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衣柜门的动作一顿,夏即昀走到他们背后,瞥到屏幕上的内容。
    在他不知晓之地,她已经长大,站到了世界的最高处。
    心动,不甘,担忧,思虑,都在这一瞬融汇,变成了一种名为欣慰的情绪。
    那一刻,夏即昀好像有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会说,他和颜以沐这辈子只能做姐弟。
    与其因为男女之间的情爱,斩断他们作为家人的连接,他似乎更加能坦然接受这样的现状。
    一开始说想和他成为家人的是颜以沐,那便该由他来继续完成,一直做她家人的心愿。
    她和年鹤声订婚的消息传的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夏即昀索性那段时日工作安排繁忙,无暇上网。
    年鹤声要带着颜以沐回羊登门拜访,他也正好顶了同事的晚班,在医院守了通宵。
    倒也并非是真的想逃避,只是如果可以,夏即昀也的确不想面对。
    人的情感总是复杂具有多样性,理性已然让他正视了颜以沐终将和他人结成连理的现实,可感性却压不住。
    周五难得下了早班,回家时,夏蔚正在给亲戚朋友挨个打电话,邀请宾客参加年鹤声和颜以沐的结婚典礼。
    “对啊对啊,是我女儿结婚……男方那可是个青年才俊啊,我特别满意!”
    桌面上放着一堆的喜帖,粉色为主调,白色做点缀,主花仍旧是象征着浪漫和美好的粉白玫瑰。
    夏即昀走过去,随便拿起一张展开,颜以沐从上学时期开始便没有变化的字迹映入他眼帘。
    【欢迎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颜以沐年鹤声】
    夏蔚一边继续和亲戚讲着电话,一边斜睨夏即昀,像是生怕他会坏事一样。
    夏即昀放下喜帖,回了自己房间。
    闲来无事,打开笔记本,在电影片库里偶然随便挑了一部港片,播放之后看到片名写着“忘不了”,他才隐约记起,这部片子是他少年时看过的。
    但剧情他已经记不起来了,现在再看也当是重温。
    剧情讲述了一个失去丈夫的单亲母亲,为了生活和扶养孩子长大,一个人在港城底层独自打拼。在这期间结识了一位卡车司机,得知她悲惨的遭遇,决定伸出援手帮助他们母子。
    整个电影基调,都在用一种极具烟火气却又夹带着一丝伤感的画面在讲述。
    女主看似坚强独立,已经走出了失去至爱的阴影,但其实那只不过是在人前的伪装。
    成年人的哀恸,即便是哭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捂着自己的嘴失声宣泄。
    宣泄之后,她又恢复如常,开始迎接明天的太阳。
    至爱已离开,即便再不舍,人还是要继续前进,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忘不了》想讲述的这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
    影片快到结尾时,夏即昀接到了颜以沐的来电。
    他顿了几秒钟才接起,“喂。”
    几句寒暄之后,颜以沐带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进夏即昀的耳,“夏即昀,我婚礼那天从教堂门口到教堂里面,有一段路要走。”
    影片镜头刚好给到女主,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似愁也似释怀,隔空对她逝去的丈夫说:“我要忘了你。”
    “你在看港片吗?”颜以沐问。
    夏即昀随手关上笔记本电脑,面容上浮现出一抹与影片女主一样的释怀笑容。
    他回答颜以沐刚才的话:“那段路,我会陪你一起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
    我会忘了你,但也会以家人的身份陪着你。
    forever
    第96章 ladygentleman
    ◎“公主也该成为我的了。”◎
    结婚典礼前夜。
    港城半山,年家老宅——
    屋檐下,年老爷子独坐在那张梨花木摇椅上,仰头看着夜空上那轮圆月,合该是阖家团聚的象征,整座四合院里却是静悄悄的。
    佣人守在不远处,人年纪越大便越喜静,他不敢近身,怕扰了老爷子清静。
    到了平时老爷子该歇息的点,佣人这才上前提醒,“您该休息了。”
    年老爷子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从佣人手里接过拐杖,刚要起身时,寂静的四合院外远远的传来跑车发动机的声音。
    这个时间点,还敢在年家老宅外驱车的人,放眼全港也只有一个。
    年老爷子把拐杖递回给佣人,又重新坐了回去。
    佣人又退回到一旁,陪着老爷子静候。
    不多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四合院外走了进来。
    佣人低声:“是少爷。”
    年老爷子眯着眼睛去看那道身影,等到人已经到了跟前,他才看清对方的脸。
    自年丞死后,这是年鹤声第一次登老宅的门。
    无论人前如何,在长辈面前,年鹤声一直都是那副恭敬的晚辈模样,“阿爷。”
    年老爷子手搭在摇椅的扶手上,没答话。
    年鹤声面色如常,拿出一封喜帖,佣人忙上来接过递到年老爷子的面前。
    “阿爷,明天是我和沐沐的结婚典礼。”
    年鹤声和颜以沐上一次订婚,声势浩大,全港皆知。但作为年鹤声在年家唯一直系长辈的年老爷子,却没有出席。
    这一次结婚典礼,年鹤声亲自上门来请。
    诚意足以见得。
    年老爷子还是没说话。
    爷孙俩沉默对视几秒钟后,年鹤声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干的话。
    “我母亲在世时,最喜住在太平山顶的别墅,俯瞰港城的夜景。但后来,我们一家三口从她最喜欢的别墅里,搬到了港城半山居住。”
    “我问过她为什么要搬,她对我说,因为港城半山的别墅离阿爷近。”
    阿爷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港城半山的四合院,会孤单。
    离近些,儿孙们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老爷子总能觉得安心些,心里也有个寄托。
    年鹤声说完这句,便没再多言,转身走出了年家老宅。
    佣人在年家多年,对这一家的悲欢离合尽收眼底,看着年鹤声离开的背影,眼底忍不住生泪。
    “鹤声少爷,是少夫人一手教出来的。他的孝顺和少夫人一脉相承……”
    年幼便丧父失母,唯一的阿爷也并没有成为年鹤声可以肆无忌惮倚仗的保护伞,否则以他的家世必定是副气焰极盛的张扬性子,而不是如今这副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也难以窥清他心的高深性子。
    他与表兄肖逸文便是最好的对照。
    如今年鹤声已经成为在年家独揽大权的那一个,换成别人若是幼时遭到这般对待,也是极难不对这位阿爷心生怨恨的。
    可年鹤声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做半点逾矩的事情。
    逢年过节,他为人子孙的礼节与问候从来没断过,是以年老爷子即便手中无权,他也仍旧是年家最受尊重的老太爷。
    晚年保节,年老爷子这余生的脸面,都被他的孙儿保的极好。
    外人都说年氏这一代的掌权人年鹤声,年纪轻轻雷霆手腕,手段极狠,心也是极冷的。
    殊不知,最冷心冷情的这位掌权人,用起情来,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深情厚谊。
    年老爷子又眯起了眼,视野里的孙儿,背影越来越远。
    记忆里的孙儿身量才及年老爷子的膝盖,他是什么时候已经可以成了独当一面,撑起整个家族的人呢?
    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年老爷子收回视线,仰头望着夜空那轮圆月,似叹似悔:“是我对不住他们一家……”
    太平山顶别墅的主卧内,落地窗大开。
    颜以沐倚在窗外的栏杆上,站在年鹤声对她说的最佳位置,俯瞰港城的夜景。
    入眼便是灯火璀璨,霓虹灯影,维港亦被岸上光景映照的绚烂多姿。
    她看的入迷,手机响了好几声她才回神接听,“喂?”
    男人语调漫不经心,“怎么现在才接?”
    “在你说的最佳位置看港城的夜景啊。”颜以沐唇角翘着,“真的很漂亮,下一次你要陪我一起来这里看。”
    年鹤声轻笑,紧接着一声车喇叭的声音吸引了颜以沐的注意。
    别墅的大门口,那辆熟悉的柯尼塞格one1,远远的停在路灯下。
    “我一直在陪你看。”
    “你来了?”颜以沐一脸惊喜,“你等我,我现在下去找你。”
    年鹤声叫住她,“沐沐,不要下来。”
    “为什么?”
    “按照习俗,婚礼前夜新郎和新娘不能见面。”年鹤声解释,“会不好。”
    颜以沐听的好笑,“年鹤声,你还信这个?”
    “不信。”年鹤声温声,“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一点问题。”
    他不信佛,也更不是什么信鬼神邪说和封建迷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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