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气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的伤势雪上加霜,本来就肿得像馒头的脚踝,现在又“长大”了许多,而且一动就痛得她哀哀叫。
    这就叫作得不偿失,斗嘴斗不过他,又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她今年犯太岁吗?真是流年不利啊!
    程若兰躺在床上哀声叹气。她怎么会这么苦命呢?她到底还要困在这里多久啊?
    她并不讨厌住在山上,相反地,她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每天看的都是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不但空气清新,夜晚还可以看到美丽的星星,大自然的好处实在是数也数不完。
    但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尝起来不怎么好就是了。
    门板上响起了叩叩声。
    “请进。”
    路妈送晚餐来了。“程小姐,吃饭了。”
    “谢谢路妈,还麻烦你特地送到房里来,真不好意思。”她觉得很过意不去,自己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竟然还让老人家端汤奉茶地伺候着,太说不过去了。
    “这没什么啦!你的脚受伤不方便嘛!哪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来,趁热吃。”路妈有着庄稼人的热情与爽朗,好客又乐于助人。
    平常一个人住的生活都是用便当或是自助餐打发,当然也常常上馆子,尝点特别的异国料理,但怎么也比不上眼前热腾腾又香喷喷的家常菜来得好吃。
    路妈看程若兰瞪着饭菜发呆,还以为她不爱吃。
    “是不是菜色不合你的胃口啊?这些都是我们山上的野菜,可能比不上台北精致,但味道还不错,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明天下山去”
    “不是、不是!”程若兰急急打断路妈的话“我很喜欢,我只是--很久没吃到我妈煮的菜,一时有点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家?”
    “大概是吧!”程若兰捧起饭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着:“我什么都吃。千万别为了我特别做什么,我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你们了,再让你为我下山去买菜,我就更过意不去了。”
    “这有什么?你是不小心才受了伤,少爷救了你,也表示我们有缘,你就别这么客气了。”
    “就是太麻烦你了。”
    “不会!怎么会麻烦?一点都不会!”
    “路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好啊!”“元元好像很不喜欢我?”
    这种说法还算客气,元元简直把她当作厨房里的蟑螂,恨不得抓起拖鞋咱地一声打死。
    “那个丫头,她没对你不礼貌吧?”路妈担心地问着。
    “没有、没有,只是我看得出来她对我有敌意,我住在这里是不是让她不愉快?”
    “她呀!从小苞在少爷屁盼后头长大的,黏他黏得很紧,所以她对少爷身边出现的女人都很反感。”
    “她喜欢庄薰?”
    不会吧?元元今年才高中毕业,庄薰对她这个青春少女来说,根本是个老头子嘛!
    “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单恋,少爷怎么可能会看上元元?”路妈对女儿的痴心妄想也很没辙。
    说人人到,这时庄薰门也没敲地就直接开门走了进来。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敲门就跑进人家的房间,太没礼貌了!”还好刚刚没讲他的坏话,不然就糗了。
    “原始人是不需要礼貌的。”他拿她说过的话回敬她。
    “你来干嘛?”她得吃饱一点,才有力气和他唇枪舌剑大战三百回合。
    他举起手上的药箱“换药。”
    “可是我还在吃饭。”谁知道他拿什么狗皮膏药来换药啊?
    “你用脚吃饭的吗?”他反问。
    “你们聊,我先出去忙了。”路妈憋着笑退出房间。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庄薰不浪费一分一秒,立刻坐在床沿,把她的左脚抬到自己的膝上,拆掉一层层的纱布。她可怜的脚踝还肿得像“红龟”他倒了点跌打药酒替她按摩。
    “拜托!那是什么鬼玩意,臭死人了!”她还在吃饭耶!那东西那么臭,她怎么吃得下?
    “这是我家的祖传秘方,专治筋骨损伤,对于脚冰冷也很有效,小小一瓶要花上三年熬制,你实在太幸运了!”
    “少罗唆,快点啦!”她真的受不了那种怪味。
    “是,遵命。”
    可是他才开始替她推拿,她就痛得大叫。
    “你轻点行不行?很痛耶!”她的“淑女”形象全毁了。
    “痛是正常的,要是不痛,就表示你的脚已经废了。”他不理会她的喊叫,继续手上的动作。
    “你少唬我,你又不是医生!”
    “随便你相不相信。”他又加了点力道。
    “啊!你要谋杀我啊?好痛、好痛!”程若兰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这个蒙古大夫!你公报私仇,你故意的!”脚虽然很痛,嘴巴可不忘骂人。
    “有人肯替你治疗就不错了,还嫌!真是个不懂感恩的女人。”他替她缠上新的纱布。
    “感恩?你是说对你吗?”
    “不然还有谁?”他笑得坏坏的。
    她因为那个邪恶的笑容感到心慌,脸上一片热辣辣的。不会是脸红了吧?好糗!
    “你--你作梦!”她竟然结巴了。
    照理说,她是应该要感激他,毕竟他救了她的小命。但是奇怪的是,每次一碰到他,她就忍不住要和他斗嘴,虽然每一回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也许她只是想藉此来忽视心中那股莫名的心动--她不能否认,他其实是个长相讨人喜爱的大帅哥。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就是魔鬼和天使的混合体,既无辜却又魅惑。
    天啊!她在想什么?男朋友还在台北等她回去,她居然想着别的男人,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又不是花痴!
    庄薰替程若兰包扎完,一抬头就发现她呆呆地看着他。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程小姐,请你把嘴巴闭上,不然口水可要流下来了。”
    “你--什么嘛!”她回过神来,赶紧低头扒饭。
    “我知道我长得很帅,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我可是会害羞的。”
    庄薰一说完就乐得哈哈大笑,尤其是看到她死命地瞪着他,他笑得更大声了。
    真是气死她了!竟然被他逮到她正在偷看他。
    “现在请容我告退,好好享用你的晚餐吧!”
    人都走远了,她还能清楚地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他会害羞才有鬼呢!
    吴南宜想了好几天,不知该不该把程若兰的消息告诉陈俊伟。说了,违背自己的心意;不说,哽在心头又难受。
    还是先探探他再说吧!
    她来到陈俊伟的办公室,发现门是关着的,百叶窗也拉了下来,正想敲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女人的浪荡笑声。
    明知道不对,她还是忍不住偷听--
    “讨厌!氨理别这样嘛!人家怕痒”
    “告诉我哪里痒,我是抓痒高手。”
    “副理好色哟!都把人家新买的漂亮胸罩扯坏了。”
    “因为我急着替你抓痒啊。”
    “这里,嗯就是这里,好舒服,啊--啊--”
    “喜欢吗?”
    “好喜欢,副理好厉害,不要停--”
    “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人家没穿。”
    吴南宜再也听不下去了,开门走了进去。
    “啊!”两个交缠在一起的男女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日瞪口呆地看着闯入者。
    原来陈俊伟又勾搭上了新来的行政助理,一个讲话嗲声嗲气的年轻女孩,仗着自己年轻有本钱,常常穿得很清凉来上班,让不少男同事大饱眼福。
    此刻她正坐在陈俊伟的大腿上,紧身针织衫被拉到胸上,他整张脸埋在她雄伟傲人的**上,手正不安分地往她的短裙探去。
    白痴才看不出来他们正在干什么好事!
    吴南宜面无表情地把一份文件丢到陈俊伟桌上“陈副理,请你看一下,这是急件。”
    “下去!”陈俊伟推开腿上的女人。
    “副理,人家”她一脸欲求不满地大发娇嗔。
    “回去工作了。”陈俊伟把胸罩还给她。
    “是。”她识趣地整理好衣着,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吴南宜一眼。
    “若兰不在,你就乘机泡美眉,不怕我去告状?”吴南宜冷冷地说。
    “你才不会!”陈俊伟很有把握地回答。
    “何以见得?”
    “你向她告状,不是自打嘴巴吗?”陈俊伟的笑容里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简单的一句话就堵得她无话可说。是啊,她认识他是在若兰之前,但论起身分,不被他认同的她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里是公司,除了我之外,人来人往的,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知道若兰是我的女朋友。”这是他的防范未然,时机未到,办公室恋情还是不要声张的好。
    “所以你就可以大胆勾引女人?”
    也难怪吴南宜会生气,他怎么就不替她想想?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虽无夫妻之名,但有夫妻之实啊!
    让她捉奸在“室”他甚至连个解释都不给,而且这种情形还不是第一次,他究竟要把她伤到什么程度才甘心呢?
    “有什么办法?她突然靠过来说我的古龙水好好闻,想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要送给男朋友当生日礼物,然后又开始哭诉她男朋友不解风情,我只是想安慰她而已。”
    “你安慰女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啊!”吴南宜语带嘲讽。
    “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可没有强迫她。”对女人他向来是来者不拒。
    吴南宜强迫自己深呼吸,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若兰去登山受了伤,现在还借住在山上的一户人家,她要我问你什么时候去接她回来?”
    有若兰在,他比较不敢随便和女人乱来,这样她会觉得好过一点。
    “我早就叫她不要去,现在这种鬼天气她还是硬要去,结果受伤了吧?笨女人!”陈俊伟不以为然地说。程若兰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个性太冲,将来他可得好好把她训练成听话的小绵羊才行。
    “她又不是故意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可悲的女人!
    “她想回来自然会回来,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只不过是扭到脚,还特地跑一趟去接她,未免太麻烦了。”他可没那种美国时间好浪费。
    “你真没良心。”她笑道,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原来若兰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没多了不起。
    “别再说她了,好烦!”他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立刻上下其手起来。
    “不要这样--”她推开他。
    “少装了,你其实爱得要死。”
    “这里是办公室。”而且她不想当其他女人的递补。
    “好吧,晚上我到你那儿,咱们好好尽性一番,你说怎么样?”
    她何尝不知道他花心?但爱情没有什么道理,爱上了便教人死心塌地、无法自拔,离也离不开、戒也戒不掉,就只能慢慢熬,看熬出什么结果。
    早上七点不到,程若兰就醒过来了。
    以往这个时间她都还在呼呼大睡,非得睡到闹钟铃声大作才肯睁开眼睛,匆匆忙忙地梳洗着装,早餐常常是一杯咖啡牛奶就打发了。接着,就全副武装地投入战场,和竞争对手杀个你死我活。
    自从因为受伤而住在这里之后,她的生活比以前健康多了,每天作息规律,吃的是粗茶淡饭、山菜野味,晚上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乘凉聊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有些人可能不能接受日子过得这么清淡,不过她倒是挺羡慕的;虽然山上的生活不比都市方便,但至少空气好,台北实在太乌烟瘴气了。
    只是,她是个客人,伤好了就得回去,这里又不是她的家。
    她下床换好衣服,一拐一拐地走到屋外的走廊上。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正好对上在院子里劈柴的庄薰。
    他打着赤膊,只穿了一件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原本梳得光洁整齐的头发掉了几撮下来,更添凌乱的美感。
    古铜色的肌肤像是上等的美味巧克力,紧致结实的身材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那是男人辛勤工作所留下来的光荣勋章,完美的线条不是健身房的机器训练得出来的。
    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见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过脸颊、下巴、颈子,经过他宽阔的胸膛、健壮平坦的小肮,然后流入--
    天啊!她看到哪里去了?她可是个有教养的淑女耶!
    她突然口干舌燥起来,心跳得好快,脸颊也好烫,竟然想要伸手摸摸他,看看那些肌肉是不是像她所想的那么紧实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元元突然从程若兰身后冒出来。
    程若兰被吓了一跳,一时重心不稳,眼看着就要往后摔倒,和原木地板来个第一次接触。
    下一秒,她却倒入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
    “你--”她突然不会说话了,他没穿衣服,还这样抱着她。现在是什么情形啊?
    “你跑出来干嘛?你的脚伤还没完全好,不要乱走动,病人小姐。”庄薰扶好程若兰,让她靠在他身上。
    “阿薰哥,我看她的伤早就好了,你不要理她啦!让她自己走。”元元又妒又羡地在一旁喳呼。“你可以走吗?”他还是有点担心。要是“过度使用”她的脚就真的好不了了。
    “当然可以。”她逞强地说。才走了一步,就痛得她哇哇叫。
    庄薰二话不说,一把抱起她就往屋里走。
    “阿薰哥”元元气急败坏地跟在他们身后。
    搞什么嘛!又让她吃尽阿薰哥的豆腐,讨厌!元元气恼地看着他们。不过就是脚扭到嘛!阿薰哥干嘛像照顾孕妇似地把她抱来抱去,真是呕死人了!
    “你--你抱我干嘛?”话虽这么说,但程若兰还是紧紧攀住庄薰的脖子。她不敢看他,只好一直盯着他的下巴。
    “我是在救你,你以为我喜欢抱一个不知感恩的家伙吗?”说着还不忘加上一句损她的话“而且分量还不轻呢!”
    分量?他怎么不干脆用吨位来计算她的体重?太过分了!她又不胖!
    “谁要你鸡婆了?”
    “我这个人啊,别的缺点没有,就是太有正义感了,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就算是一只小猪在路上跌倒了,我也会去救它的。”庄薰皮皮地回答。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我是猪吗?”女人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拿她的身材作文章,她虽然比不上萧蔷或钟丽缇,但身材好歹也算是玲珑有致耶!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打个比喻,你不要对号入座哦!”“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出来好了,不要拐弯抹角!”每次斗嘴都斗输,太没意思了。
    “阿薰哥,我来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元元自告奋勇“你什么时候要走?”
    “等我脚伤一好,不用你赶,我也会走!”程若兰没好气地说着。
    “没有人会赶你走。”庄薰却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程若兰抬眼看着庄薰。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舍不得她走吗?
    “喂,你还要抱着阿薰哥多久啊?”元元愤愤不平地瞪着程若兰。
    “是他抱我的耶!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谁负责?”这全都是他主动的哦!
    “再摔一次,你的脚就更麻烦了。”庄薰难得附和。
    “可是你们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耶!可以放开了吧?”元元很不是滋味地说。
    他们俩同时低头一看,真的耶!他们什么时候坐下来的?竟然都没发现。一抬头,看到两人的身体还贴在一起,马上迅速分开。
    庄薰起身到浴室拧了条冷毛巾,替程若兰敷上。
    “没什么大碍,你休息一下,等会儿我请路妈来扶你回房。”说完他又回院子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程若兰看着庄薰离去的背影,心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至于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敢深究。
    “你是不是喜欢上阿薰哥,所以才赖在这里不走?我看你的伤是假装的吧?”元元猜测地问道。
    “谁、谁喜欢他了?他又粗鲁又没礼貌,又爱损人,乱没水准的,我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喜欢他。”程若兰大声宣告。
    “最好是。告诉你,阿薰哥是我的,你别想抢走他!”元元下了战帖宣示她的决心。
    程若兰的心中却是无比沉重。她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有心动的感觉?她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耶!
    在试了第二十次之后,程若兰终于和台北的陈俊伟联络上。可是她居然没有一丝丝兴奋的感受,他也是一副意兴阑珊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才交往三个月的热恋情侣,倒像是无话可说的怨偶。
    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她一直觉得自己和俊伟不能沟通呢?
    现在的他和当初追求她时简直判若两人,她真的不懂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每次问他,他都推说是工作压力太大。
    步调不能一致的两个人,要怎么继续相处下去?她很为他们的未来担心。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南宜告诉过我。”
    “那我现在”
    “还有,你的辞早准了,如你所愿,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太好了!那种工作不做也罢!”她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这么任性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被炒鱿鱼了还高兴什么?”他的口气就像在训小孩一样。
    “我”
    “好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有事等你回台北再说吧!”
    “喂!”
    她就是想叫他来接她回台北啊!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挂电话了。
    现在的男人怎么都不懂得尊重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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