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踏出一步,猛地打了个哆嗦,韩芊卉马上转回房去取了一件绸缎棉上衣穿上,顺手再拿一件丝绸长袍挂在臂弯,然后又走出去,穿过厢房顺着月廊左拐右弯来到书房外。
    河永敬在竹林前和婢女闵珠说话,两人一见到她便恭恭敬敬地对她施礼。
    “二夫人。”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对她如此恭敬,朝鲜时代的嫡庶妻妾之分宛如天与地之别,正室大老婆是高高在上的女主人,妾室却跟婢女没两样,一点地位都没有。
    可是在清竹别堂里工作的奴仆们都清楚得很,韩芊卉这位二夫人是不一样的,别说她怀有夫人生不出来的孩子,主子对她宠爱的程度更是非比寻常,不仅把清竹别堂让给了二夫人,竟然还长住在二夫人这里。
    般不好有那么一天,这位二夫人会变成大夫人也说不定呢!
    “天哪!你们穿这样不冷吗?快去加件衣服吧!”
    话落,韩芊卉转进过廊到书房,朴孝宁坐在案后看书兼打瞌睡,她先为他披上长袍惊醒了他,再扶着他的肩膀直直地坐下去,因为她的肚子已经不容许她大剌剌地弯腰做健身运动了。
    “觉得怎么样?”
    “很好。”朴孝宁轻抚她的肚子。“你呢?”
    “不用问,肯定比你更好千倍!”韩芊卉咕哝“这么说,那个葯方有效啰?不过”怀疑的眼神斜斜地飞向他。“真的很好?”
    “头不痛了,只有在起身走路的时候会头昏,胸口也是仅有在那时候会觉得闷,坐着的时候完全不会,全身无力的情形也减轻了,食欲恢复了一半,就算是想吐也忍得住,肚子只是有点胀胀的”
    韩芊卉病白叛邸班牛俊焙孟裨诰嫠蛔妓祷眩裨蚓陀兴每吹模?br>
    朴孝宁失笑。“好吧!一天顶多痛个两、三回,而且不会痛太久。”
    韩芊卉点点头“那葯方确实有效,不过”她蹙眉沉吟。“唔丹参、桃仁、郁金、炙大黄、甘草、绿豆、上茯苓、金钱草好吧!绿豆、上茯苓和金钱草的量再多一点好了。”
    “还有”两眼往案上一瞄,随即朝月廊外大喊“河永敬,麻烦你,再泡壶茶来,谢谢!”再转而注视朴孝宁。“茶要继续喝,特别为你调制的食物能吃完就尽量吃完,ok?”
    “是,夫人。”
    韩芊卉两眼一横。“我才不是你的夫人,我只是小唔!”
    她的嘴又被捂住了,被他的唇,而且很久,直到河永敬端着茶盘出现,闵珠捧着茶点尾随在后,两人一起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只好拚命咳嗽,闵珠则红着脸兴致勃勃地偷看。
    朴孝宁慵懒地放开气喘吁吁的韩芊卉。“拿进来吧!”
    两人低着头一起把茶和茶点拿进来放好,走出过廊又走回来。
    朴孝宁双眉微挑。“什么事?”
    “那个”河永敬偷瞥韩芊卉一下。“想请二夫人暂时不要出清竹别堂。”
    微微一怔,朴孝宁正要开口,却被韩芊卉抢先一步。
    “为什么?”
    河永敬叹气。“夫人已经半步末出地待在府里半个多月了,又没有男呃,我是说没有哪家的夫人小姐来找她喝茶聊天,前几天又不小心把塞在肚子里的布枕掉在地上,府里几乎有一半的人都看到了,所以她心情很不好,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会发飙”
    发飙?
    “她不是很有贵族千金风范吗?”
    “那是给外人看的,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夫人的真面目,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河永敬又叹。“有贞敬夫人郑氏在,谁敢说尹氏一族的闲话?”
    “原来是秀给外人看的呀!”韩芊卉咕咕哝哝。“可是,她心情不好又干我什么事?”
    “夫人想找二夫人出气啊!”河永敬偷觎朴孝宁一眼。“可是清竹别堂是属于内舍廊的一部分,她不能过来。”
    “咦?为什么?”
    “因为我们撕破脸面时业已说好,”朴孝宁慢条斯理地从旁插进来。“我不去里屋干涉她,她也不准到内舍廊来烦我。”
    “半个多月前她就来过啦!”韩芊卉反驳。
    “我想当时她是急得一时忘了。”
    “也对,”韩芊卉点头赞同。“看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然后又尖叫着落跑,实在很好玩。”
    “落跑?”
    “逃跑。”
    “那是哪里的话?”
    “中国话。”
    “中国?”
    韩芊卉叹息。“大明朝。”
    “你也会汉语?”朴孝宁惊讶地上下打量她,突然换成汉语又问了一次“你真的会汉语?”
    换韩芊卉惊讶地上下打量他,也换成了中文“你也会?”
    “师父教我的。”
    “原来如此。”原来他师父不只教他武功,还教他别的,包括把替身娶来作小妾,真是十项全能。
    “你又是怎么会汉语?”
    “废话,我老妈是中国人,老爸才是韩国人!”
    “老妈?老爸?韩国?”
    “母亲、父亲、朝鲜。”韩芊卉不耐烦地解释。“不只汉语和英文,我还会德文呢!”
    “德文?”
    “就是”
    慢着,不是在讲那个女人吗?为什么说到她身上来了?
    “stop!”韩芊卉板起了脸。“请回到原题好吗?”
    “why?”
    why?
    韩芊卉瞪大眼,朴孝宁回以无辜的眼神,好像在问:发音错了吗?韩芊卉的脸抽搐了一下,朴孝宁眨眨眼,还是很无辜,或是用错地方了?
    “你”才说一个字,唇瓣抖了抖,韩芊卉忍不住爆笑了出来。“你居然拿我教你的话来回我!”
    “不然你教我做什么?”
    “说的也是。”韩芊卉停住笑声,但嘴角笑意犹存。“好吧!随便你,你爱说什么随你说,我说我自己的。总之,你们宅子里还隔了那么多道矮墙,原来是在画地盘啊?”
    “可以这么说,二夫人,一般来讲,这么大的宅子通常会分为三部分:内、中、外”以为韩芊卉没住饼这么大的宅子,河永敬好意要为她详细解说,免得她不小心迷路了。
    “内是内舍廊、里屋和祠堂,是主人居住的部分,中是服侍主人的奴仆所住的中行廊,外是广宅、外舍廊和外行廊,是接待客人的部分;由中隔开内外,内的各区域又用矮墙区分开,外的各建筑围着一个大庭院。老实说,以二夫人的身分应该要住在中行廊。”
    韩芊卉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啊!我搬到中行廊去”
    “不准!”朴孝宁恼怒地朝河永敬狠狠瞪去一眼。“我要你住这儿你就住这儿!”
    韩芊卉也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指指朴孝宁。“瞧,他不给我搬,骂他!”
    骂大人?
    别害他们了,这种事只有二夫人自己敢吧!
    河永敬与闵珠窃笑着退出去,韩芊卉倒了一杯茶递给朴孝宁。
    “快喝,冷了对你的胃不好。”
    “不要出去。”他并没有忘记河永敬的警告。
    “是是是,我不出去,其实为了照顾你,我也根本没出去过呀!”她顺手拿来他在看的书,瞥一眼又放下。“说到这,我最好提醒你一下,你的症状确实是好了很多没错,但这并不表示你体内的铅毒即将去除殆尽,只是量少了而已,你千万别给我乱来喔!”
    朴孝宁探臂搂她入怀。“我知道。”
    贴在他的胸膛上“不知道清明前能不能全好?”她若有所思地呢喃。“可能不太容易吧!不过还是要尽量,你要跟我合作呀!”
    “我会,但是在我痊愈之前,你一定不能离开别堂。”
    “好好好,不离开就不离开!”
    言犹在耳,翌日,她跑出去了。
    横眉竖目地卷出里屋,穿过中门,尹氏怒冲冲地一把揪住路过的婢女--她已经没有心情保持端庄雍容的形象了。
    “她出来了吗?”
    “没有,夫人。”
    一把丢开婢女,尹氏一时冲动地奔向内舍廊的中门,却又临时煞车,双手握拳忍了又忍。
    “该死!”
    现在,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她根本没有怀孕,就算抱个儿子回来也没用,秘密早晚会泄漏出去,届时孩子一定会被送回去,而她还是什么也没有。
    偏偏清竹别堂那女人又拥有她所没有的,妾又如何,朴孝宁百般宠爱,连自己的别堂都让给那个女人了,若是生了儿子若是生了儿子
    不,不能生,绝不能让那个女人生,无论如何都不能!
    但她不能进清竹别堂,那个女人又打死不肯出来,想设法让那女人流产也没办法。无奈之下只好请父亲多少再帮点忙,岂料父亲却命人传来一句令人心凉到脚底的话--
    往后她只能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
    埃在哪里?谁来告诉她,她的福在哪里?
    “不,还有一个办法!”尹氏喃喃自语。
    倘若那个女人真的生下儿子,她就设法把朴孝宁毒死,孩子还小,理当由她这个朴府女主人暂时王持一切--就像王大妃垂帘听政一样,再赶走那个卑贱的女人,控制那个孩子,将来孩子长大之后就会认定她才是娘,而这个家也仍会继续掌控在她手里!
    对,就这么办!
    “慢着,你有什么事?”尹氏大声喝阻走向中门的守门仆人。
    “夫人,是崔延姬小姐要求见大人。”
    “那女人又来了!”
    她早就看出崔延姬对朴孝宁有何企图,幸好朴孝宁顾忌她而没有把崔延姬收下来,但现在朴孝宁既然敢背着她收小妾,难保不会顺便把崔延姬也给收下来,一个韩芊卉已经够麻烦了,她可不想再让另一个凶悍的女人加进来增添麻烦。
    “我去赶她走!”
    “咦?可是,夫人”
    阻止不及,也不敢阻止,守门仆人不安地看着尹氏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外,犹豫片刻后,他依然朝通往内舍廊的中门走去,脚步加快。
    这种事还是通知大人一声比较好。
    “快来看!快来看!阴阳蝶耶!”
    急急忙忙往书房去的闵珠半途被兴匆匆的二夫人拦住,不禁愁眉苦脸。
    大家都知道二夫人的毛病,老是喜欢抓一些奇奇怪怪的虫子,若是有哪个倒霉的“路人”不幸在她抓到虫子时恰好路过,马上会被抓去听她炫耀并讲个不停,也不管人家懂不懂她在说什么。
    “瞧,你瞧,牠两边翅膀不一样对不对?老实说,虽然早就听说过,但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呢”
    “二夫人”
    “蝴蝶本来应该是雌雄异体的昆虫,雌雄蝶应该有各自的第二性征,但是在自然界里”
    “二夫人”
    “也有个别的蝴蝶个体在同体躯上同时具备了雌雄两性的性征,这就是雌雄嵌体的阴阳蝶”
    “二夫人!”
    被闵珠的大叫吓了一大跳的韩芊卉终于中断绵绵无绝期的长篇大论,讶异地目注闵珠。
    “咦,闵珠,原来是你啊!什么事?”
    闵珠哭笑不得地直翻白眼。“我有事找大人啊!”所以请放她走人好不好?
    她本该是专门伺候二夫人的奴婢,但二夫人不喜欢让人伺候,除了整理房间和洗衣送饭以外的时间,二夫人总是叫她去做自己爱做的事,就算是睡觉也可以,所以她很喜欢这位二夫人。
    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觉得二夫人实在很令人受不了。
    “找他做什么?”韩芊卉漫不经心地随口问,注意力又逐渐转回手上的阴阳蝶,一边呈半透明的翅膀给人有如白雪般的质感,另一边却又漆黑如墨,令她惊叹不已。
    “崔小姐来找大人,可是”
    “崔小姐?”
    “崔延姬小姐跟大人同一个师父学武艺。”
    “原来是他的学妹不,师妹。”
    “是,崔小姐来找大人,说是送来大人要的茶叶,夫人知道后就跑去赶她走,还叫人把茶叶扔出去,崔小姐不肯,正在大门那边吵得不可开交呢!”
    有一会儿时间,韩芊卉没有任何反应,片刻之后,她才猛然抬头,惊呼。“吵架?她们在吵架?为什么?”
    二夫人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呀?
    “因为夫人要赶崔小姐走,又要把崔小姐送来的茶叶扔出去,崔小姐不肯。”
    “那怎么行,大人最爱喝那种茶,怎么可以扔出去!”再也顾不得什么蝶,韩芊卉急忙赶去阻止。
    闵珠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赶紧拉起裙子跑向书房
    “为什么不让我见大人?”
    崔延姬双手扠腰,气势汹汹的面对趾高气昂的尹氏,并不因为对方是两班贵族夫人,而自己不过是个商家良民便有所畏缩。
    她的坚强勇敢全流露在英姿飒爽的眉眼之间,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在在表明了她是个大胆强悍的女人,姣美的五官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儿家,利落扎实的劲装穿扮却像个男人,她毫无气质可言,却也足以令某些男人激赏得兴起驯服她的欲望。
    可惜不包括朴孝宁。
    “哼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别作梦,我绝不会让他收下你的!”
    “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就凭我是他的正室夫人!”
    “亏你说得出口,”崔延姬扬起嘲讽的冷笑。“一个早该被记录在恣女案(记录荡妇名单的册子)上的女人竟敢说自己是为人妻者,我看你根本就毫无半点羞耻心,有什么资格在这边大声说话?”
    “你”“总之,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你挡不住我的!”
    “你看看我挡不挡得住!”尹氏气得快发狂,张牙舞爪的像疯婆子,别说端庄的贵族风范,她连正常人都不像。“来人啊!还不”
    “等等!等等!等等!”
    忽地,两人之间插入第三个急急忙忙的声音,韩芊卉气喘吁吁地及时赶到。
    “不行啊!大人的茶叶快没了,你怎么可以赶她走。”
    “你终于出来了!”尹氏的火气瞬间消逝,换上阴森森的诡笑。“住口,你不懂规矩吗?告诉你,我才是大人的妻子,你不过是大人的小妾,无论大人有多宠爱你,就算你怀着大人的孩子,还是得规规矩矩的叫我一声夫人!”
    听到这里,原是拿一双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韩芊卉的崔延姬,蓦然脸色微变地盯住韩芊卉隆起的肚子,表情是震惊、是错愕、是不敢相信。
    “好好好,叫你夫人就叫你夫人。”真是,不过一个无聊的称呼而已,干嘛这么计较嘛!“真的,夫人,大人的茶叶快没了,他好喜欢喝那种茶,所以起码要把茶叶留”
    “我才不管他喜欢喝茶或酒,无论是这女人或茶叶,全都不准留下!”
    “不要这样啦!夫人,”韩芊卉低声下气地央求。“大人需要多喝茶,如果不是他喜欢的茶,他总是喝两口就不喝了,所以”
    “我就是不让他喝,怎样?”尹氏倨傲地抬高下巴,以睥睨之姿蔑视丈夫的小妾。
    “喂,你这就太过分了喔!”韩芊卉也火大了。“你在外面找男人嘿咻他都不说你了,现在他想找个喜欢的茶来喝都不行吗?你土匪呀你!我看你改行去杀人放火算了!”
    眼神又转惊讶,崔延姬愕然的望住韩芊卉。
    没想到除了她以外,竟然还有其它女人敢当面顶尹氏的嘴!
    不过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还是朴孝宁竟然已经收了小妾这件事,她喜欢他那么久,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不知暗示过他多少回,甚至还让父亲主动向他提亲,可是他不但坚持不肯答应,还收了别的女人作妾
    为什么?
    他讨厌她吗?
    眼前这个能让朴孝宁收为小妾的女人又有什么是她没有的?
    “你你你”尹氏气得面色铁青,差点说不出话来。“你这个卑贱的小妾竟敢侮辱贵族”
    “贵族又怎样?了不起啊!”韩芊卉嗤之以鼻地道。“我还宁愿作个低下的奴仆,也好过你这种妓女贵族!”
    原是想随便找个借口痛打韩芊卉一顿好让她流产,但此刻,尹氏丝毫没考虑到原来的目的,只狂怒地想要让眼前这个胆敢侮辱她的女人受到惩罚,得到教训,于是不假思索地提高裙襬,使出生平之力狠狠踢出一脚。
    眼见尹氏抬脚毫不留情地踢向韩芊卉的肚子,后者一时呆住来不及反应,崔延姬冷眼旁观,她告诉自己,要赶紧救韩芊卉,这对她来讲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脚竟然不听使唤,一动也不肯动。
    救她呀!
    她焦急的命令自己的手脚。
    快救她呀!
    但它们就是不肯动
    为了减少朴孝宁走来走去的麻烦,书房里的桌案后,韩芊卉特地为他摆置成可以盘腿坐着看书,也可以在疲惫的时候推开长扶枕就地躺下去睡觉的铺位。
    当河永敬匆匆忙忙来到书房的时候,正好是朴孝宁准备要躺下去的时候。
    “什么事?”躺一半的身躯又坐正了。
    “崔延姬小姐来了。”河永敬的语气是焦急不安的。
    朴孝宁皱眉。“她来干什么?”
    河永敬不禁翻了一下眼。“这是崔小姐的习惯呀!每次出远门回来,隔天她就会带礼物来探望大人您嘛!”崔小姐的心意众人皆知,唯有大人不知,有时候他还真是同情崔小姐。
    朴孝宁不耐烦地摆摆手。“叫她回去,就说我身体不适。”
    “可是夫人一听说她来,马上就跑去跟她吵架。”
    “不用在意,她应付得来的。”语毕,朴孝宁又想躺下去。
    “但二夫人”
    身子僵住,再次坐正“二夫人如何?”朴孝宁急问,不耐烦、不在意的表情和口气都丢到一边去哀怨。
    “二夫人一听说夫人要把崔小姐送来的茶叶丢出去,马上跑去阻止!”
    朴孝宁面色大变“她跑出清竹别堂了?”不等回答,作势要起身,忽又按住肮部抽了口气。“该死!”什么时候不发作,偏偏这时候发作!
    见状,河永敬不由得惊慌失措地趋前扶持。“大人,又痛了?”
    咬住牙根,手按得更紧“快,扶扶我起来”朴孝宁吃力地命令,痛得浑身冷汗直冒。
    “可是您”
    “扶我起来!”
    河永敬只犹豫了一下下,随即毅然扶着主子起身离开书房,他有预感,不能不让主子去,否则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
    当他们赶到大门前的外庭时,恰好瞧见尹氏提脚狠狠地踢向韩芊卉的肚子,围观的奴仆吓傻了,明明有能力救韩芊卉的崔延姬却呆在一旁闲看热闹,河永敬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这一脚踢下去不流产才怪,搞不好连二夫人的小命都要没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被借力推开,主子不顾一切的扑身而出,宛如刚离弦的箭矢般疾射过去。
    下一刻,只见夫人尹氏踢出来的大脚丫子半途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手抓住,然后整个人被甩了半圈丢出去呈大字型趴在草地上--鼻子大概歪了,而主子则踉踉跄跄退后两步,一手紧揪着腹部,一手抓住二夫人的肩试图要撑住自己,但没成功,他的脸色越加发白,满头满脸的冷汗像雨般滴落,站不住脚地双膝逐渐弯曲
    河永敬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冲过去撑住朴孝宁,韩芊卉则扶着朴孝宁另一边。
    “君之,你还好吧!君之?”
    两排牙齿咬得牙根快断了,朴孝宁还硬勾了一下嘴角,艰辛地摇了摇头表示他没事。
    “大人,你怎么了?”
    崔延姬也惊愕又焦急地问过来,朴孝宁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好半晌后,当尹氏灰头上脸地爬起来,怒不可遏地冲到他面前来时,他也恰好吁出一口气,缓缓放松了身体。
    “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粗,”尹氏像个泼妇似的破口大骂。“难道你不怕”
    “回去!”
    朴孝宁的沉喝阴骛又愤怒,就像打雷一样劈过去,尹氏不由得吓了一跳,随即又不认输的吼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里屋去?你还没给我一个交代,我要”
    “我不是要你回里屋,”朴孝宁眼神冰冷地盯住尹氏。“我要你滚回娘家!”
    “回回娘家?”一抹惊慌掠过尹氏的脸。“不,我才不回去,你凭什么要我回娘家?”
    “你企图伤害芊卉。”
    “那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小妾”尹氏还嘴硬。
    “她肚子里有我的孩子!”朴孝宁狂怒地暴吼。尹氏窒了一下。“这这次没了,下次再生嘛!”
    朴孝宁冷笑。“不,你永远不会让她生,直到她也被你害死为止!”
    尹氏心虚地瑟缩了一下,旋即又强硬地挺起胸脯。
    “无论你怎么说,我绝不回去,就算你要告官,说我要伤害你那个卑贱的小妾,不让她生你的孩子,甚至要她死,那又如何?只要我打死不承认,你又能怎样?你以为这边的仆人敢为你作证吗?告诉你,连你都自身难保了,他们才不敢,没有人敢得罪尹氏,也没有任何一个奴婢敢指控贵族,所以你拿我莫可奈何,因为你没有证人”
    “有!”
    包括朴孝宁几人以及围观的奴仆,二十几双眼不约而同的循声朝大门口望去,那儿不知何时多了四个人。
    朴府里上下都认识具大人,但中间那两个人却没有人认识--除了朴孝宁,第四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更是陌生得很,尹氏和善?却蓦然涌起满面惶恐。
    那是尹氏的情人之一,也是提供毒葯给她的人。
    “我们四个都是证人。”
    具大人慢条斯理地带头先踏进大门里来,他们在门口看了很久,当然,也听了很久,由于门内的人一直在吵架,所以没有人发现他们。当韩芊卉碰上危险的时候,他也不是有意袖手旁观,而是朴孝宁业已及时赶到,那种场合朴孝宁出面比他出面好,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顺便解决一桩陈年大麻烦。
    果然,情况演变正如他所预料,那个狂妄嚣张的女人肆无忌惮地做出了她不该做的事,说出了她不该说出的话,而他那个向来冷静沉稳的弟子也被惹火了,现在,朴孝宁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撵走那个女人了。
    “具大人!”尹氏惊慌了一剎那。“那那又如何?你是他的师父,自然要替他说话。”
    因为她的死不认输,具大人好笑地摇摇头,然后指指身边的人。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面对那两双同样轻蔑不耻的眼神,尹氏开始不安了。“他们是谁?”
    具大人笑吟吟地朝身边的人看了一下。“这位是李梁大人”
    尹氏抽了口气,脸白了。
    “另一位是五卫都督府的慎都事,”具大人很愉快地告诉她。“我们一起去喝酒,顺便来看看我那个笨弟子的身体好一点没有。”
    尹氏心头一冷,差点站不住脚。
    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李梁是王上亲政以来专门用来牵制尹氏一族的重要人物,最爱揪尹氏一族的小辫子,最擅长的就是和尹氏一族作对。
    至于慎都事的从五品官阶虽不算很高,却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是非对错分得一清二楚,在他眼里灰色地带是不存在的,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犯错也绝不宽贷,他说的话没有人不信。
    “还有最后一位”具大人有趣地斜睨着尹氏的表情好像刚刚被毒蛇咬了一口。
    “我想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不过夫人可能只知道他父亲是医正,却不知道他也是慎大人的外甥,我一告诉慎大人外边对他外甥的流言以及我对他外甥的怀疑,慎大人马上带我去质问他的外甥,没想到他外甥竟然这么怕他,他才逼问两句,他外甥便丝毫不敢隐瞒地全部招供出来”
    尹氏的嘴角在抽搐,两颗眼珠子慌慌张张地滚来滚去,显然正在紧急转动脑筋思考辩解的措辞。
    “他不仅承认和夫人已有多年奸情,也承认由于他父亲是医正,家里有不少葯材,所以夫人曾向他要过不少次雄黄,说是要治婢女的疗疮,不久前再向他要樟丹,又说是要治奴仆的癫痫,如果这事认真追查下去的话,虽然你可能只是要毒杀小妾,结果却演变成谋害亲夫,这可是”
    “你不敢!”尹氏惊慌失措地失声大叫。“我我父亲会”
    “在夫人提到尹大人之前,我最好先告诉夫人一件事”具大人泰然自若地打断她结结巴巴的威胁。“李大人已准备好一长串的罪状要弹劾尹大人了。”
    惊喘一声,尹氏险些昏倒,善妍急忙扶住她。
    “要要弹劾弹劾我父亲?”
    “是。”
    尹氏的脸顿时黑成一片“那那我怎么办?”她无助地喃喃道,这种时候,她还是只考虑到自己。
    “回去!马上!”朴孝宁不假思索地再下一次逐妻令。“滚回你娘家去!”
    尹氏不知所措地望着神情冷酷的夫婿“大人,请请您看在”她还想哀求。
    “滚回去!别让我叫人扔你出去!”
    朴孝宁的吼声更坚决,尹氏不禁抖了抖,绝望哀恳地再看夫婿最后一眼,但朴孝宁严酷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尹氏顿时明白已经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蓦然掩嘴哭出声来,狼狈地转身回里屋整理行李。
    周围的奴仆霎时欢声雷动地喝起采来。
    “恭喜你,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赶走那个狠毒的女人了!”具大人笑呵呵地向朴孝宁道喜。
    “二夫人终于安全了。”闵珠也放心了。
    “是啊!终于可以放松了。”河永敬嘟嘟囔囔。“这种紧张兮兮的日子再多过几天,我会崩溃”
    “终于”朴孝宁低眸望住韩芊卉。“实现了一半诺言。”
    而韩芊卉说的却是“原来他就是李梁,真可怜,他不知道自己在明宗十九年也会被王妃的弟弟沈义谦弹劾赐死”
    朴孝宁慌忙捂住她的嘴,回头望,具大人正在向李大人和慎大人解释什么,崔延姬也在一旁专心聆听,其它奴仆们站的远,应该听不见,他这才松出一口气,然后谨慎地警告她“别再乱说这种话了呃,起码有旁人在时不可说!”
    眨了眨眼“好吧!那说”韩芊卉回眼转注那个看上去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年轻人。“原来那个女人喜欢的是那种外表俊美,油头粉面又瘦伶伶、软趴趴的男人,难怪她看不上你。”
    “”紧随在不情不愿的尹氏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朴府之后,李梁与慎大人也跟着告辞,李梁急着要回去揪尹氏一族的另一根小辫子,慎大人则是急着要回去好好训诫外甥一顿,并且考虑该如何惩治外甥的荒唐行为。
    然后,天空突然蒙上数片乌云,一阵冷风袭来。
    “我们进去吧!”韩芊卉忙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再生病了。”
    于是,招呼具大人一起,剩下来的人一起回到内舍廊,因为朴孝宁另有事要和具大人商谈。
    既然尹氏已被赶回娘家,下一步计划就可以继续进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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