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特桥的一家上乘的黎巴嫩餐馆送来了热腾腾的午餐。莱娜亲自照应这两个男人,特别留神让这位阿拉伯龙王艾里亚斯-拉迪夫吃到烤羊肉最美的部分。不过她原以为他更年轻些,看上去也更健康些,而不是面前这位上了年纪的干瘪老头。她哥哥每次带回家的单身汉,不是年纪太轻,让人没有指望,就是和这位一样老得不行。这匹老马笑起来真够呛!
    还没有人告诉她哥哥马哈穆德有关星期二晚上冒牌来客的事情。莱娜一直未能和他通上电话。这倒也好。从他接待拉迪夫的一举一动中,她能感觉到这顿午餐既十分重要,又有利可图。为此,她哥哥也只能保持沉默。马哈穆德对客人大献殷勤,让人送来好几瓶不同品牌的矿泉水。几瓶法国的,几瓶意大利的,一瓶比利时的,还有两瓶英国货。这些小小的玻璃瓶十分威武地排列在宽敞的起居室里那低矮的鸡尾酒台上。
    “最好的东西来不了英格兰。”拉迪夫说道。他在餐叉上铺上几粒鹰嘴豆,一粒一粒慢慢吃着。“这水是从意大利边远的南部曼切特瑞拉运来的。我心里一直念着意大利呢,因为从昨天我们见面到现在,我一直和你那位朋友保持着联系,就是那位电影制片商。”
    马哈穆德脸上许久不见一丝表情。“阿尔多-西格罗依?不过他可算不上什么朋友。”
    “可是你必须承认他的报价可是大有进步噢。”这位水商接着又说。
    “我亲爱的拉迪夫,”哈加德语气变得严厉了起来“西格罗依提供了一份我的新的报价单?不可能。”
    “完全有可能。松糕味真不错。”
    “松糕令你满意,我很高兴。”医生似乎沉思了一会。“你得空点肚子吃甜食,亲爱的拉迪夫。”他又顿了顿。“你瞧,任何保护性措施都是消极的。请看一个糟糕的例子。据说在爱尔兰共和国,政府每年用数百万买通非法的爱尔兰共和军恐怖份子,企图避免绑架、炸弹爆炸、枪战事件以及其它灾难。法国人与巴勒斯坦解放组织也有类似的秘密协议。做生意赚钱可不是这样。放贷,亲爱的拉迪夫,只有放贷才能赚钱。”这次,他停顿的时间更长。
    “一项正常的银行贷款只要求放贷者具结担保,不管这种担保以何种形式出现:资产、毒品、应收账目、非法黄金。这是常规做法。不过,泛欧亚信贷托拉斯在担保问题上始终不持定法,随时准备接受新事物。例如,我们在给新兴的前途远大的政治运动提供贷款方面尤其成功。借款者曾经只是对抗某现政权的反叛力量。经常只有数个月的时间,借款者成了统治者,那么这笔投资就成功了,我们的钱也就连本带利回来了。”
    “可是你的朋友西格罗依怎么会提议以更优的利率来议定此事呢?”拉迪夫稍稍露出了不满。
    “更优吗?我亲爱的拉迪夫,”医生的语气中透出近乎令人感到受辱的傲慢“你在这个项目中投资50万,而它将会带给你主办人500多万英镑。这可是10倍的利润,而且仅是一周之内。”
    这位瘦得皮包骨头的男人用一块皮塔饼吸干了最后一滴香喷喷的烤羊肉汁。“可是你瞧,西格罗依估计同样数量的原始投资能获得1000万英镑。那是20倍的利润哪,我亲爱的哈加德。”他一个劲地大声咀嚼了片刻,那些令人生畏的大马牙眨眼之间就将酥软的面包碾得稀烂。
    然后他往下一吞,此时马哈穆德医生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的喉咙贪婪地抽搐了一下。
    简敲了敲耐德-弗兰契办公室紧锁的门。不用说她也知道,耐德和夏蒙干的事和防务处其他人干的不一样。他们得自己注意保密,没有秘书,也不用档案员。“是谁?”耐德在里面问。
    “西部联盟。”
    她听到锁打开了。门扇一开,她就看到夏蒙毒蛇般的眼睛盯着她看,脸上挂着犹豫不决的笑容,就好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一样,耐德蹙了蹙眉,手搁在门锁柄上。
    “西部联盟已有好几年不来电报了。即使在当时他们也难得聘用身材苗条,皮肤浅黑的女子。”
    数个月来,他们一直诓骗外人,小心谨慎,不敢露出马脚。他们尽量避免与对方见面,即使见面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或偶有交谈,也只是应付性的,态度冷漠得很。现在耐德似乎有意将他们的事公布于众。她看见他眼睛下面现出深深的皱纹。是紧张的缘故?
    “莫,给我五分钟和这位女士谈谈。”
    不过夏蒙已经从办公室走出来,准备回他自己的办公室。“谈十分钟吧。”他说着就消失在拐角处。
    “他知道的。”简轻声嘟哝道。
    耐德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他等她在椅子坐下后将门关上。“有什么事?”
    “什么事?就想看看你的人见人爱的容颜。”
    “别出我的洋相了。”耐德叹气道。“晚上过得真糟。”
    “是因为勒维妮吗?”
    他那双疲惫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她。她看得出他没睡觉。“我离开你后就和那侦探在一起过了一晚上。”他埋怨道。“一个美国公民被杀。而他正好是我星期一和你谈起的那位慢跑者,当时我看着小汽车撞了人。这位雷奥登是——”
    “安东尼-雷奥登?”
    “他的朋友们叫他托尼。”他双眼瞪着她。“你认识他?”
    “只是久闻大名。”她告诉他本星期早些时候她年轻的律师保罗-文森特带给她的消息。“很明显,”她接着把话说完“雷奥登和威姆斯只要有情报局大人物给护着,什么事情都能脱身。”
    “威姆斯?”耐德翻起书桌上的材料。“你太年轻,准记不得一位名叫泰德-威姆斯的舞会管乐队队长,在芝加哥。他手下没有歌唱演员,倒是有一位名叫爱尔姆-唐纳的笛手?”
    “我这个西部联盟干得不错吧?”
    “没错,是位笛手。威姆斯,在这儿呢。”耐德捧起厚厚一叠钉在一道的材料,翻到最后几页。“这是潘多娜的来宾名单表。我的小山雀。瞧,威姆斯的名字在表的最后。詹姆斯-f-威姆斯?”
    “是他。星期天邀请他吗?”
    “他是拉里-兰德的手下干将。”耐德又找到了一扎材料查阅起来。“不对,他没有作为情报局的人排在表上。兰德这是越权,这个小畜牲。”他看见她扫视了一下手表。“呆一会儿吧。”
    “承蒙好意。夏蒙不会愚蠢到相信我们还在商谈公务。”
    “他那边没啥。我不是说我们可以告诉他。我的意思是,即使他发现了什么,他也会规规矩矩的。他是位朋友。”
    “这不正是人们参军的目的吗?建立终身的友谊。”她已站了起来准备开门。“这是今天上午11位客人中的最后一位了。一共是207位。”她的话音强而有力,又富有表情,听起来并不那么虚伪做假。“福尔默夫人似乎受不了。而你知道,这些是主动注销的。还会有许多客人根本不会露面的。”
    耐德在他关门时做了个默默吻别的姿势。他伸手提起电话,用力按下兰德的私人电话号码,听到对方答话时,就接上了保密装置。
    “我是耐德-弗兰契,拉里。”
    “我正想和你说话呢,你们-唆了半天有什么新情况?”
    由于夏蒙已经告诉了他10点钟碰头会上的情况,所以耐德能漫不经心地作出反应。“舒尔西斯这么快就会有报告来了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那么?”
    “所有的宾客都必须有恰当的证件。”耐德吩咐对方。
    “他们有请柬的话,为什么不就在大门口出示一下完事?”
    “这就是你的安全意识吗,拉里?我在谈最新式太空时代、高科技、全息处理、激光识读证件。”
    “别和我胡扯了。”
    “谁是泰德,对不起,谁是杰姆-威姆斯?”
    “再说一遍。”
    “詹姆斯-f-威姆斯。那两个参与某种投资骗局的小丑中的一个。他是你的人,拉里,如果不是你的,那就属于朗里的。”
    “去你的,弗兰契。证件方面的事情你让我知道多少,我就让你知道多少。你说的激光识读是什么意思?”
    “那是说着玩的,拉里。不过有关威姆斯的事可不是开玩笑,他们杀了雷奥登。”
    “别忘了考克-罗宾。”兰德粗声粗气地说道。“你在给什么打掩护呢,弗兰契?”
    “这件事你可别打坝,拉里。政治保安处正着手办着呢。伦敦警察局已经将谋杀案的事情接过去了。”
    “你别来烦我。”电话里一片死寂。
    当他第三次在红色电话机按下号码,拉里-兰德的电话终于接通并传往美国。他局促不安地坐在他那张特制办公椅里。这张椅子将他的身体抬高了6英寸,使他看上去高了一些,他的脚趾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喂?”一个清晨时说话特有的嗓音传了过来。现在伦敦是中午,但在弗吉尼亚的朗里只不过是7点。
    “是谁啊?”兰德嘟哝道。
    “是谁?”对方回答显得有点恼怒。
    “别开玩笑。我是兰德,伦敦情报站。”
    “拉里吗?我是杜拉赫。”
    “那为什么不早说?”兰德愤愤地问。“给我你有关詹姆斯-f-威姆斯的情况。”
    “管理档案的人不愿再忙了。有人会在伦敦时间下午2点左右用隆尼-托恩斯倒频给你发去传真,行吗?”
    “还要查一查雷奥登与威姆斯的关系。”
    “给我一些线索。”
    “也许是与投资骗局有关?”兰德心里没底。
    “那是联邦调查局的领域。”
    “去他妈的,杜拉赫。我两个都要。就把它叫作国际犯罪集团,影响”
    “国家安全。”杜拉赫替他把话说完。
    “瞧你聪明的!”兰德砰地搁下电话,身体猛地往后一靠,弄得那特制的座椅发出吱吱咯咯不快的声音。他的冲天怒气直指耐德-弗兰契。他对这个讨厌的家伙判断得非常正确。此人常常别出心裁,独往独来,无疑是国家安全的危险人物,理应铲除。
    不过他还得将情报递交给这个坏家伙。聪明的一着是将材料控制到最后一分钟,像拉里-兰德这样的人是当然会想到这一着的。这意味着你的对手无法进行协调统一的行动,只是在几乎来不及的时候才能稍有头绪。相信像弗兰契这么灵的家伙不会不懂得这一点。
    那正是他的危险所在。他可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毛头军人,服满军役,达到目的,积攒津贴。弗兰契并非如此。他是个不要命的家伙,不是吗?他还得给科耐尔以及使馆里其他人一点颜色看看,不过为这些龟儿子浪费精力真有点不幸。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必在意。没有这些不要命的家,你还过得好些呢。时间长了,和那些毛孩子一起干活也不赖。他们不摆臭架子,听你的吩咐,跟着你走。不过,弗兰契不是这种人。这家伙太精明,不好相处。
    虽然伯德-福尔默没有实际掌管过什么商行企业,但他常去父亲的办公室看他。在年轻时,他甚至分得了自己的办公室。只是后来他才开始明白那只是一种虚设。他在福尔默商行的管理方面根本就不会获准担当什么有作用的角色。最终他的办公室成了一个使他感到无所作为的场所。
    不过,伯德对生活的了解都是他在狩猎中一点一滴比较得来的。猎手尾随着野兽,蹑手蹑脚穿行于森林之中,仿效猎物的技巧,学用它们的掩护方法和骗术。此时伯德正是如此,他和彼尔-沃斯邀来进午餐的人一一告别后,在他大使馆办公室里忙碌着,显露出一种管理者的派头。
    伯德默默地想,大多数客人年纪都比较轻,没有几人超过40岁。他们身为领导行事十分谨慎。总是使他想起杰姆-威姆斯。他们甚至连行话都同出一辙,半开玩笑半认真,冷嘲热讽,令人啼笑皆非,又使人感到疏远和隔阂。所有的东西都更名改姓,一切事情均逆向道出。他记起今天有两位客人参与了一场所谓的争论(按新的说法)。如往常一样,谁也没有在任何事情上表现自己的观点。他们让伯德联想到看球赛的观众,大家都为同一支球队加油助威。
    “那很好。”一位客人在彼尔-沃斯说到英国政府和其他政府一样,在受到压力的情况下会对进口项目进一步加强贸易管制这番话时说道:“那很好。”意思是不好。“那不会激怒白宫的,不会很厉害的。”意思是会的,会使白宫十分恼火的。
    另外有一位客人称第一个人是位自由贸易商,似乎这称谓是一种爱滋病,接着又说:“现在可以试一试销售美国的电子硬件。”本意是千万别试。“试将我们的质量管理那一套用在下赌注上。”意思是说你准会输。“那就跟我谈谈自由贸易的事情,好吗?”实际是我根本不想听。
    伯德回忆起“时间由我支配”是一首老歌的名字,不是吗?那不正是生活的主旋律吗?当然是自己的生活。当你始终明白,首先从父亲那里明白,自己是个无用多余的人,那么时间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浪费、一种累、一种负担。从现在到下午6点都没什么大事,而大使馆里又没有地方让他小憩片刻。
    他提起电话机,要了罗伊斯-科耐尔“我是伯德-福尔默。”装出一副事务繁忙的尖刻腔调。“我能见见你谈件事情吗?”
    “我马上就过去。”
    “不用,我去你那边吧。”伯德不容分辩地回道。“这基本上是我今天唯一活络活络身体的机会了。”
    没有酒作伴,一切比伯德想象得更为单调无味。没有酒,即使和一群职位飞升的主管开个小会,也会使人觉得时间漫长而令人生厌。没有酒的帮助,他联想休息片刻的倦意都没有。
    他大步跨出办公室,惊得那来自俄勒冈州身材高大的秘书小姐跳了起来,将发文篮打翻在地上。“帕切小姐,对此我很抱歉。你能告诉我去科耐尔先生办公室怎么走吗?”
    显然,帕切小姐还未想清楚是站着不动还是蹲下去将打翻的文件捡起来。她两眼左右瞟视着,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就顺着实在对不起,顺着大厅看这乱糟糟的样子。实在抱歉,阁下。”
    “顺着大厅往右拐还是往左。”
    “往左,阁下。在那边角落里的办公室。”
    伯德-福尔默走进罗伊斯的办公室的外间时正好见他走到自己里间的门口,似乎是来迎接他的。他头脑里闪过一个想法,罗伊斯是出来提醒秘书他这位大人物的到来的。
    伯德笑了笑,心里明白他的微笑别人是无法理解的。他想,他,无所作为的伯爵-福尔默,四处走动竟也会使大使馆原本已相当紧张的气氛更加紧张。这又是一件引起轰动的事件,很有分量。他一想到这一说法的双重含义,笑得更开心了。他一直坚信大使的工作简直令人讨厌,十分乏味。现在他发现它也有优越之处,其主要的一点是伯德-福尔默一生中似乎首次在世界上有了分量。他不觉在暗自思忖,这一点是不是潘多娜为他寻觅的东西。
    伯德被最隆重的礼仪引进罗伊斯温暖的镶着木板的屋里,各式各样的椅子任他享用,还有一杯咖啡,或者是罗伊斯戏称的“宴后小饮”他最后在一张软背大胡桃木椅上安坐下来。
    “我就提一点建议。”他解释道。“我知道你有许多令人头痛的事,罗伊斯。这件事可以说甚至与大使馆的事务无关,不过也许有关系。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大家都会感到很遗憾。”
    “哎哟。我洗耳恭听。”
    伯德满脸愁云地仔细打量着他的副手。如果有谁长相完美,身体的各个部分都符合白人所推崇的英俊的希腊人的比例,那就是罗伊斯-科耐尔。带有贵族气质的狭长的头,沉着坚定的下颏,扁平的腹部,修长的双腿。天哪,伯德暗想,他是如何不让自已被姑娘们生吞下去的?
    “那是福尔默商行的国际部经理,”大使开始说起来“名字是杰姆-威姆斯,我以前基本上没见过。他两周前打电话给我”
    当他配着周末违法猎鹿的照片讲完威姆斯的故事,罗伊斯古典式生动的面部表情变得非常冷峻,就像用石膏雕凿出来的一样。“这显然是一种常见的敲诈勒索。”他忿忿地说道。“但是他没有理由这样做。或者我们可以向警方解释清楚。只是”
    两人互相注视了片刻。“我在想我们的境遇不算糟。您是最近刚上任的。自然,您自然认为巴肯公爵是位遵纪守法的公民。您并不知道自己在于违法的事情,并为您的行为深表歉意。只是这样一来,就使得您的职员显得是一群白痴。他们为什么没有劝阻您?人们会这样问。是哪些藐视法律的白痴在主持美国大使馆的工作,让自己的新上司从容地犯下这种错误却熟视无睹?”
    “我可以解释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有必要请教”
    “那就更糟了,阁下,请原谅我的直言。一位大使不与别人商讨一番就自行其是不是失职,就是,正如您一样,就是对大使工作还没入门。这种解释我很能理解,但公众不会理解不会接受的。”
    伯德感到一阵难受。他的下半生难道就命中注定栽在这种事情上?就总是而且永远被人们认为他这个人不值得信赖?永远没有资格做出自己的决定?就在他将这件事告诉科耐尔之前的短暂片刻里,他还在为自身能力获得新生感到春意融融。他一露面,别人就敬立相迎。接着就是迎面一盆冷水。
    “事实上,阁下,谈到这个问题,这里还有一件您和福尔默夫人应该注意的事。今年美国独立纪念日的宴会从其它事务中会耗去我们多少人力和精力,我还无法相告。仅仅保安部门就”科耐尔轻轻摇了一下他那英俊潇洒的头。
    奇怪得很,伯德一下子活跃起来“我还真有点害怕这事。公开露面得太多。”
    “显赫人物也太多。可能会出现袭击,绑架。这方面您的估计和我一样。”看到福尔默对此作出了积极的反应,科耐尔又往前进了一步。“这件事过后,如系天意,这会很成功,也许您可以和福尔默夫人私下谈谈,好吗?你们俩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也是英国人民的榜样,这还要我挑明吗?有你们做榜样,我们在自己的工作中也会作出成绩。”
    “那么威姆斯的事呢?”
    “恐怕这件事得等到星期日之后再议了,您不这样看吗?”
    伯德-福尔默神情黯然地点了点头,接着站起身来。虽然罗伊斯-科耐尔已近6英尺高了,在大使身旁还是显得矮一截。“您说他在福尔默商行工作?”科耐尔问道。“可您不是一位大股东吗?”
    “在我大使任满之前,我的权利基本上暂时由第三者代行。”
    “是的,但是您肯定可以施加压力。”
    “将他解雇?”
    “差不多吧。这会对他形成反威胁。”
    “我的股东权利中没有表决权。”伯德承认道。
    “可是威姆斯知道这一点吗?”
    “罗伊斯,”伯德说话语气很沉重“每个人都知道。”
    午饭时分,夏蒙散步前往南莫尔顿大街,照例浏览布雷克托普珠宝服装橱窗。这种常规惯例已经过时,得换点新内容了。可是他为摩萨德工作也明显感到不舒畅,看来是该变化一下了。
    现在为什么要发愁呢?他一边向咖啡店走去,等候那胖女人,一边私下自问。他参加美国陆军并主动要求干情报工作的所有原因就是摩萨德认为任用一名土生土长、从小信奉基督教的美国人渗透到美军机构中去是一个好主意——事实上是一个极妙的主意。那是几年前的事了,不过这次在伦敦执行的是第一桩为摩萨德服务的任务。到现在为止,以色列情报网还没有人来与夏蒙联系,布雷克托普偶尔的社交拜会是个例外。但就在去年,她让夏蒙积极从事双重间谍工作。目前他觉得这工作很棘手。
    为什么会感到棘手呢?他问自己。此时,他坐了下来要了一杯咖啡。作一名局外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不是吗?这简直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加倍的了不起。不过没有耐德的友谊的时候可不行。
    事实是无论是他还是耐德-弗兰契,和别人交朋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知道,耐德和简-威尔之间突然出现了某种关系。他几乎打一开始就知道了,以为那不关他的事。可那确实开始使他思考起友谊的本质来。耐德和简之间显然有着一种肉体的吸引力。你几乎都能尝出它的滋味。但谁又能解释他和耐德之间的关系呢?
    他并不妒忌简。他和耐德之间不存在同性恋的关系。像夏蒙这样的年轻英俊的军人偶尔会从一位资深人士那里获得那种父亲般的喜爱,在耐德那里从来找不到。那种令人作呕的保护人兼导师的名堂,那种搂肩拥抱,事业上的支持,介绍引见有影响的人物,明晚寒舍小聚之类,统统没有。
    他和耐德之间开始互相交往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太聪明过人,美国陆军情报局不是他们呆的地方。他们俩不适应那儿的工作,保护美国利益的工作过于狭隘,而他们知识又太渊博。
    当夏蒙看到布雷克托普臃肿的身影显现在咖啡店门口时,他还在想,如果他在布雷克身上取得三倍的成功,他会为耐德做点好事。值得一试。
    狂妄自大。
    那位红发女人站在柜台边许久才说:“基诺,我讨厌快餐。我准备上街坐着好好吃一顿。”
    “布雷基,吃点仔猪吧。”
    “吃,吃。你说起话来就像我母亲。”她慢吞吞地走出咖啡店。夏蒙站起身来看着她走进了一家喧闹拥挤的汉堡包店。五分钟后他也跟了进去,不打一声招呼也不解释一番就在她的小桌边坐了下来。
    “你那位阿拉伯小情人了解到一些情况。”
    “跟我说说。”
    “她说他们大家十分恐慌。在一次狂欢活动中没见到他们三位首脑。关于这个消息,你去读一下有关福尔默夫人那该死的星期日花园酒会的报道。”
    “就这些吗?”
    “不,布雷克,不仅这些。另一件事是,我十分厌恶你们的空军基地有些部门把我当作送信的使唤。”
    “抱歉。这是急事。”
    “对你来说,什么事都是紧急的。你那些急事让我发疯。”
    胖女人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她愿意的话,里面可以藏得下她的拇指。她漫不经心地四下看了看。“星期日的酒会有问题吗?”
    “我们这里一切正常。”
    “小伙子,我对你们是有信心的。你和耐德在非犹太人中智力还算上乘。”她对他眨眨眼。“我建议吃点丹麦蓝奶酪包吧,挺不错的。”
    当伯特这次醒来时,他感到浑身颤抖,尽管森林的深处已不再是寒飕飕的。一阵阵强烈的战栗不断袭过身体,就像正驱车在满是车辙的道路飞驰。历史的火车,它可能拐一个急转弯。那些抓不牢的人就会被抛出去。
    那些是没有根基的人,伯特这样想。他睁开眼来,头不停地抖动着向后仰,黑黝黝的森林在他眼前狂舞。他又闭上双眼。风铃草淡蓝色的姿影在他的视网膜上抖动着,令人感到难受,它斑驳的颜色变成了可憎的褐红色。
    小树枝折断的声音。他用被砸扁的鼻子吸了一口气。他们将塞在他嘴里的东西松了一点,刚好让他能从浸透血液的布缝里挤出微微的通气缝。他的胸部吃力地上下起伏,新鲜的空气似乎使他在脚下抖动的大地上稳了下来。历史的火车转过了一个很急很急的弯。
    小树枝的声音。脸上挨了一下重重的抽打。
    就在头甩向一边的时候,伯特睁开了眼睛。一张陌生的面孔,双眼外突,矮胖身材,年纪稍大。伯特的组织里没有胖子。阶级队伍里肯定有叛徒。
    伯特认识此人,那是在哈加德的宴会上。他的发音很糟,语法也不对,他不是个德国人,该死的意大利孬种,电影制片商,名叫阿尔左,也叫阿尔多。
    “锁的密码,说不说?”他勉强用德语问道。他头上的鬈发看上去没洗过。
    这个意大利人在要储藏室门锁的密码?那些藏有几十万英镑的武器军火的储藏室?“混账东西!”他心里骂道。
    “他不会说的。”凯福特轻声说道。
    是凯福特吗?
    伯特慢慢移动视线。那边站着他的同志,他的兄弟,脸上只是稍显愧色。他灰白色的眼睛斜眼看着伯特。他们没有把他绑上,也没有塞上他的嘴,也没揍他,也没有人用枪顶着他亲爱的兄弟。
    凯福特用手指扯着被血浸透的布团。“伯特,他们会杀了你的,”他冷漠的声音低声说道“我在用军火换我们的生命,噢,我的兄弟。给他们密码,我们就自由了。”
    撒谎,伯特心想。此时此刻你就是自由的,我所信赖的同志。没有人曾蹂躏过你。塞口布慢慢向外抽时,他嘴唇一阵疼痛。
    他活动一下下颌,又动了动舌头。口干得像沙漠里挖出的墓穴。他感到浑身燥热。这个地方热得就像喷火的地狱一样。门斯特干酪融开渗进面包孔里。那是薄薄的面包片,因为他不愿让祖母知道他一直偷吃奶酪。
    他现在可以大口呼吸森林里潮湿的空气,里面带着浓烈的腐味。他让氧气暂时减轻肺部的伤痛,然后又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叛徒!”他竭尽全力高声喊道。
    凯福特似乎吃了败仗退了下来。那个意大利人原已隆起的眼睛突出得更厉害。他再次抽打在伯特的脸上,将他的头扇向一边。
    伯特看见一阵阵热浪从森林的地面升起,好像森林着了火。我们总有一天会这样的,他向自己保证。“我们会让全世界燃起熊熊大火!”他高声叫喊道。
    意大利人回过头来看了凯福特一眼,黯然摇了摇头。“他最不想和你说话。我们本应估计到这一点,是不是?”
    “不,等一下。”凯福特请求说。“我会得到密码的。”
    “这一套只对外行有作用。”电影制片商泛泛地说了一句,突起的眼睛瞪得滚圆。他向后退了一步,从夹克衫口袋里掏出一技小小的0。25口径勃雷特自动手枪。“站在一边。我来结果他。”他向凯福特命令道。
    “不,我会让他开口的。”
    凯福特从插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弹出细细长长的刀刃。刀刃用手术刀做成,磨得很薄,就像剃刀一般,长长的刀头,既可刺又可劈,你想怎样使唤都行,伯特心里想。他是他们中的一个,这个凯福特。
    “你永远不会得逞!”他对他亲爱的兄弟喊道。
    “不,不,”凯福特话中几乎带着一种宽慰的口气“千万别这么说。千万别。”他手握着刀逼向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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