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庄少奇独自坐在吧台喝着闷酒。
    杜家和庄家是世交,他和深雪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打从他六岁那一年见到了还在襁褓中的深雪,就认定她是他今生的新娘,是他一辈子的人生伴侣。
    高中时,父母在一次坠机意外中双双身亡,杜伯伯义不容辞的担任起监护人的角色,不但接管了庄家岌岌可危的事业,还将他接到杜家,让他成为杜家的一分子。
    如今,杜伯伯不但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还将邦城的实权全交给他,他却没有善加管理,才导致今天的局面。
    更汗颜的是他必须让挚爱的女人去取悦那个该死的恶棍,才能挽救濒临破产的邦城。
    他实在是太没用了。庄少奇懊恼地想着。
    “少奇,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杜振天穿著睡袍从楼梯上走下来。
    “杜伯伯”
    “少喝点,喝酒伤身。”杜振天拍拍他的肩。
    “可是不喝伤心啊!”庄少奇无奈地笑笑,举杯饮尽杯中物。
    “还在为了公司的问题烦恼?”
    “明天就是期限的最后一天,不知道”要是那个混蛋出尔反尔怎么办?
    “放心,夏先生是个守信用的人,他向来说到做到。既然他答应了深雪就不会反悔。”杜振天不止是在安慰庄少奇,同样也在说服自己。
    “都是找不好,如果不是我好高骛远,就不会投资失败,赔了这么多钱;如果不是因为我,深雪也下用牺牲她自己了。”庄少奇懊恼地抓着头发,忏悔道:“这全都是我的错!杜伯伯,你把公司和深雪交给我,我却都没照顾好,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别这么说,一切都是命。”杜振天摇摇头“只是苦了深雪这孩子,她老是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扛,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危机,她不可能坐视不管,你是知道她性子的。”
    “是我把她送入虎口”孤男寡女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整个星期,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我相信夏先生他不会为难深雪的。”杜振天说得很含蓄。
    “他到底想怎么样?他把深雪当成什么女人了?让他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吗?可恶!”庄少奇重重捶了一下桌面“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可是深雪的未婚夫耶!”
    “少奇,深雪她你还爱她吧?”杜振天担忧地问。万一深雪不再清白,那
    “我当然爱她!”
    杜振天叹了一口气“我这一生也没有别的心愿了,只希望这唯一的女儿能得到幸福。少奇,不管怎么样,请你好好善待深雪,不要计较她发生过什么事。”他握住庄少奇的手,恳求道:“我拜托你。”
    “杜伯伯,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管深雪她发生什么事,我都像以前一样爱她,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杜振天抬手擦拭湿润的眼眶“少奇,谢谢你。”
    “唉!如果当初没有惹上那个男人就好了”庄少奇喃喃自语着。
    吃过晚餐,夏野牵着深雪的手在屋外的沙滩上散步。
    这是他们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夜。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星期的时间在弹指间就匆匆地过去了。
    深雪祈求着,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老天爷将时间停在这一刻,这样一来,恼人的公事、银行团、员工福利,她都不需要面对,她也不是任何人的未婚妻,只是她自己。
    只要有这片美丽的白色沙滩、湛蓝澄清的海洋、深紫色的夜空、明亮的繁星,和夏野的陪伴,她这一生就已足够。
    皎洁的月色照映在两人的身上,将影子拖得老长,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海浪不时拍打在岸边的潮声。
    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浪漫。
    “冷吗?要不要进屋里去?”夏野注意到她**的手臂出现了鸡皮疙瘩,她身上那件无袖的印花洋装根本抵挡不住清凉的夜风。
    深雪摇摇头“再陪我待一会见,我想好好看看这片海洋,享受一下夏威夷和煦的微风。”
    “嗯。”夏野不忍破坏她的兴致。
    这样宁静祥和的夜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过了今晚,他们就得起程回到台北,各自回到原来的生活,装作这一切不曾发生过。
    他们将成为彼此生命中的秘密,难言的爱恋总是最美。
    他爱她,但他的身分背景不允许自己放手去爱。
    她爱他,但他晚了一步,她已有未婚夫,不配拥有他。
    爱情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
    “深雪——”
    “阿野——”
    两人同时出声。他们相视而笑,为了彼此间的默契。
    “你先说。”
    “不,这次你先说。”她期待着,期待他开口说爱她。只要他肯说,也许她就会跟他走,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会吃什么苦,她都要在他身边。
    “这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夏野握着她的双手,认真地看进她的眼底。
    深雪微笑了起来,反手握住他“你的一辈子还没过完呢!说这话不嫌太早吗?”
    “我是说真的。”没有她,他的日子只剩下黑暗和麻烦,再也没有意义了。
    “那就大方说出来,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她对他的要求只有这一个。
    “说什么?”他明知故问。
    “这句话我曾告诉过你,现在我要再说一次,我是认真的。”她捧住他的脸,缓慢却坚定地说出“我爱你。”
    “深雪”
    “当你从那些混蛋的手中将我救回来时,我就爱上你了。”深雪轻吻了他的唇“你是我的英雄、我的王子、我的男人。”随着话,她一次次印下深情的吻。
    深雪再也不对自己的心说谎,她的的确确深爱着他。
    看着她如此坚毅的神情,夏野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他何其有幸得到了她最真的爱情,却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告诉她。
    夏野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怎么不说话?”深雪双手圈住他的腰。
    他也爱她呀!但是原谅他不能倾诉这份爱意,他不能以爱为名让她跟着他过苦日子。
    太危险了!他不能想象如果她再受到任何威胁或伤害,甚至是因为他而失去生命他一定会发疯的。
    不行,他不能奢求太多,一切到此为止。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夏野在她的额上轻吻着“即便是死,我也会把这份美好的记忆带下地狱,在上刀山、下油锅时能拿出来好好回味一番。”
    “阿野!”她不喜欢他说这种话,好象在交代遗言似的。
    “每当你这么喊我的时候,我都会以为你在暗示我做一件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我哪有在暗示你什么事!”倏地,深雪的双颊泛起一片粉红。真是的,她这么认真,他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有啊!这个。”
    深雪再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他正绵密地吻着她,他火热的舌纠缠着她,她也本能地响应着。
    这些日子以来,深雪学会不再隐藏内心的欲望,总是大胆的表现出来,看在夏野的眼中更有一股神秘独特的魅力。
    渴求的热吻持续燃烧,夏野隔着衣服轻咬吸吮她的**,极薄的布料濡湿一片,挺立的蓓蕾贴在衣服上形成两颗极为诱人的甜美果实。
    “野不行,不能在这里,会有人”深雪被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这里可是户外呢,她还听得见远处有人开派对的喧哗声。
    夏野可管不了这么多,他迅速脱掉两人身上的束缚,将衣服铺在沙滩上,带着她躺上去
    夏野趴在深雪的身上,亲吻着她的唇“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这是他说过最接近承诺的话。
    对深雪来说,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即使未来的日子没有他,她也有足够的力量走完下半生。
    “你有话要说吗?”拨开她汗湿的头发,夏野晶亮的黑眸盯着欲言又止的她。
    双手捧住他的脸,她坚定地道:“我爱你。”
    “深雪”他有满腔的感动,却不知如何表达。
    “我爱你。”深雪翻身将他压入沙地“我只爱你,我的屠龙王子。”
    如果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那她要他永远记住这一刻、记住他们相爱的时刻。
    银行团的黄律师又来到邦城。
    “庄董事长,今天我是代表三大银行团及夏野先生来这里的。”黄律师开门见山地说。
    “你们决定怎么办?”庄少奇等这个答案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
    “夏先生已经和其它两位总裁谈过了,银行团都同意贵公司将还款期限延后,夏先生愿意担任邦城的信用保证人,抵押品则是这栋大楼和工厂,您没任何意见吧?”黄律师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没有、没有。”事实上他也不能有,夏野提出来的交换条件对他百利而无一害,除了深雪,他已经占尽了便宜。
    “还有,这是夏先生持有的股分,他要让与杜深雪小姐。”黄律师从公文包中拿出另一份公文夹来。
    “什么?”庄少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夏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居然会这么好心?
    “杜老先生,请您过目,这是您当初签下的让渡书,没错吧?”黄律师打开公文夹摊在杜振天面前。
    仕振天点点头“是的,是我签的字没错。”
    “夏先生把他在邦城持有的股分全数让与杜小姐,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庄少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该不会是他要抢走深雪吧?
    “请杜小姐出任总经理一职。”
    “如果我不肯呢?”庄少奇不想呆呆地被人摆布。
    “那你可以当我今天没来过,之前所有的提议一笔勾消。”
    “少奇”杜振天担心庄少奇太冲动会毁了一切。
    “庄董事长不愿意吗?”
    “不能让我考虑一下吗?”
    “那你就慢慢考虑吧!”黄律师开始动手收拾桌面上散置的公文。
    “黄律师请留步!”杜振天出声婉留。“少奇,你就答应吧,算我求你。”
    “我我还能说不吗?”庄少奇赌气地别过头“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黄律师的嘴角浮起一抹轻视的笑容“另外,这里还有一张五千万的即期支票,夏先生说这笔钱先给你们周转解困。”他取出一张夏野开出的私人支票递给杜振天。
    “他为什么这么做?”杜振天双手颤抖地接遏支票“这些钱和股分”他冒险救出深雪,不但一毛钱也没拿,反倒拿钱出来帮助他们,他真的搞不懂他的用意。
    “夏先生说道是他送给杜小姐的结婚礼物,祝她永远幸福。”
    “结婚礼物?!”
    “打扰了,我先走一步。”说完,黄律师便径自离开。
    庄少奇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这个难关他算是撑过了,但他同时也欠下了更多的人情债,尤其这个债主还是他最痛恨的死对头夏野。
    经过漫长的飞行,深雪和夏野自艳阳高照的夏威夷回到霪雨霏霏的台北。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一直沉默着,他们怕一开口就会有太多的情感倾泄出来。
    两人安静地下了飞机,出了关,领回行李。
    不说什么,也是说再见的一种方式,也许这样对他们彼此都好。
    夏野一直默默地走在深雪的身后,直到出了机场大厅,他突地握住她的手。她这双手是他最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放的手。
    “我我送你回去。”夏野勉强自己微笑,他的笑容里有着掩不去的落寞。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深雪摇摇头。
    “拜托,至少让我”
    “到这里就好。”深雪的眼神里写着坚决。“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抽回被他紧握的手。再多待一秒钟,只怕她就走不了了。
    “深雪”他还想说服她。
    “帮我叫辆出租车吧!”她笑着说。
    夏野举手招了辆出租车,替她将行李搬上车。
    “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深雪在上车前对他说道。
    夏野了解地点点头“你要好好保重,邦城的未来还要靠你。”管不住自己的手,他充满感情地抚摸她的长发。放她走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啊!
    “你也是。要好好地活着,就算是是为了我。”她要将他的面孔牢牢地刻在心版上,永远都不要忘记。
    “我会的。”他强迫自己离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祝你幸福。”
    她坐上车。“你走吧!”
    “我看着你走。”他替她关上车门,车子才发动驶离。
    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滴落在深雪的手背上。她没有回头,怕多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跳下车,朝他飞奔而去。
    车子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夏野才打了通电话要谭政隆来接他。
    到头来他的下场竟和父亲一样,只能眼睁睁送走自己最爱的女人而无力挽回。
    也许这就是他们父子的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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