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眼前的是养父,俞家话语权最大的人。
    完了,完了。
    听俞津明这么说,殷爱弥也不擦眼泪,索性蹲下来抱着膝盖哭得更厉害了。
    她这不是女人楚楚可怜惹人疼的哭法,而是真正的,如孩童般的大哭。
    男人倚靠在石柱上的姿势没变,颇有耐心站在一旁等她哭完,没去扶她起来。
    他自认已经尽了抚养的责任,也算是对得起她父母。至于更多的,他又不是真圣人,没兴趣再养这么一个便宜女儿,留在家里也是徒增麻烦。更多免费好文尽在:p o1 8i n fo. c om
    既然她认为自己真的已经“成年”,那该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掉几滴眼泪就围着她转,不是么?
    不一会儿,雨势渐渐变小。
    男人抬手向外探探,觉得差不多了,准备离开。
    “哭完早点回家吧,天晚了路不好走。”俞津明终于是直起身来往外走。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疏离克制的养父做派。
    殷爱弥看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离自己越来越远,衣服里的热意化为如有实质的恐慌,像一只巨大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叫她动弹不得。
    原本被俞曜拒绝以后她的计划就完了。再能碰到养父已经是幸运,可是又被她搞砸。
    心中强烈的预感在疯狂吼叫,如果真的让养父就这么离开,她这辈子就和俞家无缘了。
    眼眶胀痛,喉咙也被空气割得生疼。在慌乱中还有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挫败……和愤怒。
    从头到尾,他都把她当成一个懵懂的孩子。
    俞曜也是,还觉得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跟班,义妹。
    恍惚间她又想起俞曜训斥她的话,说她的告白是“脑子不清醒。”
    殷爱弥环顾四周,这里再没有别人,安娜也已经走远。只有被风雨腐蚀的石亭和疯长的枝条,和早开的红玫瑰而已。
    猩红之花争先恐后爬进亭子,像一簇簇点燃的火焰。她们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催促着,像六岁那年遇见的女秘书一样推着她。
    “去呀,不惜一切代价去挽留他呀。”
    “你总要为你的人生再开口说点什么,你真的要当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而已吗?”
    “他说你是孩子,那就去向他证明你不是。”
    “他说你脑子不清醒,那就去让他看看,什么才叫不清醒。”
    殷爱弥感觉热气冲上了脑门,倏地站起来。
    俞津明听见身后衣服坠地的声音,没多想,只以为是她自己哭累了想通了,跟着回去。
    “爸爸,我想留在俞家。”女孩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乖,听话,跟我回……”他好言相劝,没想到被打断。
    “爸爸,我成年了。请您用成年人的方式对待我。”殷爱弥提高声音去盖过他的,这是她最后的一线机会,她不得不这么做。
    踩在积水台阶上的声音不见,男人终于停住。
    他微微侧身,瞥过来看多年来第一个敢打断他说话的,身子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小孩。
    外套早已顺着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姿滑下去,堆在脚边。也许是因为她情绪过于激动的缘故,裸露在外的肌肤泛出比高定洋裙更诱人的淡粉。
    好吧,他更正。既然她希望以成年人的方式对待她。
    ——那就如她所愿。
    “你哭完了?想跟我谈什么?”语气比先前冷淡不少,不过这才是褪去礼貌疏离的养父面具后真实的他。
    男人转过身来,重新步上台阶。
    一级又一级。
    俞津明本就高大挺拔的身材又随着踏上来的脚步升得更高,离得更近。像一座高山倾压前来。
    殷爱弥本能地想后退一步,但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能寸步不让。
    “我,我还想留在俞家。您让我做什么都……”
    笼在面前的阴影骤然消失,原来是俞津明突然半跪在她脚边。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女孩都忘了后面要说什么,捂着嘴退后。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外套,从里面翻出烟盒和打火机来。
    明暗不定的火星重新燃起,阴郁灰白的烟雾腾升上来,遮盖住男人棱角分明的半张脸。
    那双一直带着笑意的眼也开始模糊不清,变幻莫测。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但字字千钧压在她身上。
    呛人的烟味像狂热的侵略者一样迅速攻占了她的感官。她闻不到带着水汽的微风,听不到红玫瑰的私语,也看不清他眼中的自己。
    这个瞬间,她的世界只剩下养父一人。
    ……不,是俞家家主。
    一个成年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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