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来到牙行,交了钱,房契拿到了,契税交了,良民证也办了,落户没办成,警察城北所要原户籍证明,苏阳有些犯难了,不落户一旦查起来就是大麻烦。罗小芬给苏阳说:“这个你自己去办,到城北警察所,找刘守礼警官。按要求是这么办,他就是借这个想要钱,你给他钱,他会想办法给你办的。”
    苏阳无奈,只好赶到城北警察所。这是一个平房小院,门口也没人站岗,进了院子,正碰到一个穿警服的,一打听,穿警服的指了一间房,苏阳上前敲开了门,屋里有四张办公桌,这时只有一个看上去五十几岁的老警察。苏阳上前问:“您就是办户籍的刘警官?”
    刘守礼看了苏阳一眼,问:“你要办什么?”
    苏阳说:“我是都坡县的乡下人,来省城做点小买卖,刚从西市胡同买了房子,想把户籍落下来。”
    刘守礼说:“他们来办过,你得有原户籍证明。”
    苏阳掏出五个大洋,放下,说:“您给我想想办法,我是乡下来的,哪来的户籍。”
    刘守礼看了一眼大洋,说:“不行,我没办法。”
    苏阳知道这是嫌少了,罗少芬说五六个大洋就行,看来这老家伙想坑他,可也没办法,他又加了一个大洋,刘守礼还是只看了一眼,不脱口给办,苏阳加到八个大洋了,说:“我身上就这八个了,能办就办,不能办咋就算了。”
    刘守礼才一把收了大洋,说:“那就给你办了吧。”接着拿出两张表格,让苏阳填了,从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翻了翻,拿出一个公章,在印泥上卡了卡,直接盖在了都坡县的一张表格上。原来是他私自刻了其它县的章。他又拿着两张表格出去,不一会又进来,把每张都盖了两个章的表格给苏阳看了看,说:“这户籍算是给你落下了。”
    苏阳笑了笑,聊天的问:“大爷,我想做药品生意,听说黑市上能买到药,黑市哪里有卖的?”
    刘守礼看着他说:“你不是没钱了,还能做起药品生意?”
    苏阳装作菜鸟的说:“没钱想办法也的做,不然吃什么。那些救命的药比如盘尼西林可值钱了。”
    刘守礼说:“值钱是值钱,就看你的小命硬不硬,这城北的黑市都由‘五虎堂’掌控着,城南的黑市由‘短刀会’掌控着,你买药找他们就行。”
    苏阳问:“五虎堂和短刀会都在哪里?”
    刘守礼说:“这城里的大烟馆、赌场、茶馆、妓院大概都是他们的产业,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
    苏阳又问:“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能让他们掌控?”。
    刘守礼说:“你小子不懂,他们都是日本人的亲信,和日本人是一伙的,他们合伙贩卖烟土,日货。日本人当然支持他们,由他们掌控。”
    苏阳明白了,他又掏出两个大洋丢在桌上。刘守礼收了大洋,“嘿嘿嘿!”的笑着说:“好你个小子,还说没钱了。”
    苏阳也笑着说:“以后有什么不知道的还来向您打听。”
    刘守礼说:“没问题,你小子天天来都行。老朽几十年的街皮了,这街上的事知道的还真不少。”
    李梅本答应李晴,搬到李晴的别墅去住,都准备好了,就等李晴下班后带着去。结果她爸爸先回来了,喊她去办公室。她一进门,她爸爸便说:“有件事要你自己决定。今天下午宫崎打电话约的一起吃饭,特别嘱咐带着你去。我打电话问你哥哥了,他说你回来的事他给宫崎报告了,他就按你说的给宫崎说了。这样说宫崎今晚约的吃饭就是专门针对你的,他们也不傻,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你自己决定晚上去还是不去。”
    李梅沉吟片刻。她自然是不想去,不愿意和汉奸同流合污,更不愿意和鬼子推杯换盏的一起吃饭,可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这么做,混迹上流社会,寻找机会,完成任务。鬼子不信她的话,那是一开始就设想的,只要鬼子不对她直接行动,她就是成功的,其它的就要见机行事,见招拆招了。鬼子想当面了解她,她肯定要去了,不去更会给鬼子口实,鬼子会更严厉的限制她,那样就不如天天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晃,瞒天过海。她说:“避是避不开的,那就去吧。”
    李厚泽也不想女儿去,他也怕出意外,说:“觉得不能去,可以拒绝?”
    李梅摇头说:“他们这是要甄别,试探,我们只好顺着他们了。”
    李厚泽又知道女儿不是一般女子,说:“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你去准备准备,半个小时后就走。”
    李梅回到自己屋里,对田苗苗说:“我和我爸爸出去吃饭,你别去了,一会家里吃饭你去吃饭就行,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就当看不见,听不见,别理她们就行,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田苗苗问:“姐,你们到哪里吃饭,我不去能行吗?”
    李梅说:“跟鬼子司令官宫崎吃饭,具体地址我还没问?”
    田苗苗吃惊的说:“你跟鬼子吃饭,那我必须跟着。”
    李梅严厉的说:“你跟着干什么?那种场合,你什么也做不了。你要做就是惹事。乖乖在家待着。”
    “哦!”田苗苗噘着嘴,不说话了。
    李梅要出门时又嘱咐说:“你小姐姐回来给她说一声,我们不去她那里住了,让她放心住,没事!”
    “哦!”田苗苗应着,送李梅到院子,看着车子走了,才噘着嘴,回屋里去了。
    在车上,李厚泽问:“你为什么不带着她?”
    李梅说:“那种场合,带着她有用吗?”
    李厚泽说:“可一旦有事她总能抵挡一阵。”
    李梅轻笑一下,说:“我们要的是解决问题,不是只能抵挡一阵,做无谓的牺牲。”
    李厚泽说:“你这种说法我就不认同了。什么叫无谓的牺牲?她是保镖,为你牺牲是她的使命。你去危险的地方,却把她放在屋里护着,这保镖养着还有必要吗?!”
    李梅扭头看了一眼爸爸,说:“我们的想法还真是不同,她不仅是我的保镖,她还是我的同志和战友,在我的心里,她还是我的亲妹妹,她能救我的命,我也要为她的命着想。今天的场合远远超出她的能力,我应付不了,她也应付不了,又何必拿她出来牺牲呢?!再说,我们是一起出来工作的同志,不是谁养活着谁,我要一松手,她早跑了,根本不要我养。”
    李厚泽难于认同她的观点,可也不想和女儿争吵,再没言语。
    她们去的饭店在汉金路路东,与日军驻屯军司令部在一条街上,相距一里多路,是一家日本料理店。而且这家日本料理店是宫崎康仁的弟弟宫崎康禾开的,几乎成了日军俱乐部,每晚都是人满为患,不提前预约根本没有房间。而来这里的大部分是日军军官,再就是汉奸部队的头目,一些社会名流。李梅当然没有来过,要不是工作原因,这种地方应该是她最痛恨的地方,群魔乱舞,花天酒地,人间残渣余孽。
    这是一个相当于四合院的新式建筑,共三层,周边全是房间,中间是空地,像天井。院子有二亩来地,进去还算宽阔。她们来的算早的,院子里的车已经快停满了,过一会街边也会停满了车。迎宾的是两个日本男人,都穿着饭店的制服,进了院子还有指挥车辆停靠的。
    院子里和楼梯上,走廊里穿梭的大部分是穿黄皮的日军军官,和一些零星的穿黑皮的军人。
    宫崎康仁订的是二楼南侧的房间,这里几乎是宫崎康仁私自吃饭的房间,别人要预定,宫崎康禾都得问过宫崎康仁。李厚泽来这里吃过多次饭了,下了车就领着李梅上了二楼。
    宫崎康仁和松本俊早已到了,她们一进门,两人站起来,相互都躬身行礼。李梅见两人都四十多岁的年纪,应该没有她爸爸年纪大,特别的喊了一句:“两位叔叔好!”
    宫崎康仁和松本俊都回礼说:“李小姐好!”
    李梅把披风脱了,又等着爸爸把披风脱了,拿着去挂到衣架上。
    宫崎康仁伸手让座,说:“非常羡慕厚泽君有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女儿。”
    李厚泽呵呵的笑着说:“你还是别羡慕。她跑出去两年多,音信全无,那天突然就回来了,我是既高兴又生气,就想揍她一巴掌,结果我举起手了,可还没打下去。这下就不得了了,跟我闹啊,我想打她就是不对啊,硬逼得我道了歉,这事才算完了。”
    李梅在爸爸旁边的蒲团上和他们一样跪坐了,白了爸爸一眼,说:“这事你还出来乱说!”
    几个人都“哈哈哈!”的笑了。
    松本俊用生硬的中文,说:“看来李桑非常的宠自己的女儿。”
    李厚泽说:“我觉得吧,女儿就应该由她妈妈管教,小时候我没管过,这长大了要往外面跑了,该我管了,又管不了了。”
    几个人都“哈哈哈!”的笑了。松本俊又说:“我很佩服李小姐的胆量,我们还以为李小姐不敢来呢。”
    李梅轻笑的直视着松本俊,说:“我听我哥哥说,你们在调查我。我知道你们都是特务,不是什么好人,被你们盯上了,没什么好事。我出去这两年多,死过几次了,死没什么可怕的。姑奶奶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别说到这里来,就是到你们日本去我也不怕。”
    “哦!”宫崎康仁和松本俊都装作惊异的“呵呵呵!”的笑了。
    松本俊还举了举拇指,说:“女中豪杰。”接着又问:“听说你到南方去了。那里的气候怎么样?”
    李梅在军区的时候就学了南方气候和饮食的几个特点,所以毫没犹豫的随口就说:“别提了,南方的气候根本不是我们北方人能待得。到春夏之际,雨季到来,十天有九天在下雨,空气都湿的能攥出水来,那种湿的感觉又黏又腻,揭不掉脱不去的,太难受了。还有南方冷起来不似北方这样的干冷,湿冷的人彻骨寒心。而热起来热的人烦躁不安,无处躲藏。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松本俊在南方待了大半年,气候的确是这样的,李梅的这感觉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也无法断定了,又直接的问:“你哥哥应该给你说了,这里有个叫阳城的地方,那里有一伙八路,有个县委书记的叫李梅,你的怎么看?”
    李梅不屑的说:“我当时就给我哥哥说了,既然你们知道哪里有个李梅,派人去把她抓了就完了。我真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拐弯抹角的调查我,给我罗织罪名。那中国叫李梅的一大把,偏偏找我的茬,真是莫名其妙。”
    李厚泽手心里都出汗了,女儿说谎都说的这么硬气,他真是佩服。可他又没有佩服的心思,只是捏着一把汗。
    宫崎康仁说:“不!不!不是为了找茬,这里面疑点很多,我们一定要搞清楚。”
    李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说:“那是你们的事了,爱调查就调查,我人就在这里,爱咋咋的。”
    松本俊又突然的说:“听说你还认了个要饭的妹妹回来,今天怎么不带来?”
    李梅心里一咯噔,这是家里的事他们都知道,他哥哥应该不会说,看来家里真不干净,她毫不掩饰的说:“我的确认了个妹妹,不知为什么要带到这里来?”
    松本俊说:“她是你的保镖,你应该随身带着。”
    李梅更加心惊,看来不光是她,她身边的人的一举一动,敌人都知道,可现在不是内揪的时候,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就把田苗苗推到明面上来,她说:“你们真是特务,我真是佩服,这么点私事你们都调查的这么清楚。不过你们还是搞错了,她不是我的保镖,她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起磕了头的。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认这个妹妹吗?”
    松本俊说:“愿闻其详?”
    李梅说:“因为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为我出头,救了我。她有武艺,五个五大三粗的混混,被她一阵拳脚打的抱头鼠窜。你们也知道,我们女子容易招惹那些苍蝇一样的坏蛋,身边能有这么个妹妹,真好。今天有我爸爸,我什么也不怕,当然不用带她。再说,她一个乡下丫头,不懂礼数,带出来搞不好会给我惹事。”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和宫崎康仁长得几分相像的人,带着三个穿和服的女子推着饭菜进来,跪在地上,给桌上摆菜。这人正是宫崎康禾。他一进来,就看着李梅,说:“哎呀!这就是厚泽君的女儿?真是小美人啊!”
    李梅忙站起来,躬身行礼,说:“叔叔好!我叫李梅。”
    宫崎康禾也躬身回礼,说:“宫崎康禾。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你以后经常到这里来吃饭。”
    李梅说:“和叔叔们认识了熟了,以后说不定会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吃饭。”
    李厚泽则说:“康禾君这就不厚道了,别拉我女儿下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常来这种场合。”
    宫崎康禾哈哈的笑着,说:“厚泽君多虑了,你的女儿就是我的侄女,到这里来你不必担忧。倒是那宗生意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李厚泽摇头说:“我现在焦头烂额的,不考虑了。”
    李梅知道这个人是宫崎司令官的弟弟,他要和爸爸做生意,不知道是干什么,能不能利用,于是问:“宫崎叔叔是什么生意?”
    宫崎康禾说:“太白路上的太白楼饭店倒闭了,店主不愿意再做生意了,只想着把楼卖掉,那是个很好的楼,很好的位置,想和你爸爸合作,把楼买下来,做饭店生意。”
    李厚泽说:“康禾君既然这么看好,你有的是钱,把它买下来,自己一个人做不是更好吗?”
    宫崎康禾摇头说:“不!不!中餐的不那么简单。还是合作的好!”
    李梅也知道太白楼饭店,那是一栋五层高的楼,她们家在那里吃过好多次饭,看来是鬼子来了,饭店开不下去了。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说:“宫崎叔叔,我倒有意愿了解了解这桩生意。”
    宫崎康禾高兴的要蹦起来的说:“好啊!好啊!宫崎叔叔非常愿意和你合作。”
    李厚泽则撂下脸,说:“梅儿,别胡闹!”
    李梅笑着看他爸爸,说:“我都二十好几了,什么事都不干,出去做个生意你应该高兴。”
    李厚泽说:“你是女孩子,乖乖在家里待着,老子养活的起。”
    李梅却叛逆的说:“我又不是小鸟,让你天天养在笼子里逗着玩?!”
    她的话把几个人都逗得“哈哈哈!”大笑,尤其是松本俊,把吃进嘴里的饭都吐出来了,咳咳咳的站起,跑外面去了。
    李厚泽都要发作,又想到女儿是有组织的,她要做的事他不想多事,更不想干涉,于是,按压住心头的火气,摇了摇头,尴尬的笑了笑。
    宫崎弟兄俩则看出李厚泽真拿不住这个女儿,宫崎康禾更是往李梅身边凑着,说:“有时间,叔叔带你去看看那个楼。”
    李梅笑着点着头,说:“好啊!”她还亲昵的凑到宫崎康禾耳边,轻声说:“合适的话,我会说服我爸爸的,我没有钱。”
    宫崎康禾笑着点着头,说:“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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