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慈宁宫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见太后在宫人的搀扶下度步回来。然后她老人家告诉我她已经着人去宁府报过口讯,说我还要在宫里待些时候,于是,我被“为太后治疗腿疾”为由给留在了慈宁宫偏殿。
    每日晨起,我都按时给太后做物理治疗,再加上太医开的药方以及适当的功能锻炼和饮食调养,渐渐的,太后的腿疾发作次数逐渐减少了,也没前些时候疼的那么厉害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太后她老人家却始终没有放人的意思,我被隔绝在宫里根本就不知道宫外的情况。子扬上回说不日就将会有我爹的消息,现在都过去半个多月了,我都还没听到任何有关宁家的风声。倒是慈宁宫一下子热闹起来了,我闷的发慌,就找人聊天,天南地北地聊,水里月里地侃。于是,很快,上到帝后、嫔妃,下到宫娥太监,宫里大大小小的人儿都知道慈宁宫有我这么一号爱说笑话,见识广博的人物,每天下午,都会有不少人来听我胡侃。太后自己也很喜欢听我说的那些奇闻佚事,所以在她老人家的纵容下,我更是事无忌惮地闹开了。
    其实另一方面我主要也是想通过大家口中知道些外面的情况,虽然来者都是身处宫闱之人,但大伙打听和传播消息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宫墙外的人差,当然这些小动作绝不能被太后她老人家知晓。
    据说,那个叫陶定勇的都尉是太子的亲信,在负责运送朝廷拨往南江郡赈灾的粮款时,偷梁换柱,将三百万斤大米差不多都换成了掺杂着吡糠的劣质米,如此一来,就有近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落入他们手中。这些人连灾民寥以裹腹的米粮都敢贪污,如此天怒人怨之举简直与禽兽无异。
    这天,我手里捧着太后的“营养餐”低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洒了一点。这可是我花了大半天工夫才给炖好的五谷杂粮粥。当然,在她老人家面前这东西还有一个更为雅致的名字,叫作“五福临门粥”
    “砰”的一声,我赶紧护住手里的罐子,还好,还好,粥没洒,倒是人撞了一个。正想抬头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撞的我,却见对方早已有人阴阳怪气地喝道:“大胆!太子的驾也敢挡?”
    一听到“太子”两个字,刚想骂人的话全给憋了回去,缩了缩脖子,把脸埋的更低,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下谢罪,太子本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耳边只听到有人整理衣物的声音,然后就是离去的脚步声,我这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赶紧起身捧好手里的罐子打算继续完成我的送餐任务,没想到身后原本离去的太子众人似乎停下了脚步,有人叫道:“站住!”
    才走了两步的我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回道:“奴婢是慈宁宫的宫女,赶着给太后送膳,望太子殿下原谅奴婢冲撞之过。”说完这一整串话我舒了口气,憋着声音说话还真是累人!大概我和这位太子殿下犯冲,每次见到他都没啥好事。
    “你转过身来!”有人命令道。
    我犹豫再犹豫。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去。低着头远远地对着太子行了一礼。然后等着挨训。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团黑影。呵呵笑道:“原来是你!看来你比较喜欢边走路边撞人。”
    我嘻笑道:“下次奴婢一定看着正前方走。保证再也不会撞到您了!”
    “哦?是吗?”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把头给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可是这回本王好像被撞地不轻。新伤加旧伤。难道光是道个歉就够了?”
    道歉不够难道还要报警不成?没见过这么小心眼地人。上回在街上把他给撞倒是多久地事了。竟然还记得那么清楚。大不了再赔你点医药费得了。省地再说我撞了人也没啥表示。
    “二哥这是要赶着去御书房吗?那可是巧了。父皇也宣了我。咱们一道走吧。”禹翔朝我这望了望。真该感谢他来地这么及时。
    “参见瑞王爷。”我也跟着太子身边众人屈膝行礼。
    “不必多礼了。”禹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状似不经意地瞟向我这边,嘴角还挂着抹若有若无的笑,说真的,认识他这么久,我还真没正儿八紧地给他行过礼。
    太子抬头往禹翔所在方向看去,假笑道:“既如此,那就一道走吧。”
    “酉时一刻,在前面亭子里见,本王有宁相爷的消息。”临走前太子还在我耳边丢下了这么一句,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却是轻的几不可闻。我想确认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抬眼,却见他已领着众人走远了。
    整个下午我都心不在焉,酉时没到就早早地候在这衡安亭,等着太子他老人家大驾光临。酉时刚过,太子就独自一人走了过来,对于我的早到他似乎并不讶异。
    “参见太子殿下。”
    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任何回应,直到双腿弯的发酸,他才懒洋洋地说道:“免礼了。”
    我松了口气,忙站起来,脚步一个狼跄,差点就摔了一跤,站好身子,一抬头却见早已入坐的太子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呆愣片刻,才又顾自坐了回去。
    “坐下慢慢说。”
    我寻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他嗤笑道:“躲那么远,怕本王吃了你?”
    我又行了一礼:“太子乃万金之躯,奴婢怎敢与您近坐。”
    他冲我招了招手“过来。”然后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坐这。”
    我犹豫着还是走了过去,谁让我现在有求与人家呢?万一把他老人家给惹恼了,不肯告诉我爹的下落怎么办?
    又过了好一会,还是不见他开口说话,我一抬头,却见他正拿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理了理情绪才问道:“请问殿下可是知道我爹下落?”
    “如果不是本王说有宁相爷的消息,你是不是就不会来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废话!要不是想知道我爹的消息,谁愿意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啊?见我不说话,他摇了摇头,叹道:“哎,人家当着本王的面都只会拣好听的说,就你这么笨,想的什么都立马写在脸上!”
    我忙点头道:“奴婢是挺笨的,所以请殿下直截了当地跟奴婢说了吧,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不管是礼节还是称呼上,我都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意图,唇边挂着抹了然的笑意:“本王说过了,让你坐下慢慢说。”见我还要说话,他又补充道:“别急,本王会告诉你的,不过,你要是再这么急着问,本王很有可能会一下子想不起来的。”我只好坐了回去,闭紧嘴巴不再说话。
    他看着我一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言询问的模样,调侃道:“素闻郡主才思敏捷,口齿伶俐,可今日一见”
    “却发现原来见面不如闻名,是吧?”我直截了当地接了他的话。
    他手上的折扇“咣铛”一声掉了下来,朗声笑道:“呵呵见面不如闻名?你呵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我心里嘀咕着,反正你也就是那意思,与其听你数落还不如自己说出来更舒坦些。
    “别动。”
    “做什么啊?”
    他盯着我头上看了半天,又似乎是在看向我身后更远的地方“闭上眼睛。”
    “什么?”
    “我叫你闭上眼睛。”
    “你想干嘛?”我警惕性地问道。
    “要是想知道你爹的消息就乖乖听话。”他威胁道。
    我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却未见有任何动静,在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独自离开时,发间一动,我能很清楚地感觉到是有什么东西插进了发间。忙睁看眼睛,眼前有一张放大的脸孔,我吓地往后缩了缩,脸忽然“唰”地就红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刚才的姿势有点暧昧。身后似乎有人踩踏树枝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还好,还好,没被人看到,不然又得胡乱猜疑了。
    刚想伸手把头上的东西拔下来,却见他吩咐道:“不许摘下来!”举起的手只好悻悻地放了下来。
    “前两天,本王的手下来报,说是在宁江曾发现过相爷的踪迹,现下正派人寻找,更确切的消息得等三天后才能知道。”
    宁江?爹怎么又跑去宁江了?半个月前子扬说有人在古云县雪峰山下见过他,不知道他的人有没有查到我爹的下落。至于眼前这位,他说的话我肯定不能全信,只是自己现在被太后以治病为由给困在了宫里,什么也做不了,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多事,任由太医诊治不就得了?
    “三天后是我们大兴三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大典结束后再告诉你宁相爷最新的情况。记住,三天后的祭天大典上要让我看到你,还有,我再说有一次,这珠钗不许摘下来!”虽然是命令的话,用的却是几近请求的口吻,而且他用的是“我”不是“本王”我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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