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负责的一个病房总共六个名人,现在三个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这么一算下来,今明两天连续两个手术,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这个星期自己就可以回一趟杭州去看看自己的宝贝女儿了。
    白文静觉得这样的安排很错。等查完了床,看一下时间,也就快中午吃饭的钟点了。白文静摘下口罩长出一口气,要不然怎么说医生的这身制服要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穿不住呢。好在这边天气气温下降,带着帽子,口罩,加上大褂,这么一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当真对医生来说也是一项考验。不过摸了一下身上那粗糙的感觉,心中也不禁有些不悦,心想着院里面也不说是改成透气性好的布料。
    不说病人们对白文静今天的表现有什么心得,同事们又在他背后吐了多少次舌头。相信今天一过,看清楚白文静为人的他们,以后的工作中会表现的干脆一些。
    不过当白文静从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隐约的听到身后几名女医生和护士在谈论着自己。
    一个护士自以为声音很低不会引起白文静的注意,对旁边的同伴讲道:“你说咱们这位白医生究竟是什么人啊,这才没来几天就这样拼,现在连黄医生都得罪了,真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工作。”
    同伴却是一副兴奋的模样,目光闪烁的看着白文静的背后,不住的赞叹道:“白医生人多酷啊。你不是也看到刚才他雷厉风行的样子了嘛,就说咱们医院里,有几个医生像白医生一样的?其他人还不是都暮气沉沉,混吃等死的样子。依我看,白医生这个样子就对了!”
    听到这话,另一侧地一名年轻女医生冷笑一声道:“我看你就别花痴了。人家白医生虽然做的没错。可是咱们的医疗资源毕竟有限,院里面说话声大的大有人在。一个不好有人背地里打小报告。我看白医生够呛!还有今天一床地病人住院费,医葯费谁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人家单位想赖账。白医生这么一出头,到时候医院里拿不出经费来。这不是让人坐蜡嘛。”
    其他的女护士和医生远远跟在白文静身后,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参加着讨论。*都觉得这一次白文静是想要在大家面前立威。
    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白文静如此做派,带着几分儿戏。却不知道院里面会有什么说法。不过女人们和男人一样。说着说着,话题就又绕到白文静地私人事情上面。
    有一名小护士就低声的笑道:“白医生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华有才华,而且还开bmw,真的男人中的极品啊!”听到这话就有人揶揄她,笑道说:“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你该别是春心动了吧。不过也难怪,白医生条件是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技术有技术,就是脾气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本事的男人脾气都大,要换成我没结婚那会,我也得倒追。”不过话锋一转,叹息道:“可是人家现在可是使君有妇。你小丫头就算是再有什么心思。也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犯浑。要不然吃亏的可就只是你自己。”
    这话让原本嘻嘻哈哈地女人们心中哇凉一片,不过那小护士还犹不知觉的嘴硬道:“那我就给他做小三!”
    话音未落。其他女子连忙接话道:“你敢做小三,我就做小四!”
    “那我还小五呢。你小六怎么样?”
    身后一帮女人大胆的话语。让白文静冷汗直流。心说这年头可别给人讲什么仁义道德或者是大道理了。而对此白文静也只能够付之一笑,至于别人怎么看他倒无所谓。最起码他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时刻保持冷静。再说了,想做小三的可还真就没有机会,因为那位置现在已经有人了。
    中午白文静没有出去吃,而是直接在医院食堂打饭回办公室,随便对付了几口,注意力就全部放在手头上的病人资料和检查报告上了。
    下午要给那个小男生做胃部外壁穿孔修复,同时看片子,似乎穿孔的面积不小,难度不会很低。而这些年来他也养成了习惯,即便是自己到目前为止在外科手术方面的战绩十分出色,但他还是需要进行术前准备工作,把每个步骤每个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他都必须提前想到。*这一点无关于自己的技术如何,而是作为一名合格外科医生地做事态度。由不得他半点马虎大意。
    也许只有谨小慎微这一点,才是白文静本性中地优点吧。
    不过就在白文静守在办公室里边吃饭边看资料的时候,忽然之间就有人地撞门进来,冲到办公桌前面,横眉冷对的盯着他看,脚步还没有停下就冷声质问道:“白医生,刚才有人和我报告说,你把301病房里地三个病人都开了出院手续?还有,你还答应给一号床的病人做手术,还要安排手术室!”
    一听这话,白文静马上就明白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白文静皱着眉头抬头一看,这位倒算是熟人,尽管有过一面之缘,但还是认识,于是呵呵一笑,放下手上地筷子,打招呼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孙主任。孙主任有什么话好好说,来先坐下要不然一起吃点?”来人正是外科的首席主任医师孙泽涛。此时就见这位孙主任一脸怒气,十分火大的样子。不用想都明白他是为什么来的。
    不过好在这位孙主任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也知道白文静是初来乍到,更兼上面有人,却是极力忍着怒气不打算撕破脸皮,直接说道:“白医生,你知道不知道,那三床的病人,一天的住院费是多少。又知道不知道他们一天的医葯费又是多少。我们医院不比市里面的大医院,各项资金都要自己筹措。眼瞅着都要到年底了,医院里却拿不出来多少钱给职工们发奖金,你说这算不算是笑话?”
    白文静闻言心里冷冷一笑。心想着这位孙主任可真是直言不讳了。竟然这种大家心知肚明都藏在私下里的话,没想到真的就拿到桌面上来说了。不过孙泽涛这么一说,就显得他“大公无私”一切都是为医院地同事们的实际利益出发。倒显得自己好像是掉进饭锅里的臭鱼了。
    但是你这里是医院,不是做买卖的商铺。真地进来一个病人就宰一个病人啊!这样还要不要医德,你们还是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想要奖金想要好处就别来医院啊!白文静真的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看着孙泽涛也不说话。*这种事情谁有理没理地说出来没有意思,总之一句话,自己来这里工作是打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和你们和光同尘的!
    眼见白文静不说话。孙泽涛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原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白文静能够和自己大吵一架,然后自己接着由头就去找院长,以后你白文静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总之别在我们外科就行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家伙竟然是属闷葫芦地!竟然给自己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这一下孙泽涛可是发作不得了。一股火再也忍不住腾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毕竟还是年轻,也是孙泽涛一直都以为白文静是来抢自己港口医院外科首席主任医师的地位才下来的,所以反应就未免有些过激。
    气呼呼的掐着腰,在白文静面前走来走去,最后说道:“好,白医生。咱们先不说出院的事情。只是一床病人明天手术的事情。我这里却是安排不出来多余的手术室。这个我和你先打好招呼,省的明天你说我故意找你麻烦。咱们也是有什么话都说开了。有这么一次也就足够了,但是咱们外科就只有一个声音。白医生要是想在外科继续待下去,最好是能够注意一下自己工作的态度”
    白文静眉头一皱。发现眼前地这个孙主任似乎脑子有点问题。这是打算和自己摆明军马了。
    但是如此一来白文静反倒是怒极反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吃了不到一半地午饭,最后有气无力的对孙泽涛说道:“对不起孙主任,你说地那些话我有些听不明白。不过既然你对我有意见,不妨和院里面的领导说。如果领导们觉得我做事不对,我可以适当地改正。但是对于今天的事情,我却没有做错什么。而且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知道那几个病人地实际情况都如何。至于你说一号床病人的事情,我之前路过调度室的时候看到外面安排明天的手术计划,上面孙主任的病人只不过是一个慢性扁桃体摘除的手术,并不是急着用手术室。所以我还是希望孙主任能够把手术室让出来。毕竟一号床病人的双腿,拖一天就危险一天,而且我看了一下,伤口现在化脓的厉害,要不及时手术治疗,估计一条腿就保不住了。*”
    孙泽涛眉毛跳动了一下,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盯着白文静看,可是他想找一个发泄机会,可惜白文静根本就不给他。
    最后孙泽涛也是自讨没趣,觉得丢了面子,最后也在白文静面前站不住了,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又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
    目送这位大主任离开的背影,白文静摇了摇头,觉得很无趣,很没有意思。心里面一阵腻烦,低头再吃饭,眉头就是一皱!
    饭凉了!
    白文静仰天长叹:“我这是不是自讨苦吃啊!真是悔不该没有听老婆的话啊!”这边他在这里自怨自艾,那边孙泽涛却是冲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子的。
    真是越想越憋气,越想肚子里的火就越大。最后这位大主任满脑门子的官司,压不住火,就拿起来桌子上的电话。
    十几分钟过后,白文静放下手上的一切事情来到了院长办公室。
    和第一次见到的场景一样,港口医院地院长刘敏。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笑着把他迎进门来。先是大家坐下。这时候院长才笑眯眯的亲自给白文静倒了一杯茶水,说道:“白医生啊,来说一说,这几天来咱们医院工作生活还都习惯吗?我听市局的老李说白医生是南方人?家在杭州杭州好啊。有句话不是说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自古以来就是人杰地灵,苏东坡地诗有云。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刘院长这边和白文静打太极拳,玩社交场上那“起承转合”的春秋笔法。可惜院长大人一叫他来,白文静就苦涩的明白人家是为什么叫自己了。无非就是孙泽涛把事情真的捅上来了。
    唉,真是不知道现在地人为什么都是这个样子。只是一些理所应当的常规事情。竟然弄得好像是十级地震一样。*难道说,正常办事反倒是成了害群之马了?
    白文静现在还不知道刘院长的态度,所以耐着性子听他在这里夸奖西湖如何如何的好。而实际上目前西湖也早不是当年苏东坡那个时代的西湖了,风景依然,可惜物是人非。自然的美景被现代化地钢筋水泥,和喧嚣的人群所包围,想美,也是美的有限。
    不过白文静不说话,刘院长却是喋喋不休的继续说道:“白医生啊。你是老李亲自送过来的。老李更是我多年的好朋友。所以咱们之间有什么话也不用藏着掖着。而且我也看过你的履历了,海外学成归来。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你能够留在我们医院。也是咱们医院地福气。可是你刚来咱们医院,在团结同志这个问题上。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还有在对待病人地工作态度问题方面似乎也需要和同事们多沟通嘛。国内毕竟和国外不同,国情特殊嘛。”
    白文静不耐烦说这些,抬起头来岔开话题,正色说道:“刘院长,一号床工伤砸断双腿的病人地手术,明天院里是不是可以安排一下,不能再拖了。”
    刘院长话还没有说完呢,被白文静突然打断,脸色就是一变,随即听到这话,便故作为难道:“这个么,呵呵,白医生不要着急,院里再研究一下吧。”
    听着刘院长和自己打官腔,白文静心里就有一点火大,不过他也是从小地方一步步走出来的,对于国内医院地这种漫不经心的工作方式他更是心知肚明。可是对于一名医生来说,这每一分每一秒,就意味着病人地生命和救治的希望。
    而原本他还觉得刘院长人不错,应该好说话。可是没有想到还是遇到了国内医院这种避重就轻的作风,直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白文静强调道:“刘院长,真的是不能再拖了。如果院里面是担心手术费的话,我知道现在国家给医疗机构有专门的绿色通道特批的专款。我想可以用这个办法,先让病人把手术做了,然后再让他们单位把款子付清。这样两不耽搁,还可以解决一个病床的空位。要不然,就这样干拖着,到时候病人一旦出现了什么情况,出了事情最后还是医院的名誉受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文静差点没把“损人不利己”说出来。
    但是到此为止,刘院长的脸色也落了下来。不悦的对白文静说道:“白医生,我知道你是对工作和病人负责。但是医院有医院的难处,也有自己的规章制度,我们不能够因为一个病人,就开后门,这样一来,以后你也要手术室,我也要手术室。我们的工作还怎么进行!”说着刘院长拍着白文静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做事情要脚踏实地,这样想当然是要吃大亏的!”
    白文静气的刚要反驳,可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随即就见刚才才在自己办公室摔门离去的孙泽涛,一脸笑容的探身进来,同时笑道说:“不好意思,不知道院长和白医生说话,没打搅吧。”
    刘院长一见孙泽涛,脸上马上就流露出微笑。抬手示意他进来,笑道说:“不打搅。刚才也想找你过来,就咱们三个人好好的聊聊天呢。正巧了,你来了就别客气。自己找地方坐吧。”
    说着刘院长看向白文静,又笑道说:“白医生,见过孙医生把。你们以后都是在外科工作,大家同事之间要彼此扶持。相互进步嘛。”
    白文静站起身来,当着刘院长和孙主任惊讶的目光,正色说道:“对不起,下午我还有一个手术要做。另外我想明天地骨伤手术也要安排下去,所以就不久留了。”说完,白文静第一次不给领导面子。转身就出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眼见白文静忽然离去,刘院长怒极反笑,好半天,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孙泽涛却是大喜过望,心想着你小子可真牛!不过自己也不想想,不管你之前做什么的,但是现在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个挂着主任职称的普通外科医生罢了!这才来几天啊!竟然把自己地顶头上司和医院领导一起得罪了,真不知道以后你还怎么在这家医院里立足!
    幸灾乐祸了一阵,随即孙泽涛趁热打铁。火上浇油的对刘院长故作气愤的说道:“啊!这个白医生怎么能够这样呢!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什么意思?这简直太不把院长你放在眼里了”
    “好啦,说他干什么!”刘院长冷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也不知道是真的大度还是假地虚伪。叹息道:“年轻人嘛,争强好胜。再说了。他人是国外回来的,难免沾染一些英美国家人那种目中无人,骄傲自大的坏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话不能这么说啊!”孙泽涛连忙坐在刘院长身边,气不过的说道:“国外回来的怎么了?国外回来地他也不能够数典忘祖,不顾国情肆意妄为吧!再说今天的事情您也是看在眼里,一共就六个病人,三个让他开了出院手续。剩下的倒好,我们还要给其中一个倒贴手术费”
    刘院长插言道:“也不能说是倒贴,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单位要嘛。不过我觉得这个白医生,为人处事还是需要加强。小孙啊,他现在是你们外科的,作为咱们医院的首席外科医生,你要以身作则,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最起码要给新人竖立榜样嘛。”
    孙泽涛心中不以为意,但是嘴上却是一个劲的称是,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明天一号床手术的事情怎么办?”
    刘院长闻言沉默下来,沉思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张口说道:“既然人家都开这个口了,看在老李的面子上,这一次我就顺了他地意思,让他做这个手术又如何!不过这一次是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什么?”孙泽涛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好在他控制住了,也猜到刘院长是打算下宁人,不过这可不符合他地预想啊!
    眼睛一转,孙泽涛急忙说道:“院长,明天是周六,手术室本来就紧张。这要是答应了白医生,那手术室从哪里出啊!”刘院长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孙泽涛,慢慢说道:“小孙啊!我记得明天你要做地只是一个慢性扁桃体炎摘除的手术吧。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往后推一推吧。”
    孙泽涛一听让自己推一推,心说这哪行啊!自己可是和人家家属都说好了地,临时变卦自己可怎么办啊!于是强笑道:“院长,扁桃体摘除别看是小手术,但也是有生命危险的啊!”刘院长这时表现地很果断,不容置疑道:“一个摘除能有什么危险,不用说了,就这样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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