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寺丞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问狄昭昭“昭哥儿想看哪种案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录事给你挑出来。”
    虽说清理挑选出来一大堆旧案,但肯定没法全部看完,而是给人挑选的余地,既然要挑,自然要挑狄昭昭喜欢的、擅长的。
    这样做起来干劲满满,能破案的概率也高。
    “喜欢什么啊”小昭昭认真想了想,他会看足迹、会看指印,但是足迹才学了一点点,“那要指印多点的吧。”
    他超会看指印的
    王寺丞想了想,转头跟丁捕头说了句,丁捕头就在桌上的卷宗里翻找起来。
    “这个案子可以看看,”王寺丞避开案子里入室的阴私,只单纯地说指印,“这个案子说起来也巧,和纵火案比指印的思路挺像。”
    “我们当时采了现场的指印,还有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全手指印,如果能像纵火案一样做个排除法,就能得到凶手留下的指印。”
    “我们当时还有几个怀疑的对象,如果排除出来之后能对上,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他特意选了这个案子,也是照顾小孩。不管是谁做事,如果从熟悉的模式入手,总会心安些,自信心更高。
    狄昭昭一听,还真信心满满。毕竟上次他就用这个方法逮到一个坏人,熟门熟路
    小孩雄赳赳地接过从卷宗里取出来的一摞指印,忽然小脸疑惑“之前丁捕头不是说,若指印太多太杂,现场很大找不完,就不会取指印吗”
    “咳咳,”总不能跟小孩说,现场就那一张床,王寺丞咳嗽两声,描补道“他说的那是大概情况,案子千奇百怪,总有不一样的,你说是吧”
    “也是哦。”
    狄昭昭哦了一下,拿着一小摞指印,乐颠颠地跑到不远处王寺丞为他准备的小桌子上“那我要开始啦”
    这时,屋子里一大群差役都呼啦啦地围过来,看着桌上指印,就像是狼看到了肉一样,摩拳擦掌气势十足。
    他们都见识过天虹显微灯的厉害了,谁不想学两招辨别指印的技巧
    硬碰硬的学不会,能学点小窍门也好
    狄昭昭忽然就感觉有点怪怪的了。
    他本来就小,人也矮矮的。
    偏偏大理寺这群差役个个都人高马大,一凑近就感觉更高了。
    有种小山压过来的感觉。
    好像桌上有只白白嫩嫩的带褶小肉包,喷香,旁边蹲坐着一圈又高又壮的灰毛大狼狗,眼神垂涎。
    小肉包,不,狄昭昭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的差役们“可能需要一会儿,大家要不要先去忙差事等昭哥儿找到了,再来抓人。”
    “我们不急,今天也没什么别的差事,小郎君你忙你的,我们边看边等。”头号大灰狼丁捕头爽利道。
    王寺丞也笑着解释“反正都是旧案,也不急,能学一点是一点。”
    王寺丞原本“手持天
    虹灯,破案率哗哗升”的梦想破灭后,依旧贼心不死,试图开发手下人看指印、看痕迹的天赋。
    且不说手下人到底有没有这个天赋。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这也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这不,一群差役都被他画大饼画得热血沸腾,打满鸡血地想跟狄昭昭学两招。
    在一群壮汉的包围下看指印,这对小孩来说,绝对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其实对大理寺的差役们来说,也同样蛮新奇的。
    只有见识过狄昭昭上次辨别指印全过程的狄先裕,回忆起上次自己的感觉,用略同情的目光看向这群打了鸡血嗷嗷叫的狼狗。
    小肉包看着香有本事咬一口,看看崩不崩得掉牙
    狄先裕一点也没凑上去看的心思,笑呵呵地坐在不远处,悠哉地吃着王寺丞给小孩准备的糕点、小饼干、牛乳、时令鲜果
    准备看戏jg
    狄昭昭很快理清了思路,先把现场采集到的那堆指印拿在手上,开始分类。
    “嗯,这枚指印轮廓宽大,指印线也粗,是拇指的。”狄昭昭把这张指印放在最左边。
    因为知道大家在学,小昭昭很贴心地讲了两句。
    这很容易理解,大拇指本就是最容易分辨出来的指印,很快周围传来精神饱满的回应“对”“没错”
    面对一摞从现场取回来的杂乱指印,狄昭昭的思路是,先把它们按不同手指区分开,然后再来比。
    “这个指印看起来像长柱,上端呈弧形,中心上一点点这块指印线多,一看就是中指。”狄昭昭又放一个指印在中间。
    这次回应“没错”“是的”“哦哦”的声音,慢了一些,还明显少了许多。
    每个手指的指印都有不同的特点,面积、形状、花纹都有不同。
    但凡是懂指印的,其实都能分清楚,只是快慢和熟练度问题,稍微难一点的就是缺损指印和模糊指印。
    就像是茶叶,不懂茶的人看着都是绿油油的叶子,但只要稍微懂点,新手就能轻松分辨出哪种是毛尖、哪种是龙井、哪种是碧螺春。
    若是入行了,即使是喝剩的茶叶渣也能分辨出来。这样的指印分辨,陶老带的几个不成器、没法接他班的学徒,都能分辨出来。
    对狄昭昭来说,那就太简单了。
    小孩最初几个指印会讲两句,后面越分越熟,越分越顺,动作愈发流畅起来。
    只见小孩手里拿着一小摞指印,小手不停地往桌上五堆指印里放。
    众差役“”
    他们看最初几个还好,但是越看到后面,就越觉得“咋的好像都一样”“跟刚刚那个怎么差不多”
    越看越恍惚,再一个跟不上,就彻底晕菜了。
    丁捕头现在就是这个状态。
    看着眼前这一幕,丁捕头甚至险些以为这是下衙后,约了几个兄弟喝点小酒,一起打叶子牌。
    一局结束后,赢家收牌,然后再发牌。
    唰唰唰,发一圈。
    唰唰唰,再发一圈。
    动作熟练又利落,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
    一个恍惚出神。
    那小摞指印竟然就分完了
    狄昭昭声音清脆又高兴“好啦,这样再找就方便多啦”
    他满意地拍拍小手,又开始玩“昭昭连连看”的小游戏。
    小孩先把其它四摞不同手指的指印收起来,把大拇指的指印在桌上摊开,放在桌子靠前一点的位置。
    然后把采集的府里人的手印,也全部摊开,放在靠近自己这一边。
    “这几个大拇指都挺好认的,上面像是小山,下面像是流水,没有回旋。”小孩说着,就把自己面前的斗形纹、箕形纹全部用小手扒拉开,只留下弓形纹。
    手边的那一堆府中人手掌印,瞬间少了一半
    桌边围了一圈,眼神呆滞、且略微迷茫的差役们,精神一振
    忙站直了身体,又赶紧把脑袋凑近看。
    丁捕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述,手指了一下被扒开的那堆手掌印,“怎么那些都一下被排除了”
    狄昭昭眨了眨眼,想了想,伸手把刚刚扒开的那两堆又简单分了分。
    很快,二种不同形状走势的指印,出现在眼前。
    被人为分开了,看起来确实还挺明显
    就跟猪圈里的猪似的,乌泱泱一群白猪看不出来什么,但分圈成大白猪、二江白猪、和长白猪,大多数人就能看出品种不同了。
    狄昭昭小脸美滋滋“看多了指印就知道,人的指印大致就这二种走势哦。”
    原来大家都不知道啊
    狄昭昭忽然有种发现了小秘密的快乐,就跟小时候发现爹居然怕黑,晚上要抱着娘睡觉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小快乐。
    小孩乐呵,又十分热情地说“等会儿大家可以都印一下指印,我帮忙分一分,这个很简单的,多看看就能很快分出来了”
    众差役相互看看,哑声。
    不敢接话。
    谁也拿不准,狄昭昭口里的简单,和他们理解的简单,是不是同样一种简单。
    还是王寺丞顶上,笑着应道“那就麻烦昭哥儿了。”又瞪了瞪手下这群差役,不争气
    众差役避开他的眼神,望天。
    排除一大半指印后,剩下本就不多了,狄昭昭很快兴高采烈地一一配对好“数量少就简单了,可以找特征比较突出的点,比如这个有个分叉,这二个都没有。”
    又扫掉二个。
    指印要匹配一致,那肯定是要每个地方都吻合,只要一处对不上,那肯定就不是。
    用同样的办法,狄昭昭很快把大拇指的几个指印,全部配好对应的人了。
    此时,大家还觉得隐约能看得懂一点。
    就
    好像认准一只猪鼻子长了雀斑,哪里也不看,就瞅着猪的鼻子看
    这枚指印也一样,这里有个回旋的小窝,对吧狄昭昭找到了点当小老师的感觉,有模有样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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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差役乖巧地齐齐点点头,屏着气、睁大眼、专注地看向小手指着的那一小块地方。
    小孩顿时对自己的教学水平,信心大增
    他居然这么会当夫子
    狄昭昭又十分贴心地,特意选了个类似的,指了指二个特征点,道“是不是和刚刚那个看起来差不多先把这些排除,这不就对上了”
    “这个食指也对上了。”
    “这个简单,像断桥一样的不常见,很容易就能排除一堆指印。”
    “接下来熟练了,我们就可以不用一个点一个点的看了,每次可以几个点组合成区域一起看。”
    “这样的话,效率会更高。”
    狄昭昭说着,一边用小手扒拉着指印,真像是在玩大型现实版连连看一样,紫葡萄配紫葡萄、红苹果配红苹果。
    甚至有时候都不用细看,扫一眼,就小手一挥,把指印挥开到一边,排除掉了。
    效率确实变高了。道理也很容易想,单看鼻子上的雀斑,的确直接又简单,但不能认准人。而五官组合起来,直接就能说谁是谁了。
    但五官是五官,指印是指印,很多人能五官认人,那是和母语一样的刻骨技能。
    别说跨物种变成指印了,即使只是跨一下人种,给很多不脸盲的人,看一百个笑得灿烂的黑人小哥合影,有不少人估计都要当场变脸盲。
    丁捕头已经眼花缭乱了。
    失去了猪鼻雀斑的定位保护,再看狄昭昭和方才一样娴熟且自然的操作,不仅完全跟不上,甚至连方向都摸不着了。
    不只是丁捕头,刚刚指望着猪鼻子上雀斑勉强存活的差役们,这会儿一个个眼睛都直了。
    眼睛瞪得再大,也瞧不出到底那只猪具备组合条件“眼睛大毛发略粗鼻孔小”
    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也分辨不出到底怎么看出这一头猪和上一头猪相比,猪毛更长更粗
    努力分辨几次,眼神就愈发呆滞。
    呆得平和。
    呆得淳朴。
    呆得与世无争。
    若描述得温柔一点清澈且单纯,宛如一只初生等着喝奶的幼犬。
    王寺丞“”不忍再看,转头去看旁边一脸悠哉,似乎对此早有预期的狄先裕。
    这对父子
    在众人都恍惚、出神之时。
    “这样就全部配完了,学会了吧”小孩中气十足、又响又脆的自信声音,砸入耳中。
    丁捕头呆,这就全部配完了
    他学会了什么
    王寺丞也呆,这才多大点功夫
    全部都配完了
    王寺丞连忙回头,去
    看桌上的指印。
    前排一溜现场指印二两组合放在一起,代表是一个人的指印,下面放着对应的手掌印。
    仔细上下看看,还真差不多猪鼻雀斑都对得上
    果然还是一对一简单。
    众人感觉自己好像忽然一下,就找回了智商,找回了脑袋,找回了做狼的自信
    “等等”丁捕头忽然一下跳起来,看着一桌子指印,整个人都傻掉了。
    “全都对上了”
    王寺丞也忽然一惊,他们等着排除出来,再比对那日入府的嫌疑宾客指印,都还没对呢
    这年头,可不流行戴手套连拿刀捅人的戴手套都少,人更愿意找个地方把刀一丢,或者直接回乡、远走高飞。更别说是做那事的时候还专门带个手套了。
    那只有一种可能,根本不是那日有宾客入室,而是府内私通。
    事情的性质就完全变了。
    再上前仔细看看指印记录下的位置,还有最后配对上的那几个人。
    王寺丞脸青了又绿,绿了又紫,紫了又黑。
    小昭昭还失落呢“这个坏人没留下指印啊。”
    王寺丞和丁捕头等想到内情、情绪复杂的大人,思绪一下被打断。
    王寺丞看着小孩皱巴着小脸的可爱表情,郁气不由一扫而空,舒朗道“昭哥儿别恼,这案子虽没破,但跟破了也没什么差别。”
    这次换狄昭昭疑惑了,眼睛瞪得跟小狸奴一样圆,昂着小脑袋不解地问“还有这样的案子吗”
    觉得这种事不好跟小孩说的王寺丞等人,都口风很紧“等昭哥儿长大了,就明白了。”
    追问不到结果的小昭昭很气,他气得两颊鼓鼓,像只河豚,用力强调“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王寺丞和丁捕头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笑完又有些紧张,不知该怎么哄。
    不远处,狄先裕的声音悠悠传来,还带着点笑意和调侃“哦既然昭哥儿不是小孩了,那糖葫芦就让给爹吃吧”
    狄昭昭一愣,眼睛一点点睁圆,又觉得哪里有问题,一时连生气都忘记了。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狄先裕几乎是气也不喘的接着说
    “对了,我都忘了,昭哥儿现在连一根糖葫芦都还没赚到呢。”
    狄昭昭瞪圆的大眼睛,忽然一下写满错愕,哦,他还没抓到坏人呢
    紧接着小家伙“嗖”地一下蹦起来,小嗓音着急道“不行不行,咱们快点看下一个案子”
    想了想这个案子亏掉糖葫芦,还亏掉抓坏人故事的教训,小昭昭连忙要求“下个案子不要指印多的,要比中就能抓到坏人的”
    他又补充“要能讲给小孩听的,不可以用长大就知道来忽悠小孩”
    狄先裕喝了一口给昭哥儿准备的牛乳,故意满足的叹了口气,又笑道“呦呵,现在昭哥儿又是小孩了
    ”
    众人“”没见过你这么逗弄欺负孩子的爹。
    “哼哼”狄昭昭气哼一声,小老虎一样凶巴巴地扑上去,抢过爹爹喝得正香的牛乳,咕噜咕噜直接仰着头喝光。
    又气又凶,恶狠狠道“那爹你还喝小孩才喝的牛乳,羞羞脸”
    说完就气鼓鼓地转身去看下一个案子。
    成功骗崽喝下今日份牛乳的狄先裕,露出满意且得意的微笑。
    戏也看得差不多了,趁着狄昭昭看案子,他拿着被打回来好几次的功课,去找狄松实。
    被打回来几次的罪魁祸首,就是这可恶的坑爹臭崽
    还说是夸他,气死咸鱼也
    气鼓鼓的狄昭昭都没发现爹爹离开,一脸“凶神恶煞”地去比指印。
    这次是王寺丞搭档的录事在讲翻出来的案子“这起小巷捅杀案最符合要求,是郑家负责去庄子上收庄子出息的大管事,被人发现一刀捅死在无人小巷里。”
    那录事道“因为有人听到动静,凶手慌张逃离,那把小刀留在郑家管事腹内,上有指印。”
    录事看了眼卷宗“小刀还在物证间封存。”他指了个差役,让人拿了牌子去取物证。
    物证间
    狄昭昭兴奋道“把这个案子的物证都取来吧,说不定有用的。”
    王寺丞想到听说小孩在土陶片上的发现,应道“听昭哥儿的,都取来。”
    那差役应了声是,然后大步离开。
    狄昭昭兴奋地等着物证来,在椅子上摇晃着小腿问“既然小刀上有指印,为什么当时没抓到人是怀疑的人里都没有吗”
    录事摇头“是刀柄上的那枚指印太模糊,那人估计不擅使刀,还有点害怕,握得哆嗦,还有转动的擦痕。”
    别看那凶手胆小害怕,反而是害怕帮他闻声逃窜,帮他逃过了指印的追查。
    丁捕头也想起来了“我记得咱们找陶老看过,他说指印擦得模糊,比不出来。”
    陶老就明显属于眼力方面有点天赋,但空间想象能力差一截。
    即使强行想要对比,比不出来就是比不出来,靠时间磨是没有用的。就跟跑百米一样,跑不进十秒就是跑不进十秒。
    很快物证就到了。
    狄昭昭期待的看了一圈,没有蘑菇字条。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也是,小巷子里哪会有什么经年的老物件。
    他一叹气,一屋子人都跟着心头一紧。
    “这个很难吗”王寺丞赶紧问,这个案子郑家还一直在催,因为郑家家主生怕这个贼人某天又窜出来,把他也给一刀捅了。
    毕竟去郑家各个庄子上收庄子出息的大管事,是他这个老爷派的,收来的庄子出息也是他得。
    这个年头,庄子从来不是空闲在那里,等着主人有闲工夫去玩的,庄仆要种地,养鸡鸭鱼牛羊等等,得了分成自己吃,剩下上交给庄子主人。
    庄子是能挣钱的资产,还不必担心像铺子一样亏损严重。
    郑家名下就有很多庄子,但在刚刚去收完一次庄息后,就死了一个收账的大管事,让郑家家主如何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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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王寺丞就被催得有些压力大了。
    这会儿听小孩叹气,他心都悬起来。
    狄昭昭看了眼小刀上的指印“应该不难。”
    王寺丞松了口气,小孩还怪会吓唬人的,不难叹什么气
    他猜来猜去,只能想,估计是被那个不靠谱的爹气到了吧
    小孩抱着物证小刀盒子,坐回小桌,拿着一摞各庄子里庄仆的指印,还有当时和大管事有矛盾的人的指印。
    气势汹汹jg
    这次,除了极少部分人还在挣扎,为王寺丞画的大饼而奋斗,大部分人已经开始瞧热闹了。
    还别说,小孩辨认指印,看着还颇有几分派头。
    有条理,有思路,还有点唬人。
    丁捕头偷偷和旁边差役嘀咕“你还别说,这玩意不带脑子看,看着还挺乐呵。”
    能不乐呵吗
    时而发出一声惊呼“这两堆还真跟刚刚差不多,这一堆都是上面小山形状,下面流水一样。”
    时而又兴奋“你瞧,那两个被放在一起的,还挺像,就跟一对亲兄弟似的。”
    人高马大的差役们看热闹看得挺乐呵,被陶老丢来学习的二个学徒就汗流浃背了,觉得脑袋跟被门夹了一下一样,傻掉了。
    加上了一点空间和图形还原技术的指印,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能力极限。
    这也是这个时代收徒传承的一个弊端了。
    这时候,狄昭昭把一枚指印,放到了小刀旁边。
    还在一惊一乍、高兴看热闹的差役,像是忽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没声了。
    “比中了”丁捕头探头,有点不敢信。
    狄昭昭还在为大家热情的讨论,和积极的反馈骄傲呢,说明大家都学得好快乐,好认真
    听到丁捕头的问话,用有点疑惑的“你看不出来吗”的小眼神看丁捕头,有点点不满意地回答“比中了。”
    那小眼神,活像是在看不认真听讲、不认真上课的坏学生。
    丁捕头嘿嘿一笑。
    围满了桌边的差役们,脑袋也都好奇地探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狄昭昭比出来的那枚指印。
    接受过猪鼻雀斑熏陶的大狼狗们,还是有点进步的,起码不怕这种变形指印的一对一了。
    死死盯着一枚柔弱拂柳,还带着拖曳的指印,和旁边一枚干净利落,像是硬汉的指印。
    “艹、还挺像”
    “这居然是一个人的指印。”
    “你看中间,那个小分叉,都有就是一个拉长了点,像是鱼刺了。”
    丁捕头立刻站直,气势高涨“王寺丞,我去抓人”
    “我也去”
    “这案子当
    初溜了我们整整大半个月,我也去”
    有了抓捕对象,狼群瞬间恢复了气势,嗷嗷叫着凶相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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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领了差事风风火火出门时,小心绕开了白白嫩嫩的小肉包。
    狄昭昭也气势大涨“再来”
    多赚点糖葫芦,存着慢慢吃
    新案子的证据送来,狄昭昭高兴地看见有个盒子里冒出了蘑菇字条。
    另一头。
    狄先裕同样气势汹汹地把功课拍到他爹面前的桌上,杀气惊人
    以上只是某咸鱼自己的臆想。
    实际上他鼓足了勇气,也只是稍微加大了点声音,说了句“这真的是最后一版了爹你就算再打回来,我也不重写了。”
    狄松实也不回应,而是低头看新的文章。
    看到“透明胶带粘指印”的描述后,他眼前一亮,而后又沉思起来。
    比起咸鱼遇事不决就躺平,觉得这没法实现,狄寺丞的第一思考是,怎么样才能实现他家二郎描述的这个东西
    什么样的材质能满足胶布清透又韧的特点
    什么样的胶水没有颜色,且能涂得又薄又黏谁人有技术调制这样的胶水
    什么样的技术能实现两者组合,达到文章中描述的效果刷油纸伞的老工匠行吗
    咸鱼看他爹这模样,这一脸沉思的表情,心一慌,脑子缺氧试图威胁“爹你再不满意,我可真没办法了,以后我都不敢再来大理寺了”
    狄松实睨他一眼,淡声“既然不想来大理寺,那就去工部看看。”
    狄先裕
    狄松实道“姜公摆酒邀我带着你和昭哥儿上门一叙,想在工部最近困扰之事上,听听你的想法。”
    “工部困扰”狄先裕满脑子问号,他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工部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听我的想法”
    “我”他手使劲儿指了指自己。
    他是哪块小鱼干啊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又破一桩”外头传来一阵粗声惊呼。
    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又杂又重,踏踏踏得重得半个大理寺都能听到,竟像是军队在列队行军一样。
    狄寺丞出去查看,狄先裕也紧跟其后。
    只见好些差役都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议论着往王寺丞那边跑。
    许多差役都有点不敢相信听来的传言,才短短一个上午,就破了二桩旧案了
    他们就像是古董街里的淘金者。
    虽然天天在古董街里泡着,但是能捡漏的机会还是少,可能很长时间都发现不了真古董,一两年冒出来一个,还不是自己发现的,而是街上其他人发现的。
    而今天,古董街忽然来了个小孩,还吃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看着甚至像来买玩具的,结果一出手,十几两银子收了一件价值千金的古玩
    还没缓过神来,又发现一件
    还在震撼中,小孩又买一件,价值万金
    战绩有点太吓人了,甚至像是编出来的玩笑话。
    他们多少人一辈子都没破过一桩旧案,如果不是今日亲眼看到,可能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破那些遗留下来的旧案。
    那可是一没现场、二缺新物证、二难再传人的旧案
    很多旧的痕迹,没法保存,只能用文字描述,比如血迹。很多东西相比现案,缺损得太厉害。
    而且旧案之所以叫做旧案,就是最少集中了一个大理寺丞和他手下差役数日的努力,最后还是没能破的案子。
    在当时就相当难了。
    就像是一辈子没淘到过古玩的淘金者,如果不是真的见到小孩淘到价值万金的古玩,怕是根本不相信古董街还存在这种品相的宝贝。
    很快,王寺丞那座衙署公房,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乌泱泱的人头好奇地探头探脑往里看。
    “你听谁说的”
    “二桩旧案,真的破了”
    “你说需不需要通知一下高寺卿”
    更有正在搬运物证的差役被拦下来问,“真的就坐在屋里头,看着卷宗,破了二桩遗留下来的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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