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没有人死去,我的同伴们都还好好的,刚才经历的不过是一场开过头的玩笑。然而我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
    “怎样,就剩你们俩了,小丫头,再也没有人帮你了。”祁商轻蔑的目光转向祁岫身上“殿下,要是再不交出五行圣石,你就再也看不到你最心爱的人了。”
    祁岫捂着心口,眸如利剑一般看向那人“你要是敢伤月儿分毫,我让你挫骨扬灰。”
    “哈哈哈,殿下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保护别人,你要是执意如此,我大可自己来取圣石,杀了你,还怕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吗?”祁商鄙夷地说道。
    “呵呵”祁岫突然间低低地笑起来,低着头,金发散在额边,看不见他的表情“长老不会真的以为,我就这样败了?那你也太低估我这个罗兰城主的力量了。长老可知为什么我父亲会将五行圣石封印在我体内?”
    祁商冷冷地看着,说道:“你父亲不过是为了防着我,怕我打圣石的主意。”
    “是么?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最强大的力量”他说着,缓缓站起来,目光出奇的冷静,嘴角边犹带着一丝血痕,声音沉着而有力“以长老来看,我和烟儿,谁的灵力更强?”
    祁商嗤笑“当然是烟儿。”
    “那为什么五行圣石不交给最强的人呢?”祁岫轻笑起来,语气冰冷而嘲弄,一步一步朝祁商走去“因为最强的人不是烟儿,而是当今的罗兰城主——我。当年父亲怕年幼又体弱的孩子承受不住太过强大甚至超越前代城主的力量,所以才用五行圣石将我的灵力封印,一是为了防止你的觊觎,二也是为了抑制我体内与灵力并存的寒气。”
    走来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锐气,完全不像刚才那个落得惨败的人,祁商不由得眯起眼睛窥探他说的是真是假,而后他倏地笑起来“那又能奈我何?解开封印,你还不照样受寒疾之痛,莫非殿下真要冒这样的大险?”
    祁岫淡淡地笑了,转眼间消失在了祁商的视线里。动作之快,让人看不清他的影子。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踪影出现在祁商跟前,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一声脆响,轻易间,便震碎了祁商的肋骨,腥热的鲜血喷出,身体已到了宫殿外。
    “这一掌,是还那摩的,还算轻的。”
    近乎雷电般的速度,一道白影掠至身前,袖子随意地挥出,再一掌,全身经脉尽断,祁商再次呕出一滩血,霎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这一掌,是还烟儿的。”
    祁商剑撑着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看他“你!究竟如何会有”
    “我知道长老命硬,受我这两下还不至于会死。那么”他没有把话说完,冰冷如霜的眸子静静地似在欣赏对面人陡然升起的恐惧。
    如此温润如玉的人,现在看起来竟比魔鬼还要恐怖,若他是地狱里的修罗,那这个人就是统治人世间的王者。
    再一眨眼,他虚无缥缈的身影就又到了跟前,祁商挥起手里的红莲巨剑,拼尽全力抗击,然从祁岫手中幻化出的长剑竟不弱于苍穹的气势,几乎集聚世间至寒之力,看似无力的招式,却让祁商感到每一道剑气都锥心刺骨。祁岫的剑几乎没有碰到他,光是剑扫起的风,也能让他的神经处于极度的紧张。
    杀气。
    面前的人微蓝眼眸渐渐聚起了一层寒冰,璀璨的白。脊背冒上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下一瞬,长剑洞穿了他的肩膀,顿时寒气入骨,惊恐交加。“这一剑,是还苏尔的。”
    祁商空出的右手握住插在身前的剑刃上,欲将之抽出,然而刚一握,那剑竟化为了虚无的空气。几乎是同时的,只听到他的一声惨叫,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整条手臂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
    “这把剑的寒气足可让你的右手废了。”祁岫闪身至他身后,淡淡说着,又快速地一把抓住祁商欲出击的另一只手腕,微微凝神,眼中的冰更甚,似乎与罗兰城的银白色融为一体,只是轻轻一握,冷至骨头的寒气就从他手心里丝丝逸出,极其迅速地在祁商手臂上结了一层冰,而后蔓延到了祁商手中的红莲。
    世上至炎之物,红莲之火,竟抵不过祁岫手里的寒气。
    “你你个怪物!”祁商惊恐地看着这个犹如梦靥一般的人。
    他尚还活着,只是跪在地上,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哈哈,就算你杀了我,你还能活多久?解开封印被自己的灵力反噬,很痛苦吧?我倒想亲眼目睹你苟延残息的模样”
    祁岫用睥睨万象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你是看不到了,最后这一剑,是替我死去的父亲。想不到吧,你会死在你一直想要拥有的这把剑下。再见了,我的舅舅。”不知何时,苍穹已到了他手中,他毫不犹豫地对准了祁商的心脏。
    干脆利落,猩红的血喷染上他干净的月白色衣袍,他取出祁商手里那把红色的巨剑,动作极慢,但又无比优雅。那红莲在他手里慢慢地一寸一寸结成了冰,而后又一寸一寸地碎裂,一截接着一截断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化为了最终的灰烬。
    他浅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宽大的衣袂微摆,转身向我行来。
    “一切都结束了,放心吧,月儿”他伸出双手,要把我拢入怀里,只是,消耗了太多力气和灵力,他终也合上那双布满银霜的似要把我灼痛的眼眸,沉沉地坠到我身上。
    罗兰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再也没有那个活跃的小小身影和那个最忠诚的护卫。
    一股幽幽的药草芳香在华丽温暖的寝殿中弥散开来,吉拉把煎好的药端上来,叹息道:“桑月姑娘,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还是回去休息吧,城主已无碍,我在这里守着便好,等城主醒了,我再叫姑娘来。”
    “这几日每当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情景,这样看着他也能安心下来,而且我早晚还是要回鸣乐村里去的,能多待在他身边一天也是好的。”
    “姑娘心系城主,为何不留下来,而要回故乡去?”他不解。
    我回忆的目光幽幽落向远处“因为鸣乐村,有我和某个人的约定”
    “某个人?桑月姑娘说的可是那个墨衣公子?”
    我不作答,但神色间已是回答了他。
    吉拉有些困惑“可是他不是”
    “他会回来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他一定会回来的,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答应过我的事,绝不会食言。”我不会忘记,他消失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回来。
    所以,他一定还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守护着我。
    “若桑月姑娘执意要回去,那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吉拉终是叹息了一声。
    床上的人似乎被说话声惊醒,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笼罩着霜白的蓝色眸子逐渐清明起来,见我坐在床边,遂支起身子,神色微愕“月儿,你要走?”
    吉拉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把滑落的被子重新帮他掖好,转移了话题“你好些了么?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任我在他身边捣鼓了一阵,他伸手覆上我的手背,定定地望向我“别走。”
    我沉默着不说话。
    “为什么?因为他?”他一字一句问我。
    “我曾跟他约定,要和他,和珈蓝,永远在一起,可是我自己说过的话,做出的承诺,我却忘了,我对他做出这样残酷的事,他却仍一心一意待我,到头来我连一句愧歉的话都来不及对他说”
    感觉祁岫的手从我手背上慢慢抽走,语调里难掩的苦涩“原来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什么时候?”
    “你离开雪垣寨那晚”
    “是么那你知道了我欺骗了你,你没有话对我说么?”他嘲弄道,眼神宛如一潭深水,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她不是应该责怪他厌恶他吗?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样想着,他的心口蓦然像冷风吹进,冰冷刺痛,犹如四肢都浸在冰窖之中。然而面前的人沉沉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是厌倦到懒得再看他,懒得跟他说话了吧?
    他神色更为嘲弄“我以为你不会那么快想起来,却低估了你对他的感情呵难怪他消失了,你那副要随他一起去的模样原来如此一直期望着你忘记你们之间的事情后会慢慢喜欢上我,我也感受到你对我或许跟别人不同,但这种不同原来也不过是我的妄想,自作多情自欺欺人罢了”
    我抬头看向他,张口欲语,但望见他冰凉目光,复又垂下,心里难过不已,放在床边的手也慢慢握紧。
    已经打算要走,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呢?
    “你可知道,当我告知你那些你信以为是发生在你我之间的往事时,每天我都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会不会哪天突然间想起来,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真的,会因为我的欺骗而讨厌我每次跟你独处,看到你只对我流露出的那种目光,我都觉得是偷来的,害怕一眨眼,你就弃我而去,回到那人身边。”他突然欺近我耳畔“你可有过这种感觉,明明就近在身侧,却感觉永远抓不牢,担惊受怕,哪一日,你就憎恶于我。”
    他神情愈发激动起来,甚至抓住我的手都疼了“你懂这样的感受吗?”
    “祁岫痛”我蹙着眉,忍不住叫道。
    他靠近我的身体慢慢移开一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减轻,静看着我半晌,才不动声色地放开我被握红的手腕。
    “你走吧。”他留下一句话。
    没有任何情绪,淡漠得像在下一道逐客令。
    我心里一颤,不自禁抬头看他,却见他早已避开我的目光,我心里抑制不住地难受。
    这样,也许,也好。我们之间,再不会有什么牵挂。然而,我却希望,他能看到我此刻黯淡的神色。
    我低落地走出了殿门,在路口处,碰到了吉拉。
    吉拉朝我笑了笑。
    “我明天就和珈蓝回去了,多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他面色亲切“那姑娘多多保重,明日就不送你了。”
    待我走远,吉拉这才回到祁岫寝殿,见祁岫对着窗口发呆,遂问道:“城主,为何不告诉桑月姑娘,你身体之事?如果她知道,定会”
    “已是垂没之命,怎敢许她诺言。”他心里浮上一抹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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