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三斤师姐怕血而又胆小的朋友,我不说。
    我猜大概是某位三个字的朋友吧狗头
    首先排除少典师兄。
    其次排除王师弟。
    在这个信息发达的修真时代,李三斤和蒋盛意等人在望仙阁门口的冲突,很快就被好事者发到了森罗玉简上。并且是全方位、多角度,各式各样的不同留影,清晰且直观的还原了两方冲突的原委。
    对此,有声援李三斤的,也有觉得蒋盛意也挺可怜的,还有觉得两人或许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吵了啦的中立派。
    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幸好李三斤走的是无情道,她对旁人的评价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唯一受伤的大概就只有仅在留影中惊鸿一瞥的公子越。
    当然,出于对古金国主皇爸子爸的尊重,大家在讨论的时候并没有带上闻玉絜的大名。
    可这稀薄的打码,还直接报他身份证号有什么区别啊
    闻玉絜刷了一会儿森罗玉简,就怒而关闭了。什么话,这都是什么话李三斤除了少典青和王让尘,唯一的三个字的朋友不就剩他了吗
    他哪里胆小了
    “我不怕血,只是作为一个文明人,见不得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闻玉絜觉得他很有必要和他的朋友们重申一下自己的立场。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四好青年,闻玉絜真的没见过太多的血腥与暴力,“我觉得我当年第一次看见死人吐了,是很正常的。”
    “当然当然。”瓜来立刻开始给领导夫人摇旗呐喊。说真的,哪怕闻玉絜不是领导夫人,瓜来内心深处也总有种感觉,闻玉絜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只是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这么觉得,仿佛人一辈子不见血才是一个社会常态。如今弱肉强食、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修真界是不对的。
    以及,是的,之所以朋友们认定了闻玉絜怕血,就是因为在几十年前,由于一些意外,宅在学宫里足不出户的闻皇子,曾直面了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所有见识过修真界残酷一面的人对此都表现良好,只有闻玉絜吐了个昏天黑地。
    自此,某些刻板印象就诞生了。
    “别怕。”李三斤已经收起了她的剑,正在对眼前的宴席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不肯浪费任何一口粮食,是李三斤这辈子都没办法改变的习惯。在“百忙之中”,她还不忘安慰她的朋友,“我会保护你的。”
    不让你见任何一滴血。
    如果实在不行,她和她的其他几个朋友们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还可以帮闻皇子把眼睛遮住。
    “你真的修无情道啦”闻玉絜明知的决定转移话题。
    当然,闻玉絜对于这个新话题也是真的很好奇。他是知道李三斤拜师重华上仙的事情的,重华上仙和姜也同为率性峰的修士,在一开始还是闻玉絜通过姜也,给李三斤从中牵的线呢。但他只以
    为李三斤是跟着上仙学剑,没想到她会连无情道一并学去,“所以,修了无情道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啊”
    真、真的会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再重要,修到最后变得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吗
    其他几人虽没有看过来,但他们突然地安静,也暴露了他们对此的在意。
    只有李三斤还在专心致志的吃着点心,当最后一口香甜软糯的糍粑终于下肚,她才不紧不慢对她的朋友们道“我看起来像是要疏远你们的样子吗”
    “那确实是的不像的。”几人齐齐摇头。如果真的无情,也就不会在意闻玉絜怕不怕血了。
    “每个人对道的理解都不一样,至少在我看来,无情道不是真的无情,而是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寂焉而不动。”李三斤在修道方面很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与理解,在看到朋友们一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后,她只能换成大白话,“我刚刚那个表情是唬蒋盛意的。跟我师尊学的,是不是很像”
    哦哦,这回终于明白了,那确实很省事。免得来回掰扯,没完没了。
    “所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吧”瓜来其实一直在惦记这件事,祈仙天法会召开在即,坐忘学宫可是东道主。他们这么对待华阳仙宗的弟子,总觉得不好和学宫那边交代啊。
    闻玉絜古怪地看了眼自己的朋友“你是不是当我是死的”
    如今坐忘学宫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他闻玉絜和沈渊清关系超的不要说后续需不需要沈渊清出面了,闻玉絜甚至怀疑都没人敢把李三斤今日出格的表现报到学宫那边,毕竟那简直是在自找麻烦。
    不动如钟的李三金却反而皱起了眉头“这会不会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啊”闻玉絜一愣懵逼,“我还有名声呢”这白玉京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他闻皇子一生纨绔只要他不要名声,别人就休想绑架他“不服那就找沈渊清说理去。”
    其他几人竟觉得他这一套有点无懈可击。
    酒过三巡,当江遇第一百零八次地开始引吭高歌时,李三斤就确定了,该送这群家伙回学宫了。李三斤刚刚还脸颊微红,如今眼中已只剩下一片澄净,这大概就是修习无情道的好处了,她不是不会醉,而是该清醒的时候便能一秒清醒过来。
    她熟练地开始安排众人的回家之旅,就像她之前做过的很多次那样。
    在和闻嘬嘬配合着,把闻玉絜送到太上峰时,闻玉絜才终于微微睁开了一双充满了水雾的眼睛,迷离又好看。看得出来,皇子殿下的酒这是还没有醒,只是脑子里记挂着事,不放心地要再三和李三斤确认“你真的不会变成重华上仙那样吧”
    人总是会变得,也许当下李三斤对无情道是一个想法,未来又会变成另外一个。闻玉絜为朋友能够拥有更高的修为而高兴,又有些担心朋友会自此与自己渐行渐远。
    他死死地想要扒拉住她,不放她离开。
    因为这可是全世界第二好的李三斤啊。
    “你不会
    是要告诉我,你自己是天下第一好吧”
    “当然啊,我和沈渊清并列第一好。”闻玉絜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李三斤一下子就笑了,因为就像闻玉絜很重视他们的这段友谊一样,她也很重视闻玉絜啊。虽然知道自己对着的是一个醉鬼,但李三斤还是郑重其事地对闻玉絜解释道“我师尊和师祖其实和大家想的并不一样。”
    世人只看到了师祖杀夫证道、白日飞升,便自顾自的以为只要杀掉了道侣,自己也能飞升。但天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杀掉道侣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能够飞升
    “虽然我的认知还很粗浅,但至少在如今的我看来,飞升是一种对自我的超越。或者说,是对自我执念的一种超越。”
    唯有战胜他人,战胜世界,战胜自我,方能得成大道。
    “师祖以前觉得爱情便是她的全部,不管是两人恩爱时,亦或者是感情破裂后,她的执念都始终维系在那一人身上。只不过爱他时,她的执念是两人携手白头,被他背叛后,她的执念又变成了滔天的恨意,想让他后悔,想让他痛苦,想让他不好过。”但说白了,她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
    直至那一日的那一剑。
    她剑斩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她对过去的全部执念。
    “我妄自揣测,若师祖当年还执念于那个人,那么哪怕她杀了他,也是不会飞升的。”她是真的放下了,超越了自己心中的意难平。只不过有些人的放下,是通过不去报复来实现,而有些人则是一定要报复。
    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
    “也就是说,飞升和杀夫并没有什么因果联系,只是世人多愚昧,只能从结果推导出错误的真相。”李三斤对软的就像是一根面条的闻玉絜耸耸肩,“所以你懂吧友情不是我的执念,我便也不用杀死我的友情。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放心,那这把剑穗给你。”
    那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看的剑穗,甚至也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就是李三斤今天随手在集市上买的,用来哄醉鬼刚刚好。
    她对他说“这个剑穗便是我的承诺。”
    不会抛弃友情,不会对我的朋友挥剑。
    相反“我超想有一天,你也能对别人说,李三斤知道吗不服我那你找李三斤说理去。”
    闻玉絜的脑袋其实已经醉成了一团浆糊,但是他在听到李三斤的话后,还是精准抓住了剑穗,笑的傻乎乎的。
    沈渊清已经不知道在两人背后看了多久,直至这一刻才终于忍无可忍的现身,脸上差点都挂不上一贯对外的温和微笑了。在打发走李三斤后,便迫不及待送闻玉絜回了房。
    闻玉絜的浑身都有些发热,在牵住手的霎那,就像是牵住了一个小火炉。
    偏偏这个小火炉还不肯安生,一脚深一脚浅、宛如踩着棉花似的往回走,还不忘迷迷糊糊地用另外一只手抓着他心得的剑穗,和沈渊清炫耀“你快看,你快看啊。”
    清冷的月光下,沈渊清始终没说话,不过他倒是看了,看到了他和闻玉絜的影子变得密不可分。
    闻玉絜继续嘚啵嘚,从今天发生的事,到后来李三斤和他说的话,都乱七八糟一股脑倾泻给了沈渊清,他说“沈渊清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哦。”因为他的朋友都超好的。
    一直到躺到床上,盖好被子,闻皇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仍亮的可怕,期待的看着沈渊清,等着他的回应。
    沈渊清只是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闻玉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如果是清醒状态的闻玉絜,他一定能够发现,大反派这明显是已经快要忍到极限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继续去试图撩拨一头快要被嫉妒啃噬待尽的野兽。
    但是吧,闻玉絜此时此刻的脑子,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
    说不好吧,他能知道沈渊清一直不说话,肯定是不高兴了,但要说好吧,那他就不至于问出接下来会让他后悔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话,他说“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嫉妒啊”嫉妒我有朋友送的剑穗。
    这只是个玩笑话。
    但沈渊清却点了点头“对啊,我嫉妒了。”
    很嫉妒,很嫉妒,嫉妒任何一个能和你如此亲近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的什么。
    “所以,怎么办啊公子越,教教我,我该怎么才能不嫉妒。”沈渊清俯身,在闻玉絜的耳边低语。说完也不等闻玉絜再有任何回应,便直接低头吻上了闻玉絜的唇,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对方他对此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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