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来伺候的侍女送来洗漱的用品,看到我跟祁岫睡在一起,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不该看的事,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见祁岫和衣靠坐在床头,一脸若无其事的表情,便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案上。
    祁岫淡淡说道:“把月儿的衣服和鞋子拿过来,顺便再多准备一个人的洗漱用具。”
    “是。”侍女答道,便躬身退出殿外。
    他轻声一笑,瞧着床上的人,一把掀开盖在我脸上的被子“怎么,还没睡够?还是被人看见你在我寝殿在害羞?”
    我转脸不看他,昨晚就应该想到,如今被人知道我俩睡在一起,以后还不被人笑话死。
    “好了好了,反正他们早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月儿就别再别扭了。”他安慰道。
    我复又把被子往头上一遮,咕哝道:“可是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啊”“哈”祁岫忍不住又要戏弄“难道月儿想跟我发生什么?那今晚”
    我顿时脸红,连忙坐起,作势要打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捉住。
    “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理你了。”我故作生气,却不会真的不理他。
    他听了果然慌乱地拥住我,诚心道歉“我错了,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计谋得逞般在他怀里一笑,我推开他“我没有生气,跟你闹着玩的。”
    祁岫顿时露出无奈的表情。
    这样无忧无虑相伴呵护的日子,想是上天都会嫉妒吧。我柔柔地想。
    自那以后,每当半夜睡不着,我就会偷偷跑到祁岫寝殿去,刚开始他还催我回自己房里去,或者是等我睡着以后再把我抱回去,后来我去的次数多了,他就放任我不管了。只不过偶尔夜下小酌的他,再不敢随意饮酒,而且我还听说他从吉拉那里拿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把原来点在房里的龙涎香换了。
    后来我不小心还发现祁岫好像正在研究中原江湖上的冰心诀,每次我想走近去瞧,他就把书一合,收进旁边的书堆里。等他不在我再去找,就不见那书的踪影。
    好在被我远远瞟见那书名,以为是利于他抑制寒气的法子,便去问吉拉,他却淡笑着不说破,只好去祁岫的书房仔细翻阅那些厚重的古籍。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忘我守一,六根大定。戒点养气,无私无为什么意思?”我细细琢磨,逐一往下看,才方知原来那竟然是祁岫为了让自己心中毫无杂念才要学的想到那次我作噩梦去找他,后来发生的事而我又经常半夜跑到他房里睡,若是换作其他男子,也许早就他是怕对我再做出那晚的事情来,才开始研习这冰心诀
    我只想着自己不靠着他就睡不着,竟然毫未察觉他也会有那样的念头,对于男女之事我确实知之甚少,然而却也疏忽了他既然身为男子,当然也抵御不了世间的七情六欲。
    我匆匆把书合上,塞进最底层,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怎么了,脸这么红?”冷不防撞到祁岫身上,听他关怀地问道。
    “没什么!”我头也未抬,急急忙忙绕过他跑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他。
    知道这事以后,我便再也不去祁岫的寝殿,他倒觉得奇怪,几日之后便来问我。
    “我不想跟你睡一起了。”
    “这是为何?难道是我哪里惹月儿生气了?”他仍旧困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我沉默片刻还是用比较委婉的方式说道“你不是在练那个冰心诀么我睡在你身边,你晚上会睡不好吧”
    祁岫顿时失笑“这,这是谁告诉你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他不由得笑了笑“可是现在月儿不在身侧,反倒是我睡不着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以后月儿就睡在我寝殿。”温和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哄我,若是他有那个念头,一个人睡不应该才更舒心吗?不过就算我不答应,他也已经偷偷安排了人把我的衣物用品全部搬至他的房间了。
    就像,我们真的已经成了亲一样。
    只是再不敢枕着他的胳膊像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他倒是不情愿了,每晚都要紧贴着我才肯闭眼,若是我假装不经意滚到床边,他也会立马把我捞回来。
    他最近睡得愈发沉了,睡得香是好事,然而总怕他一睡不醒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让自己不再瞎想。
    我喜欢每日醒来看他闭着眼睛熟睡的模样,手指细细描摹着他好看的眉眼和唇角,以为他会因为瘙痒而睁开眼睛,不过他仍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浓密而温柔,他就连睡觉的样子都让人感到优雅。我很好奇他的眉毛颜色跟发色不一样,竟然是黑色的。
    有次醒来我问他:“祁岫,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金色,眉毛却是黑色的?”
    他再次陷入了难题之中“呃,这个问题我也不甚清楚。”
    “祁岫,你现在起得比我还晚了,以前都是你看着我醒来的”
    “是吗?那我明日一定比你先醒,可好?”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没有比我先起来,我百无聊赖,不过见他睡得实在是香,不忍叫醒他,索性又躺了回去,微笑着把他的一缕头发和我的头发编成了小辫子
    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直到被什么扯痛了头发才惊醒,发现祁岫坐起了身子,我的头皮只觉一阵发麻。祁岫讶异地看着我俩交缠的头发,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托住我,我的额头恰巧磕在他的下巴上“咚”了一声。
    “哎哟!”我吃痛地捂着额头。
    祁岫指着那根小辫子,好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结发同心的意思。”
    祁岫微微怔了怔,轻轻在我额间印下一吻,如蜻蜓点水,笑道:“我们不用结发,也已经同心了。月儿先把它解开,不然真没法起来了。”
    有时我会想,细水长流,大抵就是如我们一般。
    但是不知为何,祁岫最近总是满脸心事,虽然从未对我说,但我也能从他那满含温情的眸子里读懂一些本不该有的落寞
    那日,我在漫天星光下,看到他身穿白衣,右手微微举到眼前,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他孤单的背影在夜色中更为寂寥静谧,似乎只听到风的声音还有时光流逝的声音那样悲伤的身影,飘忽得遥不可及,竟让我的心疼了起来
    那晚,我又做梦了
    梦到他夜下的背影,他在星光中变成了紫色的幻蝶
    罗兰城,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那样的蝴蝶了
    梦中惊坐起,我的背上已冰凉一片。
    祁岫在我的动作中醒来,面色担忧“月儿,又做噩梦了?吉拉的安神汤没有用么?”
    话刚落下,怀中一沉,只感觉圈住他脖子的双臂微微轻颤,他安抚地拍着怀里女孩的背,轻声道:“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
    “城主,最近身体感觉还好?”坐在对面的吉拉问道,面上有些沉重。这是城主第一次为了身体的事主动来找他。
    “倒没有什么不适,其实喝不喝药都已经无所谓了,已成定局,你也是知道的,但是能否请你再给我开副更烈些的药?”
    对面那人居然用了“请”这一字,当初是他自己放弃再喝那些汤药,说药物已经无法抑制他的寒气侵蚀,吉拉自己也深知那些东西不过是图个安慰罢了,其实对他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而现在,他居然提出要喝更烈的药物。
    更烈的药物之前那些,药性温和,可当做补药,可是若是更烈些,只怕他的身体
    “城主,我已经尽我所能让药物不至于伤害你的身体了,若是让我再开更烈的药方,只会让你的身体受损,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吉拉说道。
    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人才会不惜放弃自己的健康,也要提这个他不可能答应的要求?
    祁岫言道:“月儿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每晚都会被噩梦惊醒,就算喝了安神汤也没有用。我没有再多希望,只想再陪她一段时日”
    原来真是为了她唉吉拉叹了口气。
    “城主若是放不下她,当初就应该早点带她走,就算体内封印破除,也足可跟她相守一世,何必再以一己之力支撑罗兰城地下那个封印呢?害得自己加速灵力反噬结界尚可利用前代城主之力撑个一两年,到时再慢慢想办法把城民迁出去不就好了?”
    “祁商留下的那个剑阵吸收太多地下的瘴气,毁掉它尚且容易,只不过若不及时修缮好那个封印,罗兰城后患无穷,我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弃城民于不顾。”他闭了闭眼,继续道“迁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需考虑良多。”
    “前段时间城主出城去找欧阳烈,是商量迁城的事?”
    祁岫点点头“我已拜托欧阳门主在我死后替我安置这些城民,他们可自由生活,再也不必拘束在这里了。”
    吉拉沉默片刻“城主可想清楚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吉拉尽管开药。”
    吉拉叹气道:“本来作为医者,我是不会答应你伤害自己身体的,不过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给你开一副药,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要想一想,以防你走火入魔。”
    “那就多谢了。”
    “本来以你体内的寒气,半年之内应是竟没想到城主志坚,如今快到一年了”
    祁岫问了一个他十分在意的问题:“我还能活多久?”
    “半年,或者一年,这得看城主的造化了”吉拉终是不忍心,然而却无意隐瞒。
    只听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屋内的两人回头向门外望去,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呆愣在那,手里捧着的花束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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