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顿时冻彻向初静骨髓,她努力保持镇定。“为什么非要我们离婚不可?难道你还想嫁给他吗?”
    “嫁给他?开什么玩笑!我何芬芳是那么没行情的女人吗?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只是看不惯而已,我不许你们人前人后一副恩爱幸福的模样,我要你们尝到跟我一样被背叛、被抛弃的痛苦!”
    好强的恨意!这庞大的负面能量足以毁灭一个人。
    向初静不禁打了个寒颤。“芬芳,你听我说,我知道我们很对不起你,可你是个很棒的女人,你不需要一直困在过去的不愉快里”
    “闭嘴!不用你来跟我说这些大道理,该怎么做,我自己很清楚。只要告诉我,你到底跟不跟品熙离婚?”直截了当地丢下战书。
    向初静深呼吸——要战就战吧,她绝不逃避。“我不离婚。”答案很清楚。
    “很好、很好!”何芬芳气得浑身发颤,脸色铁青,眼神清冽如冰。“这楼梯还挺高的。”她微妙地抛下一句。
    向初静很快瞥了一眼后方的木梯,提高警觉。“什么意思?”
    “不知道如果你从这里掉下去,还能不能保住肚子里的宝宝呢?”何芬芳邪邪地问。
    “你想害我流产?”向初静全身血液凝结,毛骨悚然。“芬芳,你冷静一点,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没有好处,但是痛快。”何芬芳漠然低语,一步一步,如猛兽接近猎物般,缓缓地靠近她。“你弄死杨家的孙子,你婆婆肯定不会原谅你,就算你能厚脸皮继续赖在杨家,只会比以前更难过”
    没等她撂完狠话,向初静忽地旋身,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楼,前方,有个男人正巧惊慌地想爬上来。
    认清男人的脸孔,她又喜又慌。“品熙,品熙”
    身后倏地推来重重一掌,她站不稳,打横双臂平衡不及,娇躯急速地倾前往下,如展翅的蝴蝶,坠落在杨品熙怀里——
    结果,从楼梯摔落的向初静毫发无伤,反倒是心急著接住她的杨品熙手肘狠狠地撞上护栏,骨折了。
    从来遇到多大的打击也尽量压抑著不哭的向初静,在目睹医生为丈夫裹上三角巾的过程,泪花涟涟地开了—朵又—朵,哭得好伤心。
    杨品熙见了,顾不得手伤疼痛,只记得心痛了。“好了,初静,我没事的,不哭了,好吗?”他柔声安慰。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她细细地呜咽。
    “怎么能怪你?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何芬芳,她太不知节制了!”提起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杨品熙余怒末消。“她不但跟朋友合谋,故意灌醉你拍下那些照片,结果逼我们离婚不成,居然又想把你推下楼我猜我的订位记录应该就是她打电话去取消的,她根本计划好了,幸好我及时赶回来。”
    幸好他在纽约机场千方百计找到愿意高价卖他机票的人,在东京机场转机时,又哀求某个年轻人跟他换票,虽然只比航空公司原本为他安排的下班飞机提早半小时抵达台湾,但分秒必争,若是再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方才在餐厅的千钧一发,向初静惊栗不已。“是我自己笨,没想到她接近我别有目的,还差点让她毁了我们的婚姻。”
    杨品熙用没受伤的左手揽住妻子轻颤的娇躯。“好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嗯。”向初静抹去眼泪,叫了辆计程车,随丈夫一起回家,一踏进久违的屋
    里,她来不及感慨,便忙著张罗宵夜。
    杨品熙笑望她为自己忙碌的倩影。“你终于肯跟我回家了!”
    “你说什么?”向初静没听清。
    “我说,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杨品熙来到厨房吧台边,眼潭漾著深邃情感。“你不晓得,这阵子我一直担心你不肯跟我回家。”
    听出他话里藏的浓浓情意,向初静心弦一紧。“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她温柔地低语。“这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肯回来?”
    他微微一笑,俊颊似是因为喜悦,薄染一片红。
    向初静亦是激动难抑,芳心怦怦地加速,她简单下了一碗猪肝面,端到餐桌上,一口一口喂自己的丈夫。
    他由她喂著,乖顺地像一个孩子。
    她忍不住笑了,粉颊暖暖的,胸口发烫。“好乖,好听话,等会儿给你奖品。”
    “什么奖品?”明知妻子有意戏谑自己,他仍是顺口笑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她拍拍他的颊,又好笑又有点娇羞,喂完一碗面,她细心地替他擦拭嘴角,然后泡了一杯热牛奶。
    “你先坐这儿喝,我去替你整理行李。”
    “不要,我想看奖品。”他故意唱反调。
    “就说了等会儿再给你嘛。”
    “不行,我现在就要看。”
    他一路跟进卧房,她自顾自地整理行李,不理他。
    “初静,奖品。”他还在吵。
    向初静抿唇偷笑,忽然翻到丈夫压在行李箱底部的素描本,好奇地取出来。“让我看看你在纽约都画了些什么。”她随手一翻,芳心猛然揪紧。
    素描本里,一页一页都是她——轻笑的她,浅嗔的她,哀怨的她,若有所思的她,大扮鬼脸的她他以一枝炭笔,用心勾勒她每一分细微的表情变化,琢磨她温柔多情的心思。
    “怎么都是我?”她惊怔地望着手里的素描本。“你没看我,却记得这么清楚,你”她要哭了,眼眸热热地涌著什么,满腔感动,泛滥成灾。
    谁说他不思念她?谁说他没将她放在心上?这些细腻的素描,印证了他的心。
    “画得不好。”他窘迫地抽回本子。“比你差多了!”
    重点不是他描摩的技巧,而是他眼中看到什么,心上想着什么。
    她含泪微笑。“品熙,其实你是爱著我的,是吧?”
    当一个人愿意学著去爱另一个人时,其实他已经爱著她了,她已经住进他心里了,接下来只看他愿意让她住多久,住多深,久到许她一生的承诺,深到刻进骨血里。
    而他,早已经许她一生一世了。
    “对,我想我是爱著你的。”只是这道理他蠢到现在才明白。杨品熙怅然自嘲,单手捧起妻子的脸,星眸深深地凝住她。“我不是把你当小葵的替代品,相反的,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小葵,才不敢放纵自己太靠近你。我承认一开始吸引我注意到你的,就是你灿烂的笑容,你跟小葵都有酒窝,笑起来都很甜,笑声也都很清爽,但你跟她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我一直很清楚。我看着你的时候,的确偶尔会想起她,但那不是因为把你当成她,而是因为她曾经和你一样,给过我快乐。”
    他顿了顿。“只是你们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却有相似的地方,你们都爱著我,尤其是你,你给我的爱很深很深,很浓很浓,我感觉得到。”
    “会让你觉得很沉重吗?”她颤声追问。“你也承受不起吗?”
    “不,你不会,你不会让我想逃,只会让我更想拥有你,为了得到你的爱,我愿意不顾一切,就算失去所有也都不可惜。”他悠悠地刦白自己。“我现在懂了,其实我真的很爱你,很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你真这么想?”她屏住呼吸。
    “是,从向你求婚那天开始,我就是这么决定的,我要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他深情低语,倾向她,在她轻颤的羽睫印下一吻。“只是以前我太粗心,太不懂得用心,所以才伤了你的心对不起,初静,请你原谅我。”
    她哽咽难语——太幸福了,真的太幸福了!
    她抬眸,望向五斗柜上她丈夫特意从义大利为她带回来的玻璃烛台,不知为什么,她已经不怕那烛台摔碎了,因为真正的车福是握在两人手上,是扎根在彼此心田里。
    “品熙,你听著。”她偎近丈夫耳畔,亲昵地咬他敏感的耳根。“我要给你奖品。”
    “到底是什么?”他微微颤栗,欲望在体内翻腾。
    “是宝宝。”她柔媚地吹气。
    他一时失神,沉醉在她挑起的情欲里,好半晌,才慢慢捉住她话里的涵义。“你、你说什么?”
    “我们有宝宝了。”她暧昧地描摩他发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那个火热的、昏蒙的,爱了又爱的夜晚——
    他当然记得,就在那晚,他初次意识到他以为自己熟悉的妻子其实还有他不曾探索到的一面。
    那个向初静,是他不曾想像过的向初静,却令他神魂颠倒。
    “我们真的有宝宝了吗?”
    “你高兴吗?我知道你说你暂时还不想要孩子,但——”
    一记突如其来的激吻,吮去她来不及出口的言语,他热情地吻著她,热情地与她交流满满的甜蜜与幸福。
    “谢谢你,初静。”他沙哑地低语,以停不了的亲吻为密码,封缄所有的爱恋与感恩。“这是最棒的奖品!谢谢你给我,谢谢!”
    “不用谢我。”她甜腻地低吟。“要谢就谢宝宝吧,谢谢他投胎到我们家。”
    “对啊,应该谢谢宝宝——等一下,这意思是我要做爸爸了吗?”他忽地震惊地瞪大眼。
    “当然啦,难不成你要做妈妈吗?”她娇嗔。
    “天啊,我要做爸爸了!”他弹跳一下,像是陡然惊觉什么,顿时慌得团团转。“爸爸该做什么?我得去查资料,对,得去买书来看”
    “噗!”“你笑什么?”
    “没事,没事。”
    只是笑自己料中了,笑他果然会搬书来做笔记,笑他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好得不得了的爸爸
    向初静凝睇丈夫,无限深情,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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