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荔晚视线忍不住落在两人的影子上,却又轻飘飘地向着靳长殊的方向,更深地望了过去。
    他察觉到了,忽然看了过来,宋荔晚立刻把头转开,却又觉得有些做贼心虚,故意又将头转了回来。
    这一下,实在是欲盖弥彰了。
    她在心里骂自己。
    好蠢。
    可是蠢事总是在这样不经意间做出来的,等发现时候无疑已经迟了。
    宋荔晚索性抢先开口说:“我刚刚说的话,只是为了让珍珍收下谢礼,请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她这话说得有些冷漠了,像是故意,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远很远。
    可向来心有七窍、聪慧过人的靳先生,偏偏这一刻,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刚刚说了什么?”
    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
    她有那么傻吗。
    舌尖抵住上颚,宋荔晚斜觑他一眼,语调淡淡道:“没听到就算了。”
    “其实听到了。”他却又这样说,“我只是想,再听你说一次罢了。”
    他是这样坦荡而直白,反倒要宋荔晚,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匆忙地回答说:“我……你也知道,我当过很多年的孤儿,对于家庭,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经营……”
    “没有关系。”他微微一笑,温柔地望着她,“在过去的人生中,也都是我的亲人们包容我、照顾我,往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学习,该如何去组建一个家庭。”
    宋荔晚越发语无伦次了:“但……但……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怎么能直接结婚呢?”
    话音刚刚落下,靳长殊脸上的笑意便淡去了,他削薄的唇角向下垂去,眉心皱起,聚拢起一个说不上是不悦,亦或者是困惑的神情。
    “你没有谈过恋爱?”他慢慢重复着她的话,半晌,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低而淡,却又令人有些胆战心惊,“那我们这么多年,都在做什么?”
    啊?
    宋荔晚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眸底,暗流涌动,翡色明灭间,映着她的影子,似乎十分想要将她掐死。
    许久,宋荔晚终于说了一句蠢话:“原来,我们这么多年,是在谈恋爱吗?”
    “你以为呢?”
    她以为,她是被他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啊。
    宋荔晚聪明的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来,可看他的神情,分明在等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她正有些焦头烂额时,天空上,忽然传来破空之声。
    几架战斗机飞速地自天空之掠过,月光将一切照得清晰明了,宋荔晚甚至能够看到,机身上喷涂着的大南国旗,被用红色的油漆,打上了一个巨大的叉号。
    这些战斗机不过是路过罢了,只是须臾,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宋荔晚一面是想略过这个话题,一面也是真的有些疑惑:“大南都是半夜空军演习吗?”
    却见靳长殊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我们该回去了。”
    “怎么了……”
    宋荔晚还没有问完这句话,便忽然看到远方的天空,迸溅开一簇极明亮的光,一瞬间,竟将天空映得亮如白昼。
    声速慢于光速,在下一刻,方才响起了一声闷响,如同有顽童,自高空调皮地扔下了什么,不少人都被这一幕所吸引,自房中走出,对着火光亮起的方向指指点点。
    两人的面孔,都在这样的白昼烟花之中,被映照得格外分明。
    这一幕,让宋荔晚莫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却又说不清是为什么,靳长殊却已经扯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逆着人群向来的方向走去。
    他步子迈得极大,宋荔晚必须要用跑得才能追上他。可她大病初愈,体力并不算好,勉强跟着他离开了人群,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靳长殊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止住脚步,向她道歉:“是我走得太快。”
    “怎么了,突然这么着急?”
    靳长殊原本冷肃端丽的眉宇之间,笼上了一层阴晴不定的雾。
    头顶霓虹灯的广告牌闪烁不定,似是慌乱的眼睛,照耀出光怪陆离近似于油画般的光影。靳长殊又扯着她向着路旁站了站,这才回答她说。
    “刚刚的飞机,飞往的,是湄南的方向。”
    脑中一闪而过什么,只是不待宋荔晚去抓住,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
    第一簇亮起的光已经熄灭,可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的光芒,在不同的地方,依次亮了起来。
    脚下的大地,仿佛也在震动,宋荔晚终于明白,刚刚的一幕,意味着什么。
    那是……空袭。
    隶属于大南的空军,却向着大南首都湄南,发动了空袭!
    宋荔晚简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靳长殊已经弯下腰来,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着前方走去。
    路口处,司机正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看到两人,连忙发动汽车迎了上来,这样的时刻,连靳长殊都顾不上多说一句,上车之后,语调冷厉地对司机说:“去大使馆。”
    司机一边惊慌地发动车子,一边问靳长殊说:“先生,这到底是怎么了?”
    靳长殊轻轻敲击着腕上那块金属质地的腕表表盘,冰白指尖,在钻石表面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半晌,才回答说:“还不确定。”
    车子向前驶去,沿路能够看到刚刚的河边,人流聚集太密,不少人推搡着,或是想要向前看清,或是想要回到家中,场面乱成一团,忽然响起惊呼,竟是有人被挤下了河去。
    大街上不少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酒馆中的雇佣兵跑出来,看到天空中的颜色,立刻骂骂咧咧地,向着银行跑去。
    更多的人,都在茫然地互相询问着,究竟发生什么了。
    宋荔晚沉默地看着他们,忽然明白,刚刚靳长殊为何会立刻拉着她离开。
    他们站在渡口的最前方,若是乱起来,两个人必定受到的影响最大。
    可谁能想到……这个夜晚,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旁边伸来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靳长殊握住她的指尖,指腹慢慢地摩挲着,将那冰冷的肌肤,渐渐得擦拭出了温度。
    “不去大使馆了,回长滩。”
    司机有些惊讶:“您不去找大使先生问清楚吗?”
    “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靳长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往昔的从容不迫,“现在想要找他的,必定不止我一个。”
    司机领命,转过一道弯,向着山上开去。
    靳家的产业遍布全球,连在这里,都有一套豪华庄园。宋荔晚总算回过神来,连忙提醒说:“还有珍珍,我们得带上她!”
    “已经派人去接了。”越是这种时候,靳长殊对她说话的语调越是放得格外轻柔温和,似乎生怕会吓坏了她,“荔晚,别怕。”
    她原本是怕的。
    战争的影子第一次离她这样的近,可他说了,她的心,真的安定了下来。
    宋荔晚顾不上许多,向着他的方向依偎过去,他已经展开了手臂,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里,仍旧是往昔那熟悉的焚香气息,今日大概又添了一位佛手柑,反倒让人嗅着,心缓缓安定下来。
    车子一路向前,人烟渐渐稀少起来,半山的庄园大门向着两侧敞开,安保人员立刻迎了上来,确认车中是两人,连忙毕恭毕敬道:“先生。”
    靳长殊问:“接的人到了吗?”
    “潘小姐已经到了,她还带了几名学生一起,现在正在会客厅等您。”
    靳长殊“嗯”了一声,又问:“飞机准备好了吗?”
    那人却有些为难,靳长殊看他一眼,对着宋荔晚微微笑道:“你先进去看看潘小姐,这样深夜将她带来,她和学生大概吓坏了。”
    宋荔晚知道,靳长殊一定是和这人有不能让她听到的话要说,只好松开他的手,有些恋恋不舍道:“我在里面等你。”
    她一步三回头,隐约听到“空中管制”、“一律击落”这样令人心惊胆颤的词句。
    夜已经深了,门前原本应当灯火通明,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此刻却只开了一盏小灯。
    灯光混沌不明,唯有月色,为他俊朗锐利的面颊勾勒一层镀了银的光辉,离开了她,他的神情又变成了那个高不可攀的靳先生,眉眼间,竟染上了淡淡的狠戾之色。
    心猛地漏跳一拍,宋荔晚不敢再看,转头向着房内走去。
    屋中,潘珍忐忑不安地等在那里,几个学生被管家安置在另一侧,正一人一杯热牛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潘珍看到她,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跳了起来:“荔晚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宋荔晚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吓到孩子,潘珍勉强控制住情绪,小声和宋荔晚说:“这些都是孤儿,或是父母不在身边,我只好一起带来了。一路上我看到湄南方向一直有火光亮起,是爆发……”
    “战争”二字,潘珍没有敢说出来,只是比了个口型。
    宋荔晚叹了口气:“现在还说不准。”
    “看来是真的了……”潘珍在这里待得更久,知道的消息也更多,“早就听说国王和将军相处并不融洽,将军一向不驯,或许早有反叛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惊慌之色。
    两人一个在美国,一个在中国长大,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局势?
    大人的情绪,影响到了孩子,几名学生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们。
    宋荔晚勉强打叠起精神,微笑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长殊在,哪有什么事是值得畏惧的?”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潘珍,却奇异地被安慰到了,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神情,泛起异样的光彩。
    “你说得对!有靳先生在,我们一定不会出事的!”
    宋荔晚:……
    真不知道靳长殊有什么魔力,在他身边的人,总是对他有一种出奇的迷丨信和信心,似乎跟着他,就能战无不胜,万事大吉。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症状只出现在靳长殊的同僚及下属身上,怎么连只见过他几面的潘珍,也被洗丨脑了?!
    作者有话说:
    靳狗:我们这么多年,不是恋爱是什么!你想始乱终弃?!
    -
    本来想写6000,太困了没写完,拆开发上来(对手指
    另外,文中出现的地名纯属虚构,全是我胡编乱造的,没有造成任何真实的人员伤亡【。
    ? 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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