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吃了安眠药才勉强入睡,主要是怕第二天精力跟不上,拖大家后腿。
    第二天,蒙蒙亮,程弯弯就被顾冰叫醒了。
    她穿上素白色的衣服,头上没有任何钗环,神情麻木的站在院子里。
    西戎国礼部的人将棺木抬着到了大殿的广场上,所有文武百官立在风雪之中,听着国师念经文。
    这些官员根本就没见过棺木里的人长什么样,但并不妨碍他们一个个装出悲伤的样子,默默地哀悼着……
    西戎王站在最高处,朗声道:“……阿弥陀佛,往生极乐……东赞大夫,一路走好……”
    无数钱币被洒向天空,和大雪一起纷纷落下。
    宫人将所有的烟花炮竹搬到广场边上,一声令下,齐齐点火。
    然,那些烟花炮竹却毫无反应。
    “许是天气太冷冻着了。”太平公主开口道,“还请穗夫人不要因此对西戎心生芥蒂。”
    程弯弯低着头道:“能有这么多人为我儿送行,已是我儿的福气了,哪里敢再要求再多……”
    西戎王点头,正要开口说话。
    突然,王后宫殿的一个下人急匆匆而来:“王,王后,长公主醒了!”
    太平公主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说,馨儿醒了?”
    程弯弯也惊讶了。
    她去王后宫殿时,曾偷偷用现代医疗器械为馨儿公主检查过,小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醒来,怎么会……
    “王,馨儿终于醒了。”太平公主突然哭起来,拽住了西戎王的手臂,“您是馨儿最爱的父王,她一定希望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父王,王,求您随我一同前去!”
    西戎王皱了皱眉。
    程弯弯开口:“王能专程过来送我儿一程,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长公主那边更重要,王快过去吧。”
    可怜的小公主睡了接近十年才醒来,一定需要父王母后陪在身侧,而且,她这里也不需要西戎王在此,西戎王走后,更容易他们举事出逃……
    西戎王想到了许多年前的小公主,冷冽的面色有了一丝丝的柔软。
    这么多年,他从未去看过馨儿,确实是他这个父王失职。
    接下来,西戎与大宇国交战,他会更忙,更没有时间在宫中,是该去看一眼了。
    西戎王交代了身边的亲信几句话,然后随太平公主一同往后宫的方向走。
    太平公主缓缓回头,看向程弯弯,用唇语道:“祝你们一切顺利。”
    她说完,笑了笑,那笑容令程弯弯莫名有些心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慌,或许是因为以后再难见到太平公主,也或许是因为马上即将办大事,太紧张了吧……
    西戎王和王后的离开,并未影响丧礼的进行。
    礼部的人继续操持,在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过后,棺木终于被抬起来,走向宫外。
    到了宫外,秦王和贺霄领着人加入了送葬的队伍……这是西戎王特许的恩典,当然,同样派了人监视。
    天上还在下雪,外头许多老百姓看热闹。
    老百姓只知道棺木里的人是东赞大夫,这位一品大官为西戎做过什么贡献,无人知晓。
    街上熙熙攘攘,老百姓们围着棺木议论着。
    就在这时,程弯弯的手伸进袖子里,拿出一个烟花信号弹,她正要将信号弹上天之时,宫门的方向传来躁动。
    “不好了,皇宫着火了!”
    “所有士兵进宫灭火,下葬的事停一下!”
    “快打水灭火!”
    “……”
    街上的老百姓一片骚乱,前来送葬的大臣队伍也乱了,一个个面露惊恐。
    程弯弯迅速回头,看向西戎宫殿,大火熊熊烧起来,黑色的烟直冲云霄,那座宫殿,分明是太平公主所在的大殿……
    她的心神猛地一紧!
    方才太平公主那个笑,是在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第852章 太平公主被烧死了
    火势越来越猛。
    哪怕连着一个月降雪,哪怕四处都是雪水,也挡不住大火熊熊蔓延。
    程弯弯知道,这一定是人为纵火,是太平公主放火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表姐,快走!”
    贺霄扯住程弯弯的手臂,将她拽到了百个侍卫的包围圈之中。
    此时此刻,街上全都乱了,抬着棺木的侍卫被召集回宫灭火,跟着送葬的大臣们也都纷纷回头往宫殿的方向走,至于街上的老百姓,更是乱到不行,乱糟糟的人群,极容易撤离。
    唯一盯着他们的人,是西戎王安排监视的侍卫,一共三百余人。
    只是街上太乱,那些监视的侍卫也无法靠近。
    “顾冰顾冷,带着穗夫人先走!”秦王从后背将藏着的火枪拔出来,眯着眼睛道,“终于可以试试这玩意儿的威力了!”
    他话音一落,立即点火,火枪里的弹药以光速飞出去,火焰瞬间就落在了最前方西戎士兵的身上,那带毛的衣服一下子就烧起来了。
    程乙看准机会,手持长矛,直接将那人的脑袋给刺穿了。
    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惊呆了其余的西戎兵。
    他们从未见过秦王手中的那东西,一时之间有些不敢靠近。
    街上的老百姓见这边突然厮杀起来,吓得四处躲避,水泄不通的大路终于疏通了一些。
    贺霄沉声道:“趁现在,走!”
    百人侍卫,加上所有七八个朝臣,飞快的朝城门口奔去。
    国都城门大开,程丁带着人在最前方清路,顾冰顾冷负责清扫两侧,贺霄和秦王在最后方殿后……
    “别让他们跑了!”
    “穗夫人要是逃走了,我们十个人头都不够赔!”
    “快去搬救兵!”
    西戎兵大声吼道。
    原本他们三百个人监视这一百多个侍卫绰绰有余,可看到那玩意儿之后,他们很清楚自己不是对手,必须得搬救兵前来。
    可这会儿皇宫大火,所有人都在救火,他们搬救兵的消息传回去之后,半天都无人执行……
    三百多个西戎兵追出了城,到了城外,更加空旷,他们看到那些大宇国的侍卫们人人手持武器,一手扶着枪杆,另一只手点火,然后火焰从黑洞洞的枪口里蹿出来,那小小的火焰落在身上会炸一下,疼的要命就算了,还能让衣服烧起来,若是不及时灭火,整个人会被烧死……
    西戎兵一个一个从马上栽下去。
    “穗夫人做出来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秦王从兜里掏出火药填进去,“这些个西戎狗杂碎,让你们看看本王的厉害!”
    在一百多把火枪的猛攻之下,三百个西戎兵溃不成军,直接死亡一百多人,另有一百多人受伤不起,还有零星十几个人四处逃走了。
    贺霄收起火枪,开口道:“从西侧走!”
    往东是回大宇国,西戎国的追兵一定会毫不犹豫走东边这条路,他们反其道行之,能为自己争取逃走的时间。
    一百多人跟着贺霄进了西侧的林子。
    程弯弯看向国都方向,这时候已经看不到火光了,但是能看到黑色的烟雾在天空经久不散。
    “穗夫人,别看了,这是太平自己的选择。”秦王的嗓子有些哑,“她当年之所以站出来和亲,也是当时那样环境之下的最佳选择,她对大宇国没有执念,自然不会想回去……只是我也没想到,她为了让我们顺利逃脱,竟然一把火烧了西戎宫殿……不过穗夫人放心,如今大宇国压境,西戎不敢对大宇国的公主下手,而且她好歹也是一国之母,应该不会有事。”
    程弯弯心里惴惴不安。
    她怕的不是西戎国对太平公主如何,而是,她觉得太平公主已经……
    她不敢再细想下去。
    而且如今这样的情况,也不允许她想更多。
    他们都自身难保了,难不成,还回去救太平公主么?
    一行人进了林子之后,顺着西边一直走一直走。
    这段时间以来,贺霄白天在试验田劳作,晚上会摆脱暗中监视偷偷在外头熟悉地形,寻找最佳潜藏地。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他们在林子深处一个山洞门口停下来。
    山洞里提前备了一些被子褥子,还有食物和水,一百多人进入山洞坐下来休息。
    好几个侍卫将自己的火枪递过来,因为发射过于频繁,有些枪管裂开了,甚至有一个还炸膛了,幸好只是炸烂了衣裳,受了些皮肉伤。
    程弯弯让他们将这些坏了的火枪当场毁掉。
    为了迅速制作出这一批火枪,主材用的竹管,只有中间填火药的部分用的铁器,这就导致射程不远,而且在使用四五次之后,竹管极易裂开,当温度过高时,炸膛就不可避免。
    她还有改良版的图纸,不过需要铁器制作,工艺更加复杂,必须得大宇国工部的良匠才能制出来。
    “弹药也不多了。”贺霄清点了一下数目,“方才击杀那三百西戎兵,使用了一半的弹药。”
    因为许多人都是头一次用这玩意儿,精准度不够高,而且许多火药是哑炮,点火后没什么反应,所以浪费了不少。
    他将弹药重新分配了一下,“宫殿大火,今夜追兵应该不会来,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先打探消息后再决定从哪条路走……记住,你们二十人开路,你们二十人是左锋,你们是右锋,你们三十人随我殿后……”
    一百多人在山洞里将就休息。
    程弯弯坐在草垛上,根本就睡不着。
    但她知道,要是一夜没睡好,明天肯定走不动路。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许久许久之后,终于进入了浅眠,好像才刚睡着,天就亮了。
    她刚醒来,就听到侍卫在跟秦王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昨天发丧之时,西戎王和王后刚去宫殿,大殿内就突然起火了,火势极其凶猛……据说王已经逃出大殿了,硬是被王后拽进殿内……王后整个人被烧焦了,西戎王腰部以下也被烧成炭,也就还有一口气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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