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七日,晚七点五十五分。  当快乐王子号游轮第十一层大厅的脱衣艳舞表演正进入到高潮的时候,位于十二层顶楼的蓝伯庭办公室中,蓝伯庭和张宇两个人却在安静的看录像。  录像的内容是前些天的几场比赛,而几场比赛的主人公又都是同一人。  诺尔布,一个来自蒙古的彪形大汉,也是张宇今天的对手。尽管张宇并不认为这个对手有多么强,但录像看得还是很认真。  须臾,录像中的比赛结束。结果和前几场一样,诺尔布苦战胜出。  “怎么样?看出什么门道没有?”蓝伯庭点了根烟,笑着问张宇。  “顽强。”张宇惜字如金。  “哦,是吗?你再看看。”说着,蓝伯庭将录像倒回刚才的一场比赛,然后回放。  那是一次突袭,诺尔布的对手在一连串假动作过后突然移动到其左侧空档,然后以右腿高侧踢攻击诺尔布后脑。显然,这一战术在平时进行过专门训练,运用得相当熟练,一系列动作不仅连贯,而且速度惊人。诺尔布当然避无可避,轰然中招。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令他的对手万分惊讶!诺尔布只是踉跄着脚步晃了晃脑袋,就又投入战斗,居然没事啦。  “这个人有不可思议的抗击打能力。”蓝伯庭总结说,然后又重放一遍录像,最后将画面定格在攻击者踢中诺尔布的瞬间,问道:“如果被踢中的人是你,结果会怎么样?”  “我不会给对手这样的机会。”张宇面无表情。  蓝伯庭笑了。这就是所谓高手的骄傲,在他们眼里,对手永远是白痴。  谁知张宇却突然补充道:“如果真的被踢中,生还的希望很渺茫。”  蓝伯庭顿感老怀大慰!这才是他要的答案嘛。张宇的话无疑已承认了诺尔布的实力。他随即指着屏幕说道:“我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您要我怎么做?”张宇率直问。  “不要伤他。”蓝伯庭样子很认真。  这一次张宇笑了。  “同样的话您昨天已经说过。我觉得我做的还可以。”  “不能象昨天那样!”蓝伯庭断然反驳。“已经有人反映昨天的比赛过于虚假,甚至怀疑是我从中做了手脚。所以今天的比赛要打得激烈,但同时又不能伤到诺尔布。”  实在离谱的要求!既不能输,又不能伤人,还要打得激烈?这样的进程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诺尔布也不是泥巴捏的呀!  面对张宇划满问号的眼睛,不等他开口,蓝伯庭便解说道:“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但对你来说,完全可以实现。况且诺尔布这个人确实有大用,他的绰号叫‘不倒翁’,用咱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难缠得很!我想用他来对抗哈里斯,想来应该能起到奇效。”  “不是说由这一届的新人王对抗哈里斯么?您的意思是,要让诺尔布夺冠?”张宇大惑不解!  “不,不是。”蓝伯庭笑着摆摆手“新人王的称号你还是要拿地,最后和哈里斯决战这道大梁也需要你来挑。我的意思是,让诺尔布和哈里斯先打一场,如果哈里斯不能速胜,体力消耗必然巨甚,之后你再出手,胜算就大很多嘛。”  想必蓝伯庭对这个计划运筹已久,所以说出来的时候,脸上不无得意之色。张宇反而更加糊涂了!是啊,象哈里斯这样的拳王,能来打一场就已经算是很给你蓝伯庭面子了,怎么可能连续打两场?傻子都知道这是车轮战术嘛。  “伯父,您这样安排,哈里斯能同意吗?”张宇试探问道。  “由不得他!”蓝伯庭把手一挥“在新人王之后,我又组织了一场亚洲与欧美的擂台赛,已经指名要哈里斯做欧美战队的擂主,如果他不愿应战,以后也不要再作什么拳王了。小宇,这一次我可是破釜沉舟了,我就是要通过这一届擂台赛向全世界宣告,亚洲一样有顶级好手,一样可以组织最强的拳赛!”  蓝伯庭说得很激动,看得出来,都是肺腑之言。的确,这些年他没少受欧美豪强的鸟气。就拿新人王比赛来说吧,他的初衷本来是搞一场全世界规模的新手争霸赛,可谁知欧美拳手根本不拿正眼加他这比赛,以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亚洲拳手占据主流,在亚洲以外的范围,只有一些经济不发达地区的拳手肯来‘淘金’,而真正意义上的那些好手则应者寥寥。搞到今天,他这新人王战倒越来越象亚洲人的比赛了。其实蓝伯庭一直憋着劲儿将新人王赛的声势搞大,怎奈何连续几届的新人王得主就象黄鼠狼下耗子,一茬不如一茬,直到遇见张宇,才又重新燃起了他心中的希望之火。  想通这一层,张宇自然能够理解蓝伯庭的苦衷,不过,他还有一点疑问。  “伯父,据我所知,这样的比赛都是一对一对的单打,最后再计总比分,怎么还能车轮战?”  “小宇呀,这个你就外行了。你说的那叫对抗赛,每个人只有一次比赛的机会;而咱们要打的是擂台赛,胜利者有继续比赛的权利。当然,他可以选择继续打、也可以选择休息,不过前提是后面必须还有其他队友。两者截然不同啊!”  张宇恍然大悟,却突然转而问道:“武文启现在哪里?”  “文启吗?哦,现在正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强化训练,你不要急,再过几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小武也被蓝伯庭绑上了这驾战车,这样可好,真成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了!  蓝伯庭好象想起什么事,突然抬手道:“对了!有两个好消息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个是你送给我的那块翡翠原石已经请专家鉴定过,初步估价在一千万美圆以上,如果雕刻成工艺品,价值会更高。我已经决定把它作为亚洲和欧美擂台赛的最高奖励。并且找好工匠昼夜赶工,让他们以你的拳头为原形,雕一个一模一样翡翠拳头。怎么样,有信心把它夺回来吗?”  “当然!”张宇笑了,接着问道:“第二个是什么?”  “据可靠消息,昨天夜里大陆警方在扫黑行动中对郑氏集团各地的分公司进行了大肆搜查,还抓了不少人。”很明显,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蓝伯庭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了。  张宇心中大动!急忙追问:“抓到郑晓龙没有?”  蓝伯庭摇摇头“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具体情况还要再等一等。对了小宇,我记得你一直在找郑晓龙的麻烦,这一次,大陆警方倒是与你不谋而合了。”  张宇哪儿还听不出异样的味道?蓝伯庭是话里有话,分明怀疑自己和警察有牵连呢。  于是张宇将自己对付郑晓龙的几次行动一一道来,当然,其中漏掉了有关叶朋的一切内容。他最后说道:“其实郑晓龙在俄罗斯的军火库出事以后,郑氏集团就已经岌岌可危了。而龙哥后来站到我这一边,起了决定性作用。伯父,有件事我想不应该瞒您。是我授意龙哥向警方提供的详细情报,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郑晓龙在国内的势力实在太庞大,不假手警方,我根本拿他没办法。”  听到这里,蓝伯庭总算松下一口气“这样就好。小宇,你要记住,走咱们这条道的最好不要和警察交往过甚,否则福祸难料啊。”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接着只见一个三十几岁侍从模样的人推门走进来“蓝总,张宇先生该上场了。”
    原来是领场的侍者。  蓝伯庭颇感诧异。看看手表,才八点二十几分,问道:“第一场已经结束了?”  领场侍者恭敬道:“是。结束快十分钟了。”  “这么快?!谁胜了?还是俄罗斯的那个他叫什么来着?”  “所罗门诺夫。是的,他胜出了。”  “对!”蓝伯庭笑着拍拍脑袋“之前我还特意研究过这家伙的资料,现在连人名都忘干净了,看我这记性!老咯!小宇呀,尤里琴科(所罗门诺夫的名)还是文启那个训练营出来的呢,很有两下子哩!”  蓝伯庭话虽如此说,笑容却灿烂无比,一点都不为张宇担心的样子。看起来,他的意思应该反向理解:那家伙只有两下子,所以不用怕!    张宇换好衣服,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人群。  象往常一样,人们自觉闪开道路。远远的,只见诺尔布已先一步上了拳台,此刻正不停的活动着,做最后热身。  张宇径直穿过通道,跳上拳台,心里却总有一点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他张目一望,发现原来是观众比昨天少了,少了还不是一点,至少一半以上。  半决赛耶!难道还不如预赛、复赛吸引人?张宇大惑不解!  他哪里知道,今天这场比赛,他和诺尔布的赔率是1:11。  这就意味着普通赌客押张宇肯定挣不到钱,可是如果反过来押诺尔布,结果会更惨,连本钱都要输掉。所以很多人干脆不押,通通跑到六层的赌场逍遥快活去了。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张宇游离着的精神集中起来。  是诺尔布!他的脑门上青筋暴起,眼中泛着噬人的血光,再加上近两米高魁梧的身躯以及布满全身盘根错节的肌肉,活脱象一个正在咆哮着的用两只后脚拼命挠地的史前巨兽。  显然,诺尔布被张宇漫不经心的神态激怒了!这种侮辱甚至远远超过了被对手打倒然后踩在脚下。所以在这一瞬间,蒙古人剽悍、狂放的血液一股脑涌向他的头顶,使得他怒火中烧,甚至等不及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便率先出手,扑向张宇。  张宇对诺尔布如此暴烈的脾气确实没什么心理准备,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作出反应,向侧后方斜着退了两步,接着便出右腿一记低扫踢向诺尔布兀自迈进的小腿。  张宇这一踢有学问,两个用意:一,阻止诺尔布前冲的势头;二,看看诺尔布到底是不是真的禁打。所以这一踢虽未用尽全力,但六七分的力道总还有,等闲人是根本受不住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张宇终生难忘!  一般来说,对付张宇这样的低侧踢,多数人会选择提腿格挡,也有少数人会避其锋芒,选择掠开。诺尔布却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他对张宇的反制攻击视若无睹,似乎在精神上已经将自身会受到伤害的恐惧完全屏蔽了,仍旧大刀阔斧地继续前进。  在旁人眼中,他就完全象个疯子!  “砰”地一声,张宇的侧踢正中目标,右脚的迎面骨扫在诺尔布大腿与小腿之间的关节侧面,踢得他一个踉跄。其实张宇还收了些力道,生怕真把他打伤了不好向蓝伯庭交代。  谁知诺尔布真的不负‘肉沙包’的美誉,身体仅仅晃了晃,却陡然提速,跨步切入张宇中腹!  张宇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想到诺尔布会嚣张到如此地步!更没有想到他在受到攻击后依然可以提速!甚至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诺尔布一个背摔结结实实扔在地上。  诺尔布的动作已经不能称之为快,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  正在办公室中欣赏比赛的蓝伯庭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惊得浑身寒毛倒立!再看大厅内的观众,全炸了!是啊,号称本次比赛夺标呼声最高的张宇,居然连一个照面都没过就被人摔了出去,这下乐子大啦!  此时,大家不约而同生出这样的疑问:被吹得神呼其神的张宇,到底行不行?  张宇反而被摔清醒了。  这是个阴谋。理由很简单,从诺尔布被踢中到他跨步接背摔,一系列动作实在太连贯!人工雕琢的痕迹也太重!这不可能是随机应变的神来之笔,倒更象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套路。  看样子,人家是有备而来呀!  想通这一层,张宇只有苦笑。一方面,他感叹诺尔布用心良苦:就象一生谨慎的诸葛亮突然放胆摆出空城计一样,貌似猪头呆脑的诺尔布冷不丁耍一回心眼,确实令人防不胜防;另一方面,这一下摔得还真够劲,不要说五脏六腑被震得挪了位,就连骨头架子也差点给摔散了。  不过张宇可没有再给诺尔布机会,就地双手用力一撑,平躺着的身体竟然贴住地面迎着飞扑而来的诺尔布滑行过去,就在堪堪穿过他跨下的时候,猛然抬腿,一记倒勾,正好踢在诺尔布的屁股上,生生将两百多斤重的大汉一脚踢飞,平拍在两米开外。  张宇这一踢正是贺老儿教给他的十八种踢法之一,叫‘懒汉踢癞狗’,据说从‘倒踢紫金冠’演化而来。由于这种踢法力道先天不足,所以着力在一个‘巧’字上。讲求施用的时机恰倒好处,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终极目标。  不要小看张宇的一踢,这世上能看清的人恐怕还真不多,屈指算来也就是贺老儿、郑晓龙以及小武等寥寥几人,只可惜这些位通通不在现场,所以对观众们来说,大家的感觉只是眼前一花,便见诺尔布已经摔出去了。至于到底为什么会摔?怎么摔的?竟没有一个人看得真切。此时,喧嚣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脑后禁不住生出阵阵凉意:妈的,是不是有鬼呀?  张宇翻身而起,对面的诺尔布也迅速爬起来,站稳身形。  诺尔布狂吼一声,怒目圆睁!张宇则轻咬着嘴唇,面无表情。  此刻,两个人重新相对,仿佛比赛又回到了起始的原点。  对峙片刻,张宇突然发动!抢先一记中高位侧踢撩向诺尔布,诺尔布举臂格挡,被踢得一个踉跄。  张宇并不给对手喘息之机,趁势欺身而上,左右双臂轮流挥动,双拳如雨点般砸向诺尔布。  诺尔布似乎被张宇疾风般的攻势打得有些发蒙,只能勉强招架,无力还手。  此时,人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快拳’!张宇就仿佛上足了发条的机器,双拳穿花般飞出,一轮攻击竟似乎永无休止,不仅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自己也仿佛根本不用回气,看得人们眼花缭乱,最后竟生出窒息的感觉。  天啊!这还是人吗?这样打下去,会不会把诺尔布活活打死?  一念及此,人们更加兴奋了!  不过也许是兴奋到了极限,大家并没有象往常那样狂呼嚎叫,反而一个个摒气凝息,憋得满脸通红,一副嗔目攥拳的样子好象是自己在台上拼斗。  诺尔布一直坚持了两分多钟,最后终于崩溃!致命的一击来自一记直冲拳,打在他眼框下方。  诺尔布被打得头向后仰,眼神瞬间就涣散了。张宇第二拳打在他左侧颌下颈部,将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击倒在地。与其他拳手不同的是,张宇并没有立刻扑上去置对方与死地,而是保持着攻击的姿势等在旁边。  果然!诺尔布再一次显示出惊人的抗击打能力,在连遭两记重创之后,居然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张宇左脚一个小幅度垫步,接着飞出右腿,高侧踢直接命中对手头颅的侧后部。  诺尔布再一次轰然倒地,不过这一次倒地之后却是一动不动。  “比赛结束了,快去抢救诺尔布!”蓝伯庭在对讲机中急切地下达完命令,之后,手指关节不停的敲击桌面。张宇这个臭小子,下手浑没轻重!  也许只有张宇心里最清楚,诺尔布只是短暂休克,性命绝无问题。他甚至看也不看象死猪一样趴在拳台上的对手,翻身下台,很快就消失在狂热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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