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磕了三个头。

    严冰顿时石化了,好半天才回魂,急忙拉起已经敬完酒的寄虹,“你、你、你……什么……意思?”

    她眼波横斜,“不懂啊——那就算了。”

    “可你刚才说你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的,”寄虹娇嗔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这话时双颊一片红云。

    严冰若再听不明白就该自刎谢罪了。他欣喜若狂,冲口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古怪的表白场所和最没意思的表白情话了。

    回到码头,昏暗夜色里沙坤都能看出两人不同寻常的喜色。“哈哈哈,大天白日的也拿下啦,行啊兄弟!来说说说说!”

    严冰那叫一个窘,“不是你想的那样……上船吧。”

    岸边水浅,大船不能直接停靠,抛锚在稍远的深水区,来往需用小船接送。沙坤却拦着严冰不叫上船,非要听个究竟。

    寄虹登上小船,解开缆绳,假装不知两人为何纠缠,只招呼道:“还不上船?我可不等了哟。”

    严冰急忙往这边走,却被沙坤一拉,他头都没回不打算理会,却听沙坤说:“听见没?什么声音?”

    严冰愣了下,回头看他眸中戏谑一扫而空,神情陡然变得严肃,不由凝神细听。

    万籁俱寂,虫鸣水声俱都偃旗息鼓,四野竟不闻一丝声响,叫人隐隐发怵。

    严冰敛了笑容,低声问:“你听见什么了?”

    沙坤没有答话,只向南指了一下,做了个噤声仔细听的手势。

    严冰向南边望去,黑沉沉的夜里不见丁点灯光。今夜的风似乎大得出奇,从南边席卷而来,劲风里隐约裹着不易察觉的雷霆之声。

    沙坤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中了邪一样跳起来,一把拽起严冰往小船狂奔,一边跑一边冲大船高喊,“起锚!快起锚!有匪……”

    不用听后面的话,所有人都看到旋风般疾驰而来的匪军。几百黑衣黑马,借着夜色的掩护,顷刻间杀到跟前,雪亮的刀光掀起杀气漫天。

    马蹄声近在咫尺,逃不脱了。

    沙坤猛地将严冰推到船上,顺手操起木浆,左右开弓撂翻最先的追兵,回身朝小船跺了一脚。这一脚着实大力,小船竟被踢离了岸,借着风势向深水漂去。

    严冰寄虹大惊失色,“沙坤!”倾身来拉,沙坤厉喝:“都他奶奶的给我滚!谁敢上来我先劈了他!”这话不止是说给严冰寄虹的,还有大船上的兄弟。船上有黄金,死也不能叫匪军登船。

    小和尚的声音随着猎猎风声传来,“老大——扯了——”尾音带着哭腔。

    “扯了”是走船的行话,意思是“我们走了”。这是沙坤早就交待过的,危急之时,保黄金,弃人。

    沙坤返身独对数百匪军,横浆于胸,声震九霄,“来啊!冲老子来!”

    大队疾冲近前,忽地兵分两路,一队将沙坤团团围住,黑风银光瞬间将其淹没。

    另一队策马入河,直扑小船。严冰奋力划桨,但单浆作用有限,匪兵行动极快,眨眼间便追上小船,当先一人从马上跃起,竟要径直跳上船尾。严冰抡起木浆狠狠扫过去,料想他必然躲闪,定会掉落水中。不料那大汉悍勇非常,居然不躲不闪,拼着腿断骨折跳到了船上。

    严冰一愣神间,被他和身扑倒,连人带浆仰摔在地,刀光一闪,直冲脖颈而来。危急关头,他双手猛然握住刀锋,将刀刃挡在脖颈寸许之处。大汉拼力下压,严冰拼力推挡,鲜血一滴一滴渗出,而刀刃一分一分逼近。

    寄虹还来不及援救严冰,第二个匪兵已经跃上船来,她急中生智,拽住盘在船尾的缆绳一抖,那小个子刚好踩在缆绳上,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水里。但他十分灵活,枪尖一点,翻个跟头,竟顺势朝寄虹刺来。

    寄虹大惊,就地一滚,虽堪堪躲过,却已被逼入死角,那枪尖如附骨之蛆,直刺咽喉,她背后即是舱板,避无可避,刹那间心脏都停止跳动。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严冰暴喝一声,紧接着眼前青影一闪,带着那两团黑影翻出船外。

    他看到寄虹遇险那一刻,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在电光火石间推开刀锋,抱着那大汉撞到小个子身上,同归于尽的打法。

    寄虹失声尖叫,伸手去捞,却抓了个空。青衫一角从她指缝间滑过,击碎水中一弯残月。

    白月分而复合,却已染成赤红。

    ☆、慷慨赴危城

    同样的月光斜照入青坪一扇半开的窗中,映出床上的寄云不安稳的睡容。

    她翻来转去,忽地惊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梦里寄虹被张牙舞爪的妖怪捉走的情景那么真切,叫她心悸不已。

    呆坐了会,她披衣下床,点起蜡烛。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并不能驱散黑暗,却映得她的面颊更显苍白。

    最近总是这样,睡到半夜常常惊醒,独对青灯枯坐到天亮。梦都是噩梦,就像她的婚姻,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蜡烛一分一分矮下去,头疼惯例攀上来。她倚在床头,并不动弹。无能为力,唯有逆来顺受而已。

    恍惚间,隐约有乐声幽微入耳,十分熟悉。她心头一跳,直起身子聆听,果然是埙声,从隔壁院中飘来,沁人心脾。

    那是她教给宝宝和天天的儿歌,不知何时被姚晟偷偷习得。虽不甚娴熟,但曲由心生,本来喜洋洋的儿歌,他却吹得平和舒缓,饱含情意。

    儿歌很短,结束后再从头,反反复复,绵绵不绝。她阖上眼睛,心绪渐空,不知不觉酣然入眠。

    这么多天来,她第一次一觉无梦到天明。醒时天刚蒙蒙亮,宝宝还睡着,这夜难得没有哭醒。寄云看着她皱着的小脸,不觉抚上小腹。

    心里千回百折,坐不住,便去打扫院子。都说春风叫醒花蕾,可一夜风过,总不免红残绿殒,花与人概莫能外。

    竹扫帚在地上划出千丝万缕,道道蜿蜒至偏门。门闩横亘,将她与昨夜的吹埙人隔成两个世界。

    她怔怔地出了会神,门板忽然一动,那边温厚的声音轻轻传来,“寄云?又没睡好么?”

    一句话差点令她落下泪来,许久许久没有人关心过她了。抬手按上门闩,却又停住。何去何从,并不是她能随心所欲的事。

    姚晟没有听到回答,沉默片刻,真挚地开口,“如果是因为我,莫要烦恼。我知道这对你非常非常艰难,但你只要一句话,剩下的都让我来担。我担得起,也等得起,你肯不肯相信我?肯不肯……”他的声音低下去,期盼却浓烈起来,“……肯不肯,把你交给我?”

    寄云捂住嘴,把呜咽都堵在喉咙里。门闩未锁,只需要轻轻一拨,她就能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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