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隆平得到了师傅给他放假的机会,在自己家里,单独作业,真就给邻居袁奶奶把一个饭架给做出来了,自己开心,爹妈高兴,弟弟妹妹们也是跟着乐呵乐呵一番。
    这一趟的七天假期值得了,有机会检验了自己半年来的成绩。
    易隆平自然非常满足,小青年都有点儿漂了。这是年龄段的通病。
    聪明能干之人,在哪里都能冒出几个泡泡来,有存在感。
    易隆平能单独做出活来的事。并没有告诉师父,七天之后,再回到师父那里。
    胡中原觉得当下没什么活可做。就思考着要不要做一些家具,然后再拖出去串乡卖,这样可以抓一点收入。
    这收个徒弟还得供吃供喝,总得想点法子维持开支吧。
    当师父也有当师父的压力。
    胡中原脑海里有了这个想法,先是犹豫不决的。因为做好的家具,如果在短时间内卖不掉的话,很头疼的。这家具块头大,放在家里很占位置的。
    乡村的房子,本来只够居住了,在加之种田的工具家伙,从地里收回来的粮食等,房子都不够用的,怎么可能把做好的家具长时间放在堂屋里呢。
    虽然胡中原思前想后的,最终还是准备做成品柜子出售。
    如果有人请的话,就先给别人家做,做完了再回到自己家里,继续打柜子。
    就这么着,易隆平在师傅家里,一晃就是两年了。
    这胡中原一直都是以做手艺为主,实在没活做了,就让徒弟到地里忙几天农活,反正不可能闲着。顶多就是活重活轻。
    乡村的手艺人,跟全职种田的人,日子混得差不多,也强不到哪里。唯一就是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多。
    村庄的私房,都是散落的,看起来沿汉水岸边长长的村落,几个村庄,加起来也不到八九百户,千把户人家,还没有现在高楼小区的一栋楼的住户多。
    所以,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多大的量,
    胡中原在自己家里,带着易隆平做成品柜子,一做就是两年,虽然不怎么赚钱,但是,家里的开支就没有了压力。
    易隆平在师傅家里的第三个年头,就着手做成品大衣柜,做好后,准备拖到省城去卖,不仅好卖,价格还比在村子高得多。就是路太远了,那是步行年代,拖着板车,拉上大衣柜,步行去一趟省城,这一去一返,路上一个来回,就是不歇息,也得一天一夜二十多个小时。
    想想都后怕,打退堂鼓。
    那时候只能这样,做好的衣柜要想卖到省城,这是唯一的路径。
    说干就干,有徒弟在家,两个人做活,卖出去的收入,自己得,如果再不做两笔,徒弟出师了,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是胡中原的想法。
    早年的木匠活,全是人工,不是像现在有电锯,有现成的木材等。
    那时候就是一棵棵树,用肩膀扛回来,下好材料,打上墨线,然后两个人开始拉一个锯子,把树锯成需要的半成品,可费功夫了,从泥土中的一棵棵树,到做成一个完整的衣柜,全是人工,全靠一双手。
    手艺人,做的也是一份辛苦活。
    转眼易隆平在师傅家只剩下最后几个月。胡中原计划着在这几个月中,把手头上做的两个大衣柜给卖了。
    胡中原早就计划好了的,拖到省城去卖,大城市,居住人口密集,需求量大,并且价格又高,非常容易出手。
    为了稳妥起见,比原计划提前把柜子做好了,早点出手。
    两个大衣柜,在师徒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比预计的提前了十多天就全部做好了。
    当下就是到省城去卖。
    那是一个步行的年代,把大衣柜运送到省城,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板车装上两个大衣柜,再由人工拖着板车,步行去省城。
    从易家村出发经过本县城,再继续前行约六十公里,这么远的路程,如果按每小时步行六公里算的话,至少也得十多个小时。还不能在路上歇息,
    大衣柜终于完工了,到了晚饭的时间,胡中原特意让师娘做了一桌子好菜,又请来自己家族中的大孙子陪易隆平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胡中原端起酒杯,与徒弟和大孙子一起干了满满一杯,放下酒杯,招呼易隆平,大孙子吃菜,自顾自夹了几颗花生米下酒,这才说道:“今天你们吃好喝好早点休息,明日个要把衣柜拖到省城去卖,这可是一个苦差事,之前也有人拖柜子去省城卖过,大概早上六点钟出发,路上还要抓紧时间,一刻都不能慢,否则,到了省城就天黑了,那才不好卖。所以越早到越好,到了那里正是吃晚饭的时间点,那城里人都下班回家了,这个时候最好出手了,成功率又高。”
    易隆平只能听师傅的安排,胡木匠的大孙子还是想问问:“卖了之后再是怎么安排呢。”言外之意就是,大衣柜卖了就是傍晚了,下一步,是怎么计划的。
    胡木匠也不便直说,只是把别人的做法说了一遍:“之前去过的人,就是赶在天黑前到了目的地,只要到了,卖出去还是比较容易的。就是卖完了连夜回来时,真就有点累的,但是,必须得继续往回走。要不然在哪里过夜啊。”
    言外之意,就是衣柜卖了,马上打道回府,要不然,在哪里过夜睡觉呢?
    那年月,住宿,酒店还不是很普遍,即使大省城有住宿的地方,可又找不到位置啊,还有,得花钱啊。
    这一提到花钱啊,所有人都心疼的,那钱挣得非常的艰辛,到手里的钱,哪里舍得马上又花出去。更何况这不是属于自己的钱。
    干脆,卖了就立即打转。总之是没有地方歇脚,不打转,还能怎么样。
    胡中原交待着明天的事情,两年轻人只有听从的份。
    当晚不敢多耽误,吃完晚饭,早早上床休息,胡中原为了保险起见,要大孙子跟易隆平睡在一个床上,明天早上方便一起早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也就五点钟左右的样子,没有手表没有钟的年代,只听鸡叫声起床就是了,越早越好。
    胡中原自己先起来,在堂屋里整着那板车,弄出了声响,把易隆平给弄醒了,赶忙起来。
    胡中原的大孙子名叫胡建军,也许是八月一号出生吧。胡建军被易隆平起床的操作,也给弄醒了,自然就起来了。
    这一对小年轻,与胡中原一起,把那大衣柜,竖向搬到板车上,又绑了个结结实实。一切准备就绪,师娘也把早饭做好了,两个年轻人又胡乱地扒了几口菜饭,因为太早,口里没胃口,哪里吃得进。
    这一波操作结束,师娘又给安顿好了在路上的饭菜,一一放在大衣柜的抽屉里面,非常稳当,又灌好了喝的水,一并与饭菜放在一起。
    好了,两年轻人在师傅和师娘的护送下,终于出发上路了。
    这是夏季的尾声,早上的气温非常凉爽,又是从床上才起来的,吃饱喝足的两个人,易隆平掌舵,拉着板车的扶手把,肩膀上还有一个背带,胡建军用右手扶着板车上的柜子,也用点力推着板车往前走着。
    这大衣柜虽然有点重量,但是,用板车拉着,也不怎么费力气,刚开始还觉得蛮轻松的。
    这出乡村的路,肯定选择沿河岸边的“压心台”,大约走了一堂课的时间,就到了乡河边的渡船位置。
    这就要上大堤了,易隆平弯着身,躬着背,用力的爬着上坡,胡建军同样是躬着腰身,双手都扶着板车上衣柜,用力地推着前行,两个人齐心合力地一拉一推,五分钟后,板车到了大堤的最上面。
    然后就是翻坡再往下,这下坡路虽然不需要力气拉,但是,走下坡的板车,必须得用力把板车掌控好,这就只需要易隆平一个操作就差不多了。胡建军则在旁边扶着就行了,不能用力的。
    下坡路快多了,易隆平把板车的末端落地,减少板车下坡时的冲力,也就一两分钟,板车就到了渡船的渡口岸边,那渡船还在乡河的那边,只能等船过来了再上渡船,
    两个人可以暂时歇一会了。
    很快那渡船来到了岸边,这是渡船老板刚换的一个大机渡,板车上去还是蛮方便的。
    之前的小划子,主要是渡人过河的。人在岸边上那划子船时,一只脚上去,那小渡船就一摇三晃的,船老板不停地划动着船桨,以保持船在岸边,胆小的上个船都会胆战心惊的,只得咬着牙,壮着胆,再迈第二只脚,双脚都上去了,小小渡船摇晃的幅度反而变小了,人上去后坐稳了,那小划子就不再摇晃了,船家老板开始撑着船桨,把船撑着调头,朝着那一边撑过去。
    现在这是机渡,机渡机渡,机器渡船,不再是人去划桨了,不仅船变大了,那机渡也不怎么摇摇晃晃了,很平稳。就是过河收费长了一点点。
    原来小划子过河,一个人收两分钱,现在是一个人收费五分钱,一个板车按两个人的费用。因为板车占位置。
    后来的机渡,慢慢涨到一毛钱过河。
    很快渡船就到了河的对岸边,易隆平再次躬着身子,拉起了板车,胡建军双手扶在板车后面的衣柜上,使劲地推着。有那同渡的行人,也帮忙搭把手推,很快,一两分钟的时间,板车就上了河对岸的大堤顶上。
    接下来,又是一个下堤坡,下堤坡虽然不用出力气,但是,要力气掌控板车,不能下滑得太快,这可是一个技术活哟。易隆平还算灵光,能够掌控得了。
    下了大堤坡,再下“压心台”的堤坡,板车,终于到了河对岸村庄的平路上了。
    又正式上平路前行,不到两个钟头,易隆平就觉得吃力了。不是拖板车累的,是两个钟头的时间,双腿走累了。这胡建军也是一个庄稼汉,也懂人拉车拉长了会累,就主动换班拉。
    这一通过河来到了河对岸,才真正开始行路了。去往省城的路,那时候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一条比较宽敞的泥巴大路。晴天还是可以的,比较好走。
    也许前面就是水泥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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