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雷斯,凯福特,宝贝儿,我真搞不明白。那个中心大清真寺。它好像离得太远了点。”
    南希-李-米勒正在和凯福特逛商店。自从她穿着这身衣服来到12号大厦到现在,她实在需要买一些必需品了。凯福特兜里装着那个名叫福尼斯的人施舍的6张泛欧亚信贷托拉斯面值50英镑的钞票,很想为她去摘星星摘月亮。福尼斯把他放了的时候,就预料到他会这样。
    “是什么让你感到困惑不解?”他问道。他们正沿着牛津大街观赏着商店的橱窗,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压低周围的嘈杂声。
    “首先是你的名字。我是说,例如你的名字由德雷斯变成了凯福特。再例如,那个了不起的先生自称福尼斯。真是发疯了。我不可以告诉哈加德或莱娜你还活着,就是因为他们以为你已经死了,而下面就要轮到他们了。可是我们却在自由自在地逛商店。这事真荒诞。”
    他指着一套全部由黑色网状丝带结成的女内衣。他们俩还太年轻,不知道这种配着袜带和向上托起的胸罩的束腰贴身内衣被认为是最能表现维也纳女人性感的物件。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它仍然能使生长在其他文化背景下的人感到为之一震,也正是这一点激起了潜藏在凯福特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为你买一身这个吧。”
    南希-李皱了皱鼻子。“你觉得这个新老板福尼斯怎么样?”
    凯福特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快。“我没有老板,我是自己的主人。”来往车辆的嘈杂震耳欲聋。
    “真棒,德雷斯。你看你们计划的清真寺行动还干吗?”
    “当然。这计划从来就没有取消过。”
    “太棒了。我们现在在哪儿?是莫尔顿街吗?你看,这里没有汽车了。看上去像是步行街。”她领着他绕着弯很快地来到布雷克托普时装商店,在橱窗前欣赏了几分钟。
    在商店里,一位年轻的女售货员在听南希谈着想买的东西,裤袜啦,内裤啦。另外,她还需要一件上衣或裙子、衬衫。
    “本店有新到的一种货。”店主插话进来。
    现在凯福特开始对这一套感到厌烦了,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一群群的行人。
    布雷克托普一脸的不高兴,随手拿了几件,用一个飞快的眼神将女售货员打发到一边去。“请您试试这些,小姐。”她对南希说。
    “好的。这不会用很长时间的,德雷斯。”
    他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南希-李跟着一位长着桔红色头发的肥胖女人走了进去。凯福特看不见她的脸。只过了片刻他就把她全忘了。他看到街对面有一家男士鞋店。他们等一会儿去那边。长期以来,他一直受到伯特的政治观点的影响,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他会给那姑娘买她称心如意的东西,然后也给自己买一双那种他隔着街道看见的蛇皮鞋。
    在更衣室里,布雷克托普将说话声压得很低,但话音里明显带着恼怒。“你这样做太不负责了,南希。希望你能放聪明点。不能带任何人来这里。更别说带着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的人来。”
    “请相信我,这是我唯一的办法。”她语中带着悔意。“你不知道我遭遇的事情,布雷基。我不得不来这里,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甚至知道地点。”
    胖女人把南希-李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看看这些。”她指着姑娘臀部布满他们做ài时留下的牙印。“嗨,他真有本事。”
    “他名堂多呢。让我试试这件桔红的。”
    “不用担心,肯定合适。亲爱的宝贝。”她开始亲吻南希-李的脖子。“有些事情女人得忍着点。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这样冒险?”
    “是大清真寺。”
    “什么?”布雷克托普没听清。
    “他和他的一伙人将于星期日下午1点钟占领清真寺。”
    “天哪,为什么?”
    “那正是他们中午祷告的时间。他们一起进去,面朝麦加跪在地上。祷告结束后他们就控制住清真寺。”
    胖女人松开搂着南希的胳膊,后退了一步。“你肯定没错?”
    “然后他们就袭击温菲尔德。”她的话听起来不容怀疑。
    “罗伊斯,对此我有点吃惊。”电话里吉莲显得很镇静。
    “为这件事我比你更伤脑筋。”罗伊斯明确地告诉她。他坐在桌旁,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话音中夹着忧虑。“我真不想在今晚的酒会上跟你谈这事。我觉得最好早点提醒你。”
    “我赞成你的观点,罗伊斯。但福尔默夫人那边,我不能苟同。”
    “这正是我现在跟你谈的原因。请你听着,我现在是以外交官员的身份暗示你,你们的节目也许不会有好结果。”
    “噢,天哪。”吉莲插了进来。“无论谁在什么时候要对我的节目进行审查,总是说这对我好。”
    “我一点都不想审查”
    “对美国电视节目,福尔默夫人是否也做过这样的事?”
    “不知道。”罗伊斯的语气变得有点急躁起来。为那些没有外交经验的大使冒险已使他感到烦透了。好像他这一辈子除了干一些平淡无奇的事情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干。
    “再说,我已经看过录像带了,你的那位宝贝大使表现得并不差。他知道何时该保持沉默,何时该说不知道。作为一个政府官员,这次接待采访他干得几乎无懈可击。”
    “不知怎么的,福尔默夫人觉得你们在耍弄他。我还真有点相信她的话呢。”
    吉莲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她终于问道:“对这件事,你和我一样都感到不舒服吗?这是否意味着,在纷乱的社会环境中要保持我们之间的私人关系就必须付出这个代价?”
    罗伊斯脸上一片茫然。每当吉莲想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转为个人之间的交流时,他脸上总是出现这样的表情。“亲爱的,你知道我十分喜欢你。虽然我对福尔默夫人没有特别的好感,但这是我的工作。别让他人以为科耐尔不忠于职守。”
    “哎,罗伊斯,忠于职守恰好也是兰姆家族的格言呀。”
    “考虑考虑,好吗?看看随便在哪儿能去掉一点,我也好让福尔默夫人有个获胜的幻觉。”
    “今晚我能见见你吗?”
    “给我说个时问。”
    “今晚有个像家庭酒会的机会。英国广播公司为哈默史密斯几家新演播室主持揭幕,他们能邀请到的名人都会到场。你只要7点到达,他们今晚晚些时候播放的广告节目中就肯定有你的镜头。”
    “我可不要上镜头,亲爱的。”
    “你有这副相貌,怎能逃得掉呢?我不在入口处就在摄像机边。一到就来找我。”
    “时间很长吗?”
    “我们不能保证福尔默夫人为星期日的活动大事宣扬的社会名流们是什么样的角色。我就想让你瞧瞧我们英国人在短时间里可以邀请到什么样的大腕名人。我们可能8点就出来,8点半就可以在我这儿喝上干马提尼酒了。”
    这是罗伊斯第一次听到在家庭酒会之后他们进行约会。他开始意识到,由于今天的电话,他们之间种种需求都化作了一连串的美事。如果他为了平息潘多拉-福尔默的怒气,请求吉莲作一些象征性的删节,他怎能不去她的住处喝点呢?
    “太好了。”他说话的声音都听得出激动的颤抖。“别忘了我们的家训。”
    在5点与5点30分之间,简-威尔清掉了收文篮。与此同时她不断地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她是否应该告诉耐德她准备与勒维妮会个面喝点什么?如果他突然出现在她办公室门口该怎么办?他有时就这样。她怎么能不告诉他呢?
    简想起自己在过去的一年里曾经与勒维妮谈过十几次话,几乎总是在半官方的社交聚会上。关于勒维妮的情况,除了耐德有时无意中透露的一丝半点以外,她知之甚少。尽管不可能和她谈政治方面的问题,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女人的。当然,对大多数大使馆工作人员来说情况也是如此,似乎在世纪交变的时候,政治问题与谈论梅毒同属一类,是人们不愿在妇女面前谈起的社会禁忌话题。
    甚至连大使馆的政界官员,例如像安斯巴赫也尽量避免谈论政治。就他们而言,他们希望不与外人谈论这些神秘深奥的事情。至于勒维妮,其原因就是她们之间不同之处太多,不知道从哪谈起,而最后只能是以不愉快的结局告终。
    勒维妮似乎早就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每次她们会面,双方都竭力地选一些与政治不沾边的话题。简常常听人说起勒维妮的孩子(也是耐德的孩子!)和她的兄弟,他们都巧妙地躲过了终身从军的命运,靠他们的公司与政府防卫武器方面的合同发了大财。
    有一次她和简将各自的母亲作了比较,简甚至还谈到了姐姐爱米莉,那只是因为勒维妮奇妙地使她想起了她妹妹。爱米莉也长着一张可爱的脸蛋,身材丰满,一头金发。噢,她的美貌现在也许变得稍有憔悴。那是因为生活过于单调无味了。
    除此以外,勒维妮和爱米莉都因倍受宠爱而产生了一种自信。可爱的爱米莉,谁能不爱她呢?而勒维妮是家中的独女,全家人会毫不吝惜地将爱怜倾注在她身上。但是简却其貌不扬,瘦骨嶙峋。她在17岁那年身体长到5英尺10英寸,往后就再没长。只是到那时候,她的肌肤才开始显出光泽。这个小女孩与爱米莉相去甚远,不值得别人为她敞开双臂。
    5点30分,她匆匆地离开了大楼,心里祈祷着别让她遇到耐德,然后向坐落在几条大街之外的帕克街上的那座高大却缺乏人情味的饭店赶去。她就是在这家饭店的酒吧间约见过勃朗蒂-波恩希尔小姐,她不能再将自己和爱米莉相比了。她一定得摆脱去见情人的妻子而产生的该死的紧张情绪。就她所知,没有任何必要紧张。
    尽管这样想,在她走进门厅,赶向酒吧时,连呼吸都变得一阵阵恐慌不安。她早来了几分钟,这也明显表现出她的负疚心理。勒维妮住得比较远,在交通高峰期肯定会迟一点的。可是并非如此,她已经到了。
    “对,好主意,来点朗姆鸡尾酒。”她说着就坐了下来。
    “谢谢你来见我。”勒维妮说完便开门见山地谈起来“酒钱由我来付。只需十分钟,我保证。”
    她等着招待将简的酒送过来,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们碰了碰杯。“干杯。”
    她们小口抿着大杯的朗姆酒。“就让我跟你说”勒维妮停了下来。“我是说我欠你”她又喝了一口,这一下去了半杯。简看到,她为这次会面穿着得很仔细:身着一袭漂亮的米色套服,上衣向两边敞着,几乎连臀部都遮住了。这事肯定与我无关,简意识到。她看见每张桌子上的男士几乎都在注视着勒维妮。他们总是这样看爱米莉的。
    “事情是这样的。”勒维妮又说道。“在伦敦我似乎连一个亲密的女友都没有,我这件事只能和朋友谈。可我确实不认识我刚才已经说了。但是我知道有些妇女,她们的职业就是倾听别人的怨诉,给他们出主意,因此这事只需十分钟。我猜想你也许能给我介绍一位这样的女士。”
    “医疗专家?”
    勒维妮显然有些畏缩。“我难道是这个意思?”
    “精神分析家吗?”简思索了片刻。“说真的,我办公室里有一份名单表,都是些合适的人。这方面的要求我们收到很多,数量之多,足以让你吃惊。”
    刚刚身体前倾得厉害,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勒维妮似乎突然松了一口气。她将身体坐直,又向四周环顾了一周,转瞬间,她看上去就轻松了许多。简的这番话说得让勒维妮的情绪安定下来。她属于那种习惯于用别人的行为来衡量自己的女人。别人做的事情,勒维妮也会做得心安理得。
    “但是他们大多有专长。”简又接着说。“我是说,你的问题可能是医疗方面的,情感方面的,也可能是经济方面的,抑或牵涉到”简脱口而出说出了“婚姻”二字,她希望勒维妮对此不致太敏感。
    “正是这方面。”勒维妮答道。
    “是什么事情?”
    “我的婚姻。”勒维妮将酒杯从面前推开,似乎她已不需要酒来给她壮胆了。“如果在两年前的波恩你跟我说人与人会很快离异,我可能会送你去见精神病医生,而不是送我去。”
    简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事情已经到了让我发疯的地步。”勒维妮说话不带一点个人情感,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是分裂人格现象吗?我甚至都不愿呆在这里。我想在加利福尼亚和我家人呆在一起。最糟糕的是耐德他”她不往下说了。“我答应过只用你十分钟时间,简。”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的笑容。“我就明天给你办公室打电话向你索取专家的名字吧。”
    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勒维妮开始抽泣起来,这让她们俩都很吃惊。不过抽泣声很低,除了简以外,没有别人注意到。
    这间装有宽大窗户的休息室已被安排作星期日花园酒会的控制中心。就是在温菲尔德官邸里的这个地方贝勒-克罗斯泰克以及潘多娜接待了“请您答复”专线电话,不过这部电话现在很少有人用了。酒宴招待的承办工作也是在这里决定由霍金斯和杜特公司操办的。就是在这里,在此日落时分,潘多娜独自坐着,透过宽敞的窗户凝视着外面的花园和草坪。这个星期日,这里将布满火炬,灯光,荡漾着融融的音乐,汇聚着各界贵客。
    她对各部门的情况稍有了解,知道到星期五下午6点,她就再也听不到使馆里人群的喧闹声了。没有人再来找碴挑刺,一切就像乘雪橇旅行一样,在她的指挥下顺着山坡往下滑,顺利地到达7月4日。这使她想起
    他们起初告诉她不准备燃放非官方的烟花。当然如果她向权威机关、专家,尤其是她自己在使馆里的专家顾问咨询,他们就会讲不要举行花园酒会。潘多娜知道说“不”字是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本性。
    关于燃放烟花一事,她最后请礼仪部门的人争取到了燃放许可,现在只须选择一家公司来进行这项燃放工作了。做这种工作的有三家公司,都不是伦敦的,目前还没有一家来接这项紧急使命。“现在不是恰当的时节。”一位肯帮忙的姑娘在电话里这样解释。“我们要到秋天盖伊-福克斯日才开始工作呢。”
    这一回答对潘多娜并不意味着什么,她心已决。因此她找到通讯簿,选了一个号码,转过身去。就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潘多娜瞥了一眼手表:星期五傍晚5点55分。如果这又是一位客人谢绝邀请的电话,她会大哭起来的。“温菲尔德官邸。”
    “请问福尔默夫人在吗?”一个美国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怯。如果此人是使馆里的,她肯定会大哭起来。
    “我就是。有事吗?”
    “福尔默夫人,我是政治处的潘迪尼斯-安斯巴赫。”
    “丹尼斯,我现在正忙着呢。”
    “只须一分钟,福尔默夫人。是录像带的事。”
    潘多娜放下话筒,转过身去,把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歇斯底里地在空中上下挥动。她听见他在电话里的说话声。过了片刻,她又拿起话筒。
    她眼前出现了潘迪尼斯-安斯巴赫的样子,从那谨小慎微的话音中就猜得出他是个没用的书呆子,东部海岸常春藤联合会名牌大学的愚笨的无能的势利恶魔!“是我,丹尼斯先生。”
    “是潘迪尼斯-安斯巴赫,福尔默夫人。我只想告诉您我们从国务院收到一份材料。福尔默夫人,我想您不了解那些录像带在美国国会引起的轩然大波。我的意思是,众议院甚至已提出了动议,要对其来源、成本和授权部门作调查。因此国务院建议我们千万不能让自己和外交工作卷入这场纷争。”
    电话里好一阵子听不到他的声音。“丹尼斯先生,你是不是告诉我,在我的酒会上不能播放总统先生的录像带?”
    “我没把话说清楚,福尔默夫人。请让我再解释”
    “你说得够清楚了,丹尼斯先生。”
    “是潘迪尼斯-安斯巴赫,夫人。”
    “我想问一下,这是不是国务院的直接命令?”
    “嗯,从理论上讲,福尔默夫人,从理理论上讲,全权大使在外交礼仪方面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但那仅限于资深的或外交出身的大使。但对于一位新上任的大使,我们应当按章办事,福尔默夫人。规章上交待”
    “谢了,丹尼斯先生。”她砰地一声挂上电话,猛然转过身去,冲到窗边,起皱的裙摆像芭蕾舞演员的裙子一样一下子撑开。时间像死了一般停了下来。她的生命也是如此,是的,也是如此。
    电话又响了起来,她也不去理睬。
    阿姆辛医院已经相当先进了,但斯托克-曼德菲勒比它更胜一筹。一座座大楼之间有青青的草地,大大的停车场,整个医院几乎和一座城镇一样大。离生殖医学专科大楼不远的地方竖立着意外事故专科h形的大楼,旁边还拖着一条尾巴。整个白金汉郡的危急病情都在这里进行诊治。他们有非常雄厚的各种太空时代的医疗设备力量,常看医学电视剧就会对它们相当熟悉:高高的玻璃仪器,像泵一样嗡嗡运行的橡皮器械,显示心脏搏动的心脏示波器,心脏的各种活动情况可以在上面显示出来。
    巴扎德以前来过这里,不过不是来看病的,感谢上帝。他送过一个滑雪时出了事的兄弟来这里上夹板,也送过一个干活时被正在开动的中耕地伤了手肘的农夫。在农村里经常见到这些倒霉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但就在那种情况下,也没见过谁像他在切里道上发现的这个年轻人那样躺着纹丝不动。
    “他死了吗?”
    那位正在处理病情的特别护理队医生做了一个婴儿吐奶头的怪相。“腹部受伤的病例是十分棘手的。”
    “腹部病例?”
    “所有与腹部受伤有关的症状都出现了。血糖极低,几乎没有红血球、白血球。血不成血了。”医生发起了牢搔。“检查伤口发现,伤口很大很浅。不知道你是否听懂我的意思。伤口很多,但没有伤及重要器官。因此说,这个小伙子纯属失血过多。我们正尽力抢救。”他指了指接在输血袋和生理盐水上的一根根管子。“不过也许已为时太晚了。”
    “那么有没有活着的迹象呢?”
    医生扭过头去,看着床边齐眉高的示波器。“你在电视上看过这些东西吧?”
    巴扎德看到屏幕上出现的低平的齿状波,就像一列没有朝气的小山丘,不像喜马拉雅山那样充满活力地上下起伏。在医院里他总是遇上这种情况,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律师,他们认为他的专长和医生多少有些相同。“这是否意味着他确能恢复?”
    “这样说为时尚早。”
    喇叭里在广播找人。医生注意一听。“是叫我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巴扎德发现别人错把他当成了医生或和医生差不多的人。此时他们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小伙子的名字。在他破破烂烂的裤子里没找到任何能说明他身份的物件。
    “爸爸。”身缠输液管和电线的年轻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声。
    “呀。”巴扎德站了起来。
    “吻吻我,爸爸。”
    “听我说,伙计!”巴扎德大声嚷道。“你会好起来的。”
    到6点15分,她们喝完了第二杯朗姆酒。进来了一位女钢琴演奏者,她在演奏一些短小的曲子。由于屋里坐满了喝鸡尾酒的人,她们几乎听不到乐曲声。勒维妮跟简谈了找人咨询的原因以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了。钢琴还在敲个不停。
    演奏者这时正在结束一组有关天气的歌曲。她已演奏了雨中真美妙和屋顶上的雨声。她很快奏完了雷雨节季,又弹起了雨中歌声,节奏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成了曲调不辨的大杂烩。
    “政治这名堂。”简终于说话了。
    “什么?我不明白。”勒维妮带着受到伤害的表情转过来看着她。
    简感到她已超越了勒维妮看待事物的范围。勒维妮下颌前突,一副倔犟的怪模样,似乎在抗拒自己不喜欢的东西。简常看见爱米莉这样,就像俗话说的:“别用事实来糊弄我,我主意拿定了。”
    “那就更糟了。”勒维妮突然嚷起来。“算了吧,简。政治只是男人的游戏,不是吗?因此女人完全可以不去理会,是吧?可是如果是情感的东西把人与人隔开,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并不是”
    “我记得父亲和哥哥们为政治争辩的样子。简直是浪费时间,简。就像体育版上的东西。击球率,前锋传球,端线外侧迂回进攻,决胜期罚球。去他的。这就是男人活着消磨时光的方法,而女人却要生儿育女。如果你要跟我说耐德和我之间的不同是政治方面的,那就真是没希望了。我干脆打点打点,跳上飞机回旧金山了。我发誓,我不必受这份罪。”
    简心里似乎感到一阵兴奋。耐德一个人呆在伦敦!天哪,多么自私的喜悦啊!这个女人在痛苦中煎熬,而另一个女人却在欣喜若狂。谁说生活是公平的?飞吧,勒维妮!张开翅膀飞走吧!
    出于巧合,一种无意义的,谁也不会注意的巧合,钢琴边的女钢琴家刚刚奏完一首我的心在旧金山。此时正是都市沸腾的时刻。
    “喂,你们两位,干杯!”有人叫道。
    简抬起头看到凯瑟琳-赫恩斯太太向她走来,身后跟着正好和她相当般配的夏克-格雷兹。“女士们,见到你们真是令人惊喜不已。”他大声嚷道。
    他在勒维妮旁边坐了下来,肥胖的臀部将她向一边挤了一两英尺。“一小时之后我们将飞往法兰克福。”
    “他要乘飞机去,”赫恩斯太太解释说“可飞机等一会儿才起飞呢。”
    钢琴那边又响起了一首活泼轻快的纽约,纽约。如果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勒维妮眼中的泪水。可是凯蒂-赫恩斯看什么都很仔细。“噢,那是我喜欢的歌,弗兰契太太。”她伸过手来抚摸勒维妮的下颌,温存地说:“来,来。笑一笑。”
    “喂,我们都来喝一点。”南达科他州议员说道。“小姐,你知道苏城苏这首歌吗?”格雷兹大声问女钢琴家。
    “你熟悉?”
    他向钢琴那边走去。“这样不好。”凯蒂-赫恩斯说。“我能帮得上忙吗?”她问勒维妮。勒维妮轻轻摇了摇头。
    “苏城苏,”夏克-格雷兹唱了起来“苏城苏,为了你,我卖掉了马与枪,为了你,我愿蹈火赴汤。苏城苏,苏城”
    “我想去整一下妆。你呢?”赫恩斯太太问简。
    在女士盥洗室里,她俩面对镜子站着,从镜子里看着对方。即使门关着她们也能听到格雷兹的男中音嗓子在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的心在皮尔,南达科他州。”
    “她会想通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是吗?”简觉得气急,就像在跑步一样。
    “此刻她正难受着呢。一旦平静下来,她就会发现她丈夫的意思是什么了。小姐,我是星期二晚上在科耐尔家里知道的。”
    “拉皮德城的一切都是最新潮的。”格雷兹用真假嗓子轮换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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