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苍白,所幸阳光正盛,为她的脸上增添了一抹暖色,她听见自在大师的话,身形稍动,语声低弱:“您说过,第九盏灯总共启用过五次,有三次都失败了。”

    会选择启用第九盏灯的人无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失败了,等待他们的便也只有一个结局。

    “五中活二……八度佛灯身为佛门至宝,本该驱魔除煞,救人于危难。但真到不得不用时,活下来的人却不足半数……盖因魔煞易除,心魔难去。”

    自在大师说到此,长叹一声,“需用到此灯的人,或是意外或是主动为邪魔之气侵染。程度轻微者,仅需八盏佛灯便能祛除邪秽;程度深重的只能启用第九盏佛灯,明心而见性,由内及外弥补心性弱点,以此彻底阻绝邪魔入侵,保住神魂不散。”

    “浛水姑娘,你知道贫僧为何没有一开始便提起第九盏灯的事么?”

    浛水长睫微颤,轻轻点头,“我心魔未除,如果启用第九盏灯,活下来的几率极低。”

    自在大师清亮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她,“到了现在,姑娘可能除去自己的心魔?”

    停顿了片刻,她迟疑摇头,“我不知道。”

    “但是姑娘不想死。”

    她蓦然失语了。她当然不想死,不只是求生的本能,更为自己曾许下的承诺,为了那人触碰她伤口时颤抖的手,为了那分别时极力隐忍情绪的深沉目光……

    不该有迟疑。她想活着,她必须活着,不能有第二个可能。

    “大师,今日我要出寺一趟。”

    最后,她只是如此回道。神色间再没有任何犹豫。自在大师并未多问,而是将手上的七宝佛珠递给了她,郑重叮嘱道:“此物不能离身,入夜以前一定要回佛塔,不可在外逗留。”

    *

    “……子衡表哥,你是在躲着明漪么?”

    京城,程府。幽静的翠琅轩内,刚赴完一场文华阁大人们举办的文会,程青禹一袭青衫,俊容微疲,未及回房歇息片刻,便被苦寻他不到的谢明漪堵在了院门口,幸好周围没有下人们在,不然此情此景真要说不清了。

    尽管被堵在门口,程青禹并没有生气,掩下了疲色,温和地道:“这几日我忙着参加文会,不知道表妹来访,一时失礼——”

    “根本不是这样,”谢明漪少见得打断了他的话,抬头凝视着他,眼眶不由自主地便红了,“表哥根本就是在躲着我!除了上月你到我家拜访过一次,我便再没见过你的面。即便我追来程家,表哥不是参加文会便是出门访友,总是恰恰与我错过,若不是故意怎会有这么巧……”

    他此前回乡一走就是数月,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仍是整日地见不着他的面,明明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再亲密不过的!……更莫说,连一直拿她当未来儿媳看待的姑妈最近都不再提他们的事,好几次明里暗里阻止她来见他……

    ——难道表哥真是在路上认识了哪个狐媚子,叫人勾去了魂魄?!想到偶然听见的谣言,谢明漪一下子呆住了。看着她这幅呆呆愣愣泫然欲泣的模样,程青禹不免头痛。对于表妹的心意他从前一心向学并无觉察,而经历了云川镇的种种后,他深尝情之三味,再对上表妹痴然含情的目光时便一切尽知,连母亲暗地的小心思也轻易猜出。

    回家当晚他断然选择将云川镇、尤其是浛水的事全盘托出,在耿总管的帮助下终究获得了亲人的谅解,母亲曾经的打算自然也烟消云散。但在面对全然不知的明漪表妹时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毕竟这事从未揭开,真贸然开口不仅伤人还可能损及表妹清誉,这是他不愿见到的。

    加之他不愿像他大哥那样走出仕一途——程青禹一直便知道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子,比起宦海沉浮他更愿钻研学问、醉情山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以双足踏遍名山大川,如今还加上了身份特殊的浛水,他的未来是必定有她的,他也不舍得让天性自由的她今后只能困居在某处后宅。想要实现这些决不是件易事,他不走仕途也并非便要放任自流,不思进取,只不过余心所善与世间大多数男儿都不同罢了。

    因此这两月他一改低调行事的作风积极参与那些诗会文会,与文坛名宿们交谈辩学——“程青禹”三字在仕林清流间的分量越重,他将来走出那步时便会越轻松。于是整日忙忙碌碌的他无意间便疏忽了表妹的事,使得此事一拖再拖,直至出现今天这局面,作为男子他的责任得占大半。

    心有愧疚,程青禹的眼眸越加清亮沉静,谢明漪几乎要被吸入那两泓深潭,但这次她无法像往常一样放任自己沉溺其中,隐隐的不祥预感让她几乎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此事是我思虑不全,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这次回乡祭祖,我在路上偶遇了一个女子……”

    “……钟情于她……已经禀明了爹娘,也终得他们同意……”

    刺耳的“同意”二字将恍惚中的谢明漪猛然惊醒,她满脸是泪地冲他大喊:“你要娶那个女人,那我呢?!我又该怎么办!”

    看着她失态的举止,程青禹眼中的歉意渐渐收起。他沉默了会,忽然不想再解释什么。“明漪,我只拿你当妹妹,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男女之约,我不可能娶你。”

    “不是的!不是的,从小到大子衡表哥的身边都只有我一个女子,我小时还说要嫁给你的,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对了,一定是那个女人,那个江南来的狐媚子,勾去了你的魂魄……”

    “——明漪!”

    他骤然严厉的声音让满心沉浸于自己思绪中的谢明漪一个激灵,霎时清醒无比。她竟然忘了子衡表哥真正生起气来有多么可怕,没有怒吼没有责备,单是那冷淡下来的眼神就足以教人怕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缩着头死死盯着绣鞋尖,好一会儿才敢偷偷地往上瞥一眼——万幸表哥的脸色缓和下来了,总算能瞧见平素“温和”表哥的样子了,谢明漪大大松了口气,竟连先前的那些嫉妒愤怒都忘了。

    但很快又想起来了。毕竟她今天大着胆子支走下人堵住表哥的门,可不是就为了这么个结果来的。她嘟嘟囔囔,想要理直气壮却怎么都找不回先前的气势,最终只气弱地憋出一句:“真不能娶我啊?”

    “嗯——”他刻意加重声音,一个字一个字放慢道:“我的妻子只会是浛水,也只能是浛水。”

    心酸是心酸,但她也不敢再生气,报复似的小声说了句“真肉麻”,她抬起头,被泪水洗过的两只眸子格外晶莹明亮,深深打量着他,像是要把他的容颜刻进心底。好一会儿,她猝然开口:“子衡表哥,我可以抱抱你吗?”

    当浛水循着心上人的气息御风到了翠琅阁之外时,正好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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