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一辈子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她和病人之间有着热情友好的关系,这在绝大多数医生是做不到的。她真诚地关心着他们。她在老年病房、儿科病房和各式各样其他病房都干过,华莱士大夫时时都在关心注意着,保证不让分派给她干的活儿使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要确实做到让霍尼在医院呆下去,并且能随时满足他自己的需要。
    霍尼羡慕那些护士们。他们可以给病人打针吃药,却不必担心思去作诊断开处方。我从来就不想当医生。霍尼心里想。我一直希望当一名护士。
    塔夫特家没有当护士的。
    下午,霍尼下班离开医院问家时.常常会到目依公司、街灯公司一类地方买东西,常常会给儿科病房的孩子们买些小礼物。
    “我爱孩子们,”她对凯特说。
    “你打算生好多孩子吗?”
    “有那么一天吧,”霍尼若有所思地说。“不过我得先给他们找到爸爸再说。”
    老年病房里霍尼最喜欢的一个病人是丹尼尔-麦圭尔,他已经90多岁了,得的是肝病。他年轻时是个赌徒,喜欢和霍尼打赌。
    “我和你打50美分的赌,杂工今天早饭肯定送得迟。”
    “我和你打1块钱的赌,今天下午要下雨。”
    “我打赌巨人队准赢。”
    霍尼总是和他对打。
    “我要和你赌10赔1,我这回准对。”他说。
    “这次我不和你赌,”霍尼对他说。“我和你站一边。”
    他握住霍尼的手。“我知道你会的。”他开心地笑了。“要是我年轻几个月的话”
    霍尼大笑。“别在意。我喜欢年纪大的男人。”
    有天早晨,一封他的信寄到医院。霍尼把信送到他的病房。
    “念给我听听,好吗?”他的视力很弱。
    “当然可以,”霍尼说。她打开信封,看了一会儿,大叫一声“你中奖啦!5万美元呢!恭喜呀!”
    “怎么样?”他嚷起来。“我就是晓得有那么一天我会中大奖的抱抱我。”
    霍尼俯下身子拥抱了他。
    “你知道吗,霍尼?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当天下午霍尼再来看他时,他已经去世。
    霍尼正在医生休息厅,斯蒂文医生走进来。“这儿有室女星吗?”
    一个医生笑起来。“如果你指的是处女的话,我怀疑。”
    “是个室女星,”斯蒂文又说一遍。“我要找个室女星。”
    “我是室女座,”霍尼说。“什么问题?”
    他朝她走过来。“问题是我手上有他娘的一个疯子。她不让任何人走近她,除非是个属室女座的。”
    霍尼站起身。“我会去看她的。”
    “谢谢。她的名字叫弗兰西丝-戈登。”
    弗兰西丝-戈登刚作过髋复位手术。霍尼一走进病房,她就抬起头说“你是室女座的。生在天宫口上,对吧?”
    霍尼笑着说“对的。”
    “那些生在宝瓶宫和狮子宫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把病人当肉块一样对待。”
    “这儿的医生非常好啦。”霍尼不同意她说的话。“他们——”
    “哈!他们大多数干这行图的是钱。”她更仔细地瞧着霍尼。“你不一样。”
    霍尼扫视了一下床脚的病况表,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你在看什么?”
    霍尼眨眨眼。“这上头说你的职业是一位巫师。”
    弗兰西丝点点头。“不错。你不相信心灵术吗?”
    霍尼摇摇头。“我恐怕不。”
    “那太糟了。坐一会儿。”
    霍尼拉了把椅子坐下。
    “让我握住你的手。”
    霍尼摇着头。“我真不”
    “来吧,把手给我。”
    霍尼不情愿地让她握住自己的手。
    弗兰西丝把手握住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当她睁开眼时,她说道:“你过得很艰难,不是吗?”
    每个人都过得很艰难,霍尼想。下面她就该告诉我,我该去赴汤蹈火啦。
    “你曾利用过很多男人,对吧?”
    霍尼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本僵僵的。
    “你身上最近出现了某种变化——只是在最近——有吗?”
    霍尼觉得呆不住了,恨不得立刻溜出房问。这个女人让她感到不安。她开始试着把手抽回来。
    “你要恋爱了。”
    霍尼说:“我恐怕我真得”
    “他是个画家。”
    “我不认识什么画家。”
    “你会的。”弗兰西丝-戈登放开她的手。“回来看我,”她命令着。
    “肯定的。”
    霍尼赶紧逃走。
    霍尼顺道去看了欧文斯太太。这是个新来的病人,很瘦,看样子快50岁了。但她的病情记录表注明她只有28岁。她的鼻梁断了,眼眶青肿,脸部浮肿,有淤伤。
    霍尼走到床边。“我是塔夫特大夫。”
    这女人用了无生气、木然呆滞的眼光看着霍尼,一言不发。
    “你出什么事了?”
    “我从楼梯上跌下来的。”她张嘴说话时,露出少了两颗门牙的豁口。
    霍尼瞥了一眼病情记录。“这上头说你断了两根肋骨,还有股骨折。”
    “是的。”
    “有孩子吗?”
    “两个。”
    “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请别提我丈夫的事,行吗?”
    “我恐怕这不行,”霍尼说。“是不是他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没人打我。”
    “我只好向警察局报告了。”
    欧文斯太太突然吓得要命。“不!千万别!”
    “为什么?”
    “他会杀了我!你不了解他!”
    “他以前也打过你吗?”
    “是的,但他他不是有意要这样的。他喝醉酒就发脾气。”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欧文斯太太耸耸肩膀,这一动又把她弄疼了。“孩子和我都无处可去。”
    霍尼听着,怒从心底起。“你用不着非得这么忍着,你知道。有的是收容所和公共服务社,它们会照看你,保护你和孩子们。”
    这女人绝望地摇摇头。“我一分钱也没有。我丢了秘书的饭碗,当他开始”她说不下去了。
    霍尼紧握她的手。“你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让你得到照顾。”
    5分钟后,霍尼快步走进华莱士大夫的办公室。他很高兴见到她。他想知道她这次给他带来了什么。不同的时候她用过不同的东西,有热蜂蜜、热水、溶化的巧克力,还有——他最喜欢的是枫糖浆。她的创造力真是无穷无尽。
    “把门锁上,宝贝儿。”
    “我不能呆久,本,我得马上回去。”
    她把那女病人的事讲给他听。
    “你得向警察局递个报告,”华莱士说。“这是法律管的事。”
    “法律以前就没能保护她。听着,她所需要的仅仅是离开她的丈夫。她以前于过秘书。你不是说过,你需要一个新的管档案的职员吗?”
    “嗯,是的,不过等一会儿!”
    “谢谢,”霍尼说。“我们会把她先治好,然后给她找个住的地方,接着她就有新工作了!”
    华莱土叹了口气。“我会想办法,看看能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会的,”霍尼说。
    第二天上午,霍尼又来看欧文斯太太。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霍尼问。
    “好一些,谢谢。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丈夫不会喜欢的,当他——”
    “你丈夫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霍尼坚定地说。“你就呆在这里,直到我们给你和孩子们找到住处,直到你好得差不多时,直到你在这家医院有了一份工作时。”
    欧文斯太太不相信地盯着她看。“你说的是是真的?”
    “绝对是真的。你和孩子们将会有自己的公寓。你不必再忍受你所经历过的那种恐怖了,你将得到像样的、受人尊敬的职业。”
    欧文斯太太紧紧抓住霍尼的手。“我真不知道该怎样谢你,”她抽泣起来。“你不知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能想象得到,”霍尼说。“你会好起来的。”
    那女人点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霍尼又回来看欧文斯太太时,已经人去室空。
    “她现在在哪儿?”霍尼问道。
    “噢,”护士说“她今天早上和她丈夫一起出院了。”
    她的名字又在公共呼叫系统里响起来。“塔夫特大夫215病房塔夫特大夫215病房。”
    在走廊里,霍尼碰上凯特。“你好吗?”凯特问道。
    “你决不会相信的!”霍尼告诉她。
    里特大夫正在215病房等她。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近30岁的印度男人。
    里特医生问“这是你的病人?”
    “是的。”
    “这上头说他不会讲英语,对吗?”
    “对的。”
    他把病情记录拿给她看。“这是你的笔迹吗?呕吐、痉挛、口干、脱水”
    “对,”霍尼说。
    “摸不到脉跳”
    “是的。”
    “你的诊断是什么?”
    “拉肚子。”
    “有没有化验过大便?”
    “没有。为什么要化验大便?”
    “因为你的病人得的是霍乱,这就是为什么要!”他大吼起来。“我们只好让这家医院关门大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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