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天色明亮,悠悠清醒的相柳简直不敢相信,他不曾如此晏起,下意识的摸着床,残留微温,他掀开被子,点点红褐色证明他不是作梦。一般女子在温存过后,都是窝在男人的怀里再寻求怜宠,结果她却她难道不明白一夜恩宠后,在男人的耳边说些甜言软语,可以获得更多赏赐?
    “大爷,你醒了吗?”游总管的声音闷闷的。
    “进来吧!学宝呢?”
    “宝小姐交代不可以吵醒大爷,她说大爷昨晚累坏了。”游总管边说边偷瞄着主子。啧啧啧,背部的红痕真是惊人,想必昨晚战况激烈。
    “她真的这么说?”她不怕毁了自己的闺誉?
    游总管将温毛巾递上前,相柳接过来。
    “小的觉得宝小姐年纪小,个性大刺刺的,无视礼俗,但大爷跟宝小姐已经有夫妻之实,于情于理,都应该找个时间和宝小姐谈婚事。”
    “学宝认你当爹吗?”
    游总管的呼吸一窒“当然没有,小的不敢僭越。”
    “那就别管这么多,我自有打算。其它的我自己来,你先下去吧!”
    游总管不敢再多说,恭敬的离开。相柳起身,拉开床旁的红缀。
    内室密门悄然滑开,他漫步进入以云石打造的空间,挑高两丈半,层柜井然有序,这里是属于相府的藏宝库,跟其它宝库不同,这里的每样珍品皆由他亲手挑选,拉开左手边第八层柜,取出锦缎,缓缓打开,里头是一对翠绿色的麒麟玉佩,利用玉石本身的形体描入金丝,彰显不凡,尤其腾空的云朵创造出的镂空技巧,更是教人叹为观止。
    相柳收好麒片,打算将麟片交给她,在转身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再从柜子里拿出另一条锦巾。
    很快的,他在书房里找到倪学宝,她正在和水云阁的管事易嬷嬷说话。
    “那么就按照我的交代去做。”倪学宝抬起头,刚好与跨过门坎的相柳四目相对。“你醒啦。”
    相较于他的精神奕奕,她显得疲惫。糟糕!她的脸色会黯沉吗?
    相柳朝易嬷嬷点头,等她离开后,才正视倪学宝,她双手捏揉着自己的脸庞,都红了两处。
    “你在做什么?”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双颊酷红“你用过午膳了吗?我叫人帮你准备。”她赶紧起身,想要绕过他。他机警的抱住她,将她拥入怀里“为什么见到我就急着逃跑?”
    “哪有?”她的脸蛋埋进他的胸怀,声音闷闷的。
    “你在害羞。”
    倪学宝抬头,睐了他一眼“好歹我也是女孩子,当然有羞耻心,而且昨晚是我的第一次”啊!她居然教她怎么说啊?她用力捶他一下,以示警告。
    “享受鱼水之欢,我知道,有谁比我更清楚?”相柳承认自己爱上她这副羞怯的模样,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性,不常显露,但正因为只有他才能看见,更加弥足珍贵。
    他掏出麟片,挂在她的脖子上。
    “别拿下来。”
    “这是什么?”她翻看着玉佩,雕工细致,就连她这种外行人都惊叹,云朵腾空的细缝间,居然可以看见麟脚踩在其上,这种镂空的精工,她不曾见过,如果拿到佳士得拍卖、恐怕也是天价。
    相柳能有此物,可见他的财力远远超过她的想象。“戴好。你的是麟片,麒片则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千万不能拿下来。”
    “这有什么用意?”
    “如果我说是定情信物呢?”
    “可是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啊!你之前答应我,卖布的收入归我,那就先拨一吊铜板给我不,十吊好了。”
    “你要做什么?”
    “秘密。反正会让你知道,先给我十吊铜板。”
    “来人,传我的命令,要账房拨一百两的银票来。”相柳大声吩咐。
    “是。”仆人衔命离去。
    “叫什么来人啊!门口那位叫阿牛,很机灵,进相府工作已经十年有余了。”
    “我不记下人的名字。”
    “游总管呢?”
    “就叫游总管。”
    倪学宝瞠目结舌“那我呢?”
    “倪学宝。”
    “你有没有搞错?没有那些人辛苦的工作,你怎么会有舒服的宅邸可以居住?你居然不认识那些人?虽然他们是下人,但下人也是人啊!”“所以?”相柳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她是在生气吧?
    “啊!算了。”光从他曾经甩她巴掌的这件事来看,相府太大,责罚是有存在的必要,立规才能成圆的道理她懂,只是法理不外乎人情啊!
    不过现在跟他讲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
    “大爷,这是一百两银票。”
    “阿牛,谢谢你。”倪学宝接过银票,露出和气的微笑。
    阿牛摸着头,黑脸涨红。小姐好美,心地又良善
    相柳横眉竖目,往中间一站“还愣着做什么?快下去。”
    “是,大爷。”阿牛的脸色瞬间苍白,飞快退下。
    倪学宝翻个白眼,明白要纠正他这种习惯得花不少时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走,我们上街一趟。”
    “你还没有说要去哪里。”
    “到最热闹的东门,到时你就知道。”
    胡蛮商转,城里热闹非凡,时值内乱,各地烽火不休,但人民还是得生存下去,所以商贸不曾止停。或许在关外也是原因之一,天高皇帝远啊!“就这家,听说货色齐全,名气响叮当。”倪学葆拉着相柳进入店内。
    “欢迎光临,不知道客官需要采买什么?”马上有人上前招呼。相柳刻意站在倪学宝和店员之间,清楚对方是因为她罕见的美丽而这么热情。
    只是她怎么会挑上这家店?难道她不知道?不可能,前阵子才让她计算那些加工品的账册,成品全汇集到各地的堆宝阁贩卖啊!
    堆宝阁是土云阁的分支,专门贩卖由土云阁开采、琢磨的珍贵艺品,除了基本的金饰、和阗玉、金刚石,镶工技法更博得皇宫后妃的赞赏。
    “这儿有卖男用的戒指吗?”
    “小姐要玉板戒还是什么材质?论贵气,有黄金和金刚石,也有雅逸的珊瑚。”掌柜认出相柳,连忙上前招呼,同时注意到他以眼神示意,于是不动声色,态度一如往昔。
    倪学宝兴致勃勃,从来没有买过这种代表亲昵的礼物送人,抓起相柳的手,纤长白皙,指节有茧,他的手很美,应该戴什么都好看吧!但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要试戴才知道。
    “可以试戴吗?”
    “当然,请到内室歇息,我们稍候就送过去。”掌柜要店员带路。哇!还有贵宾室服务,不简单,难怪是名店。倪学宝睁大双眼,好奇的张望着。
    这家店布置风雅,花瓶里的牡丹除了增添生气外,也点出低调的富贵。挂在墙上的墨宝苍劲有力,名山堆云扬,天下宝物藏。袅袅熏香,让人的精神变得舒爽。
    “这家店的老板真聪明,还懂得使用贵宾室这招。”
    “贵宾室?”相柳不解。
    “在我们那里就是指对生意有帮助,另辟密室让客人享受无干扰的购物环境。”
    “你们那里很有趣。”掌柜是因为认出他的身份,所以才招待他们进入内室,让他们慢慢的挑选,绝非她认为的原因,不过这是很好的构想。
    不一会儿,掌柜走了进来,一名男子跟在他的身后,手上捧着大小不一的紫檀木盒,还奉上茶点。
    周全的招待让倪学宝眉开眼笑,尤其看见不曾见过的糕点,她完全无法抗拒。
    “这些都是堆宝阁的珍品,小姐可以仔细的把玩、欣赏。”
    由于是男用的戒指,所以款式不夸张,作工讲求精致,倪学宝拿起几枚,细细的审视。纯金镶玉,不行,给人暴发户的感觉。玉型扳指,不好,太老气。咦?“这是什么材质?”
    银色戒指上镶着黑体剔透的宝石,简单到不起眼,但是内敛的感觉让她联想到暧暧内含光。
    “小姐,这是黑玛瑙和纯银进行镶嵌。这块黑玛瑙晶体无瑕,最难能可贵的是,仔细一瞧,晶体结构是不是像火焰?”
    真的耶!难怪店家用这么简单的制作方法,这确实是保持晶体完整的最好方法,而且纯银的抛光水平也让她的眼睛为之一亮。
    “伸出左手,试戴看看。”
    不由分说的,她拉起他的左手,将戒指套进无名指,他白皙的手指衬得黑玛瑙更出色。
    “刚刚好耶!”她翻动他的手,笑着欣赏。
    “我不爱这种玩意儿。”相柳只在出席重要场合时,在拇指戴上玉板戒,彰显身份。
    “啊!不可以拔下来。”倪学宝阻止他的动作“在你这儿,交换信物就是互许终身,成亲则是喝合晋酒,但是在我的故乡,认为神圣的结婚仪式就必须为彼此戴上戒指,而且是戴在无名指,因为无名指有血管直通心脏,表示我在你的心中占有重要地位。我个人觉得无名指之所以叫无名指,是在等待名字,我送的戒指戴在这根手指上,表示你名草有主。”
    热辣的表白让掌柜都不禁涨红老脸。这小姐实在她知不知道眼前是鼎鼎有名的相柳大爷?外界对大爷的评语大多是阴厉狠辣、行事果断、性格难测,就是没有浪漫多情,甚至因为他俊美的外表,常惹来断袖争议。
    结果却让他眼珠微凸,大爷没有拔下戒指,反而握住她的手,而且笑了。倾城倾国的笑颜,令人如沐春风,不是平时那种不达眼底的笑意,这“掌柜,这只戒指多少钱?”倪学宝转身询问。
    “这戒指”掌柜犹豫着,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眼角余光瞟向相柳爷。
    “你把账单送到相府,找账房收取。”相柳出声解决这问题,尽管魂魄不附体,仍然被她的说词撼动着。
    盯着戒指,他百感交集。无名指有血管直通心脏,所以无名指上有了她送的戒指,就表示他有“主”这种理论很可笑,女人是男人的财产,没有什么自主权可言,烈女传到衍生的三从四德,也间接束缚女性的自我意识。
    他知道关外风情不同,女人相对保有自我,尤其一些蛮族甚至出现母系社会,但她的言论让他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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