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就是这样的勇气,能够堂堂正正的面对我。我只可惜一点——这样的勇气,为什么竟用在逃跑上?有勇气挑战我而离开,为什么会没有勇气和一点怪事对抗?如果这些怪事不只是跟着我才有,而是紧跟着你不放呢?你离开这里以后,下次还要逃到哪里去?”
    “我不试试怎么知道?”她已经顾不得言词上的客气礼貌。“更何况,世界上可以挑战对抗的事这么多,没有什么理由非要跟你纠缠不清。我们难道不是应该为自己喜欢的人和事去努力?为什么偏偏要找讨厌的事去做?”
    “喜欢做的事也能叫挑战吗?”他冷冷地说。“你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很好,那你也不能否认,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从来不会任人牵着我的鼻子走,你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影响力,我不把它给彻底解除掉,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你听清楚了吗?”
    “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你自己的问题也请你不要连累到我!”她声音开始不稳,这辈子她好像还没跟谁吵过架,她只感到头疼又开始发作。“你说自己不是故意要伤害我,但明知会伤害我还三思孤行,那还不是一样?这不公平!我至少没有带给你任何病痛!”
    他却像是座穿不透的冰山,丝毫不为所动。“我来帮你找出病因,才是真正负责任的做法。是我起头的话,就由我来结束。比起第一天,你已经开始适应了,不是吗?不要像个小孩只会哭闹逃避,看看四周,你要邻居报警来抓我吗?”
    他最后一句话让她惊觉四望,果然有邻居和路人好奇地在看他们了,但表情却是充满兴味,眼光更是多半聚集在延潇身上。
    她脸气红了。“他们是在看好戏吧!不然就是在看帅哥,有人会报警才怪!”
    他嘴角微微一勾。“你的个性其实跟你通常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但很少人会发现这一点,对不对?我倒想知道,我会不会也那么讨厌真正的你?”
    话说完,他就拉住她的手腕往街口走去,她惊呼一声要抽回手,但要跟他拔河却是不可能的事——他虽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她想拉开时却感到更加疼痛。
    这是为什么?她惊异地又试了一次,她手腕上被他握住的地方传来隐隐的烧灼感,但当她欲使力抽回,那份热烫却跃升了好几倍!
    这让她吃惊极了,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塞进了计程车,当他终于放开手,她才回过神来,轻揉那已经没有异样感觉的手腕。
    这是怎么了?她以为远离他一切就解决了,为什么身体会有这种反应?竟像是要阻止她挣扎脱逃!
    她凌乱的心思还没理出头绪,就被车子停下的地方给吓了一跳。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看你的脚踝到底怎样了。”
    “我没事——”
    “这是你的口头禅之一,我当作没听到。”
    他欲伸手拉她下车,她急声说:“我自己会走!”
    他夸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没意识到自己狠狠瞪他一眼,但他看得清清楚楚,嘴角隐隐一挑。
    被他强迫送进骨科,直到医生仔细检查后给了“休息两天不要用力”的指示,他才领她出来。她以为终于可以回公司了,但他给计程车司机的地点却不对。
    “延特助!”她紧抓着皮包,脸色非常难看。“我已经再三强调——”
    “被绑架的人只能认了,不然你想报警也行。”
    “绑架?”她叫出声。报警?他疯了吗?“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要下车。司机先生——”
    “先生,我要带我女朋友去玩。请别停车,不然干脆请你直接报警。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放心。”他把名片塞到司机手中。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她满脸愤怒的容颜,又看了看他温和的微笑和烫金的名片,显然认定这只是情人间的口角,车子继续往前开。
    湘音很想大叫,但又不确定是该求救还是怒骂;如果开口,不知道司机会不会真以为她有麻烦?
    可恶的延潇!居然叫她干脆报警!这样一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似乎是那种跋扈不羁的人——虽然众人眼中的他是万般的好,他在她面前可是完全不一样——她相信他是真的不怕她报警。
    可惜她没有那种嚣张的勇气。她一向亲切待人,从不做亏心事,真要她麻烦到警察,就为了给他一点教训,她实在做不出来。
    是因为她心里确信他其实不会伤害她吗?还是她根本不是真正在意他这样蛮横的行为?
    她脸上发热,浑身上下不舒服,这样难道还不够吗?难道她真的有自虐倾向?
    在她满心紊乱的思绪中,车子停下来了,她抬头见到窗外一片绿意,他们已来到林木耸立的郊区。一下车,清脆的鸟声立刻包围住他们。
    计程车司机拿了好大一笔小费喜孜孜地开走了。她紧抓着皮包,心里忽上忽下,虽然从没真正怕过他,但身处如此僻静的地方,仍教她紧张了起来。
    “跟我来。”他至少好心地没有伸手拉她,只示意她往前走。
    从马路边折往一条僻静的小道,弯弯曲曲,她看不到林木的尽头。
    她定住脚跟。“除非你跟我交代清楚,你到底要我到这里干什么,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她直视他,说得坚决。他默默看着她,双手插进裤袋中,脸上莫测高深。
    “你刚才不求救,现在不嫌晚了吗?”
    她咬紧牙。“延特助,我一直对你保持尊重的态度,可不可以也请你同样对待我?”
    他眼中微闪着谜样的光。“我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她没有预料到是这样的回答,讶问:“什么交易?”
    “如果你愿意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接受你的辞职。”
    她愣在那里,好一晌才接口:“什、什么意思?”
    “反正医生说你该休息两天,不是吗?在这里和我待两天,我保证两天后放你走人,你想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他口气中注入嘲讽。
    “为什么要这样?两天能做什么?”她则是不敢置信。
    “那是我的事,而且我保证绝不会对你做任何的‘人身攻击’。”他意有所指地将眼光移向她的身体。
    她脸胀红。“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究竟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很简单,我也很忙,没时间跟你耗,来搞清楚这整件怪事,所以我就给自己两天,跟你真正独处,彻底认识彼此。如果这样还不能揭开谜底,那么我们从此老死不再相见,也算解除了这种对我们两个都没好处的奇怪联系。”
    她僵在那里,不知该作何感想,又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真有这样的必要吗?”她不顾自己的口气有多胆怯。
    “为什么我们不就此——”
    “办不到。”他一口回绝。“是要在这里两天,还是回公司每天跟我慢慢耗,你现在决定。”
    “你真的很习惯下命令,对不对?”她牙关又开始痛了。
    “你放心,这两天我不当你上司,就算两个普通朋友加室友吧!我会尽全力当我自己——那个对女人无微不至、人见人爱的翩翩君子。”
    “如果你说话能不带刺,我会比较可能相信你的诚意。”
    他似乎迟疑了一下,接着不情愿地笑了。“我想我终于开始认识你了。”他顿了顿“好吧,我会努力的。”
    他的笑却让她整个人怔住。虽是微乎其微的一丝淡笑,却让他看起来让人舒服多了。
    她的眼舒服,心头却不舒服。她难受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
    “没什么。”她调开目光,但重又抬眼看他“好吧,就两天。你保证会信守诺言?”
    “我保证。两天之后,要去要留都随你。”
    他看着她的眼光有着什么,她却无法捉摸。他转身领她走上婉蜒的小径,走得非常慢,她不禁要猜想这是否是他破天荒的体贴。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我在这里有栋小木屋,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他的解释一点也没有让人放松的作用,湘音闭上嘴,决定不问问题也许还好些。
    走了五分钟,她终于看到他的小屋——她本以为他所谓的“小木屋”会是一栋别墅,谁知真是一栋不折不把的小木屋,材质像是粗木,设计简单却很实在。
    他打开门锁让她先进去,她脚步有些迟疑,进了客厅,脚下是厚厚的地毡,窗口泻入几许阳光,带着林叶摇曳的影子。
    “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有时兴头一起就来了,什么都没带,所以一直有雇人定时来打扫补给。”他把门关上。“坐。”
    她坐在意外柔软的沙发上,仅仅坐在边缘,好像怕一往后靠就会整个人陷进去。他摇头,但没说什么。
    他把热水瓶灌满水插上,打开橱柜取出茶包,又从冰箱拿出苹果和梨,手下熟练地切盘。她似乎有些被催眠似地盯着他瞧。
    “我总是知道你什么时候在看着我。”他背对着她说。
    “我——”
    “你也可以吧?只可惜我们是以不舒服的感觉来感应到的。”
    他静静地说,仍没有回头。
    她想移开目光,却又移不开。
    “人都会想逃开不舒服的感觉,所以我们绝对是相斥的。但很奇怪的是,当我没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厌恶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好像更强烈了——你在我脑袋中挥之不去。讨厌得要死,却挥之不去。”
    她喉中涩涩的。看着他让她不舒服,但正如同辉映他的话,她就是移不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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