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一夜纷纷乱乱的恶梦,馨白愁肠百结地醒了过来。
    短暂的失神后,华丽明朗的客房提醒了她身在何处:昨儿夜裹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全涌回脑海裹。
    孙家小姐的咄咄逼人、失足溺水的惊吓、骏逸露骨的关怀、众人的异样眼光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以兄妹之情来掩饰她的感情。
    掀开丝被,馨白赤脚踏在温润的柚木地板上,怀著坚定的决心打开衣橱。姊姊为她精心挑选的衣饰琳琅满目,每件都是质感极佳、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年轻少女活泼朝气的衣棠。
    挑出两件中意的洋装在穿衣镜而比书,馨白舍弃乳白色洋装,而选择了湖绿色洋装,轻柔飘逸的质料适合在阳台咖啡桌旁优闲地享用早餐,融人绿荫背景之中。
    穿上一双椰草凉鞋,全身镜中映出一个俏丽含笑的少女,上扬的嘴角多了一份自信。
    真可笑!馨白想,我居然曾经为了自尊抑或该说是自卑而拒绝姊姊为我添置衣棠的好意?
    像丑小鸭般寒掺地站在争奢竞艳的天鹅群中,畏畏缩缩的模样绝对称不上是骨气。
    打开客房大门,馨白看见了西装革履的骏逸,她不禁愕然。
    “早!馨白,你感觉好点了没?”他神色难掩焦灼地问。
    因为放心不下馨白,骏逸也留在罗园过夜,住在馨白隔壁房间。
    “好多了。”一向轻柔悦耳的声音带著倌郁,令骏逸为之不舍。
    “气色还不错。”他柔声说,忘情地伸出左手轻触馨白粉嫩的双颊。
    原本单纯的举动在接触时引发电流通过般的经麻酥痒感,令馨白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轻颤,脸泛形彩。
    骏逸的手指轻抚过她的鬓角,移至颈后,气氛陡然变得亲匿紧绷。
    他的心跳狂乱,眼前的馨白五官细致完美,年轻的肌肤柔滑如丝缎,今他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心满意足地啜饮馨白口中的香津后,骏逸在她唇边低喃:“我等了好久我的心黄鹕马儿。”
    他以一种命定的执著,等著小女孩长大。
    “你”初吻的震撼力远超过馨白的想像,双膝发软的她有许多话想说,却在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一向准时上班的骏逸顾不得他可能迟到,将她带入客房中。
    “我吓到你了吗?”他间。
    馨白摇头说:“没有。”这一吻仿佛吻去了她的少女稚气,让她蜕变成熟。
    “馨白。”骏逸拥住她的纤腰,沉溺于属于处女的幽香中,心荡神驰。“弱水三千,我只取一飘饮!”
    骏逸的胸膛像最温暖、舒适的屏障,馨白闭上双眼,将修长的颈项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娇柔地说:“孙小姐很喜欢你”“噢!馨白”骏逸笑叹:“吾爱!用你的眼睛、耳朵去看、去听,想想这几年我对你的疯狂迷恋,你该信我不渝!”
    捏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口裹怕化了,骏逸小心翼翼呵护的程度简直可以和圣人媲美。他终于可以不再勉强扮演兄长的角色。
    “我很迟钝,对不对?”馨白羞涩地说。
    “最娇美硕大的花蕾总是迟绽。”骏逸的变眸烩烩生辉,柔声道歉:“昨晚让你受委屈了。”
    “不。”洋溢恋爱光彩的馨白否认。“也许我该感谢系小姐呢!她那一推对我来说像是醍醐灌顶让我明白自己的感情。”
    “不是因为我的吻吗?”心情愉悦的骏逸淘气道。
    飞红双颊的馨白不依地捶他,得到的惩罚是连绵不断的深吻。
    贪恋不舍的骏逸在失控边缘拉回理智,面对呵护了许久的花蕊,他终究还是不敢造次。
    这天,骏逸破天荒地上班迟到,令同事不解的是他出奇地保持愉悦的心情。
    恋爱是一场庄严又冒险的捉迷藏。
    [阻碍不是没有,十一岁(刚好同一个生肖)的差距,别人犹可,但他俩首先就过不了姜德承这关,而且,他又姓罗。
    馨白借口探望郁紫,雪妃,罗园成了她和骏逸约会的掩护地点。
    “你知道吗?酥浆草有个好听的别名叫“迷梦纱””手捧著仲夏夜之梦的馨白心血来潮地说:“或许扑克小仙的恋爱药水中就掺入了一些“迷梦纱”吧?好遮蔽恋爱中男女的理智。”
    “那么,我要滴几滴在你的眼皮上,好让你在睁眼后第一个看见我,此生不渝。”
    卸除了“罗大哥”的任务,骏逸不再是位道貌岸然的兄长:积压许久的澎辟情感化为缠绵爱语,由他口中源源倾诉。
    在林荫下嬉闹的两人随手摘起草地上的醉浆草,茎菜花汁都是酸的,涂在对方的眼脸、脸颊上,即刻又落在彼此的嘴唇中,酝酿出最甘甜的蜜汁。
    两情绩绪的恋人浑然末觉暗处窥伺的目光。
    八月下旬,罗观岳患了一场流行性感冒,而且是来势汹汹的d型病毒。
    身体不适的罗观岳仍不肯怠忽工作,稍一周劳,血压就往上升高,又不遵照医生指示按时服药,不到三天就有半边身子、脸庞出现轻微麻痹的督讯。
    郁紫著慌了,硬是迫他到医院看病,顺便做健康检查。
    高血压。
    郁紫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高血压也算是富贵病吧口
    医生纠正她的想法“血压高的人容易引起脑溢血、狭心症、心肌保塞,柬方人又以脑溢血俗称中风的罹患机率较高,非同小可。要预防意外,就得长期抗战,丝毫马虎不得。”
    郁紫的一颗七直往下沉。
    罗观岳脾气暴躁,破口大骂医生“真是庸才!小小一个感冒而已,竟然治不好!
    治不好也就算了,居然远咒起我来了!”
    话虽如此,罗观岳真的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生平第一次,他萌生选择继承人的念头。于是,他将集团内的主要公司,以及转投资的三十几家公司,抽出几间盈收平平的公司,分别交给两个儿子及骏逸管理发挥,以便择定继承人。
    换言之,在罗观岳的心目中,这位远房侄子的地位和两个儿子平等。
    罗观岳专制地决断,他要为骏逸安排一条光明坦途。
    首先得进行的是帮他撰一门好亲事。
    罗园书房中。
    骏逸态度沉稳,彬彬有礼地反问:“罗叔,您是“建议”我结婚?”
    应付这位言出必行、说一不二的暴君,骏逸自有一套四两拨千斤的方法。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与其说是个建议,不如说是项命令。
    “你若要这样解释也可以!”罗观岳扬眉,身体微恙的他穿著厚暖睡袍,比较没有在辨公室裹叱呸飞扬的霸气那般今人望而生畏。
    “是!多谢罗叔。我会留意的,只要有适合的对象,我一定早早结婚。”骏逸圆滑地岔开话题,平和的语气中隐藏不住罢强的意志力。
    对这位栽培照顾他多年的长辈,骏逸尊敬他也心怀感激,甚至还有一份孺慕之情。
    对罗观岳偶尔的逾越干预,骏逸还能忍受,不过牵涉到终身大事时,他绝不让步。
    “或许,我可以提供几位适当人选的资料?”罗观岳毫不死心。
    他所提供的几位对象,都是足以资助丈夫减少奋斗二十年的名门千金。
    骏逸兴趣缺缺地表示:“娶富贵,卖自由。”
    “哦?”罗观岳好整以暇地说:“你那么排斥我的“建议”是跟馨白有关吗?”
    他第一次看到冷静自持的骏逸涨红脸孔,慌了手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这封恋人还在他的地盘上大谈恋爱。无怪乎有人说,恋爱中的男女总是盲目的,他想。
    “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罗观岳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骏逸迟疑著该如何开口告诉这位总是花边绯闻不断,娶了三妻四妾的长辈,他对馨白那种前生缘定的强烈爱意?
    “弱水三千,只取一飘欲。”的誓言,罗观岳是不会了解的。
    于是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地不表意见,结束这场毫无交集的对谈。
    “妈,我回来了。”刚开学的馨白抱著讲义、书本回家,声音清亮。
    从卧室中走出来的程思兰神色异样“馨白你来。”
    “什么事?”馨白轻盈地走来。
    程思兰打量著女儿,脸色阴晴不定。她的小乘乘也十八岁了,应该是有人追求的年龄了,可是,为什么又碰上姓罗的?
    她将两张照片放在桌上。“你自己看。”
    坐在林荫下的馨白和骏逸亲匿地嬉闹,手上捉著一把酷浆草的馨白正含笑地避开骏逸的呵痒,照片上看起来却像是在闪躲他的吻。
    “妈”惊惶的馨白涨红了脸。
    “也不晓得冲犯了什么小人。”程思兰叹气道:“跟你姊姊的遭遇一样!幸好是我收到的,否则你爸爸不知道又要生多大的气。”
    “对不起,妈!”馨白走向前拥住母亲“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她含羞带怯地向母亲坦白自已的恋情。
    “可是,你还这么年轻”程思兰感慨地说。
    “我真的爱他。”馨白以初生之犊的勇气说。
    “我实在不敢相信你们姊妹俩的姻缘会闹在一家”程思兰忍不住诧异道。
    想到郁紫,她不禁焦躁“熬了几年见不得光的日子,让你爸爸气得半死,现在总算名正言顺了,却还是让我挂怀。逢年过节也不曾回来,只晓得寄钱给我,有什么用呢?嫁入这种豪门巨吉田,就像去了个女儿。”她停顿半晌又说:“我不想再丢一个!”
    “妈,不会的!骏逸和他们不一样。”馨自说。
    “罗大哥”已改换成亲密的“骏逸”她将他的身世略述一遍。
    “除了同姓罗以外,他就跟其他的人一样,得靠自己努力工作、勤奋上进才有收入:他的房子还是向银行贷款买来的。”馨自著见母亲扬眉的表情时才掩嘴不语。
    “看来,你到他的了解很深了?”程思兰徐徐道:“相差十二岁虽然多了点,不过还不致太离谱那孩子我看倒好,只不晓得是否与你有缘分。”
    母女贴心地交谈了一会儿,程思兰和馨白取得共识在姜德承还未有心理准备之前,必须先撤出从中捣乱的人。
    这种发“黑函”的手法和当初陷害郁紫的方式如出一辙。
    看到照片的骏逸气得脸色铁青,想到自己和馨白耳鬓厮磨的亲匿全落人一个变态偷窥者的眼中,他就气涌如山。
    脑海中搜寻著罗园的结构平面,他断定照片是山一搂的起居室内拍摄的。
    捏皱了照片,他霍然起身说:“我来处理!”
    罗叔太过分了!
    骏逸怒不可遏,开门见山地质询罗观岳。“不管您的出发点是不是为了我好,您都不该去打扰馨白的生活!”
    望着怒气森腾的侄子,罗观岳扬眉不解地问:“什么事?”
    骏逸简叙情形。
    “幸好姜伯母拦了下来。”他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指责我啰?”罗观品微眯双眼,表情不悦。
    “您希望我和“理想对象”结婚!”骏逸语带讥讽。
    “年轻人!”罗观岳声若洪钟。“别太早下结论!”
    他冷静地分析“再怎么说,馨白也是我的妻妹,我怎么可能去伤害她?你生气是当然的,我可以理解:不过你该想想,除了我以外,是否还有别人怨恨馨白?”
    骏逸哑口,还有一个人“可是照片的角度显然是从宅里拍摄的。”
    罗观岳一挥手,不耐烦地说:“罗园裹裹外外,钟点佣人不算,光是全职佣人就有十二、三个,难保没有人见钱眼开当线民!”
    是有这个可能!骏逸心服。
    罗观岳不忘辛辣地调侃他:“谁教你们把罗园当公园!”
    骏逸讪然而退。
    郁紫含笑入门。“怎么啦?看骏逸的脸色,好像被你狠狠刮了顿胡子。”
    “这楞小子找我兴师问罪哩!”罗观岳笑着细说始末。
    “喔!”郁紫淡然回应,对馨白和骏逸的恋情似乎不惑讶异,脸上波澜不兴。
    “你应该感到高兴。”罗观岳颇有深意,注视著郁紫的反应。
    “为什么?”她微笑地问道。
    “看这楞小子这么激动气愤,不就可以证实他对馨白情深意浓吗?”罗观岳说。
    郁紫眼眸中闪过一丝光芒“你肯吗?”
    “年轻人谈个小恋爱不是什么大事!”罗观岳四两拨千斤。
    郁紫嫣然取笑说:“让恋爱的归恋爱,结婚的归结婚,嗯?”
    他不置可否“馨白太孩子气了些,恐怕掌不动一个家。”
    “她还年轻。”郁紫冷静地说道。
    “与年龄无关,是个性问题。”罗观岳扬手,示意结束话题。
    “对了!将佣人们的近况征信调查一下,如果有可疑的或操守欠佳、贪杯好赌的,一律解聘。”他吩咐郁紫。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咕咕咯咯的笑声由游戏室中传出半掩的大门外,吸引了罗观岳停住脚步。
    “雪妃乖!小雪好棒,再翻一个!”馨白娇嫩的语声正鼓励著外甥女翻肋斗。
    罗观岳晒笑,还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照片的风波尚未摆平,就把烦恼都丢到脑后了,到底年轻不懂事,骏逸根本是捡个娃娃办家家酒。
    “馨白。”他微笑地招呼:“和小雪玩什么?”
    “罗先生,”她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您好!”罗观品走到休闲椅旁坐下,示意馨白也坐下。
    “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聊天说话过。”罗观岳微笑地开口“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男主人吧?不是让你受委屈,就是被冷落。”
    “不!”馨白摇头“您太客气了。”
    罗观岳观察著馨白,虽然有些羞怯,却仍不失大体。
    “原来你在这里,我就觉得奇怪,明明车子已经入库,人却不见了。”雍容艳丽的郁紫人未到,笑话先闻,她走到丈夫身后,将一只柔夷搭在他肩上。“聊些什么?”
    “不过闲聊几句,讨论一下照片的事,教馨白放轻松些,别委屈。”他说。
    “先是孙小姐,然后是这个,”郁紫皱眉“也太欺负咱们馨白了。该教骏逸避著点!”
    馨白烦士笑容“姊”她忍不住为骏逸辩护“那是有心人蓄意生事,你别太介意。”
    郁紫若有所思“看来,你一点都不受影响呢!”
    馨白诚实地回答:“我只怕爸爸生气。”
    这一句无心之语今郁紫脸色微变。
    浑然不觉的馨白迳自说道:“知道有那么变态的人在背地裹偷窥,我心里当然不舒服,可是,我如果就这样颓丧、难过,不是更让那个人高兴吗?”馨白虽然义正词严,娇憨的小女儿态却吸引了罗观岳的目光。
    活泼、俏丽、清新、脱俗,就是这样掳获了骏逸的心吧?他想。
    “话说回来,”馨白在他点头表示同意的鼓励下继续说:“那个人也好笨,他的目的不外乎是要让我难过,或者是要破坏”她不好意思地住口。
    “可是,你没让那个人称心如意,对不对?”罗观岳微笑地问。
    “嗯!”馨白的笑容像阳光般灿烂。
    经此事件后,对她心怀歉疚的骏逸反而加倍疼爱、弥补她的委屈。
    坚贞的爱情就像颗宝石,除了己身的疑妒今它黯淡蒙尘外,外来的试炼只会琢磨、增亮它的光彩。
    “塞翁失马,焉知非桶。”罗观岳绫绫地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鼠辈反而是帮了个大忙。”
    “馨白还小,懂些什么?”郁紫笑道:“还是专心课业要紧。”
    聪敏的佣人见机迭上三盅金萱茶,郁紫端起啜饮一口,转移话题。“馨白,你明年就毕业了有没有想过继续升学?”
    馨白摇头“我想就业。”
    “傻丫头!”郁紫喝斥道:“能读就多读一点,就什么业?多受气!”
    “可是”馨白欲言又止。
    郁紫转头对丈夫说:“你可别说我偏心护著娘家,我只有馨白一个妹妹,说什么都要帮她。”
    她坚定地宣布:“馨白,你应该到海外留学,开拓视野。”
    姊姊的心意她很感动,可是“我得跟爸、妈商量一下。”馨白迟疑不决。
    落日熔金,照得郁紫的侧面如菩萨实相般庄严美丽﹁那是当然,别急!反正日子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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