,她的背影叫人看了不忍,可又更加不敢上前惊扰。
    海风吹动沉心的婚纱裙摆,摇摇曳曳。人影苍白纤薄,如同一尊亘古不变的白石雕像。
    婚礼上被岁灿海亲手揭开的头纱在风中柔软飘荡,沉心缓缓转过身,一边走向海滩,一边拉过头纱盖回自己脸上。
    海风时暖时凉,不停扑在沉心脸上和身上,头纱将她与外界隔开,她望着海水发呆,想走进去,又觉得腿脚沉重,重到她一步都抬不起。
    岁灿海静静走到沉心身旁,他抚上沉心肩膀,轻轻将她拥住。
    也许是心伤过度,急需安慰,沉心微抬起脸,缓缓移眼,看向岁灿海,映在她眼眸里的他一脸关怀担忧。
    沉心一直看着岁灿海,同时抓住头纱下摆,掀起,头纱于风中飞扬舞动着罩过灿海头顶,盖住岁灿海后,沉心放手,头纱落下,笼覆住她和他。
    海风吹拂,沙滩漫漫,海水泛着夕阳余晖,新婚的少年夫妇互相依偎。
    沉心将脑袋挨在灿海肩窝,岁灿海双手抱住沉心,薄薄的头纱隔绝世界,只余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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