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至杰利落地起身到客厅接起电话,低沉的交谈声持续不到几分钟便结束。他一脸严肃地步入餐厅。
    “调查结果出炉了,那笔土地买卖果然不如表面单纯。”他说道“你知道要卖的那块地是什么用途吗?”
    “姐夫说那是一块荒废的建筑地。”
    “胡扯,那是一家育幼院,是齐奥义一手支持兴建的。”
    雨茉震惊地望着他。“可是,我从来没听伯父说过,他还开了一家育幼院。”
    “挂名的不是他,是一个修女,但土地的确是属于齐奥义的没错。另外,这块土地的市价也比柯霆钧告诉你的要高。
    “至少多少?”
    “至少差了一亿。”
    雨茉没想到柯霆钧竟会骗她,他究竟为何要骗她低价卖掉这块土地?慌乱的她着实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她该当面揭穿他,质问他为何这么做吗?他会不会又撒另一个谎来骗她?
    “先不要慌!”翟至杰安抚她道“现在跑去和他对质,只会打草惊蛇。”
    “你要我答应他卖掉土地?
    翟至杰摇头。“想个理由拒绝他,并且开始了解‘齐氏’的内部情况,我担心他已开始准备掏空‘齐氏’的资产。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困惑地低喃,无法置信柯霆钧会欺骗她。
    他揽她入怀,轻柔地吻她的额际。“不要担心,我会在你身边帮你。”
    雨茉情不自禁地将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由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原本慌乱的心逐渐平缓。
    翟至杰不断地轻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像只轻飘飘的蝴蝶在她脸上轻舞。
    雨茉困难地拉开距离,咬着唇抑止呻吟。
    “不,不行。”她知道自己的拒绝听起来有多虚弱,但她仍坚持地推开他。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我们的感觉如此美好。”
    “我知道,但是我才认识你不过三天。我晓得这听起来像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我不是对你耍心机。我”她望他的脸,想看穿他的心思“你打算和我进行到什么程度?是一个承诺还是另一段关系而已?”
    翟至杰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但仍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承认一开始是想要一段关系,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要你。但是你让情况变得更复杂。”
    雨茉只是看着他,不置一词。她不知道自己的背脊此时正僵硬着。
    “我仍然要你,一次比一次强烈,我不知道我们最后会走到什么结局。这是第一次我无法掌握事情的走向,甚至是我的感情。你让我感到着迷,而且不可自拔。”
    他依旧搂着她,舍不得放开。“你愿意和我一起寻找答案吗?
    雨茉舔舔下后,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知道他很诚实,可是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冒险。她不是喜爱冒险的人,但第一次她想大胆地投入陌生的情感,抛却理智,照着感觉走。
    “那何不让我们试试看呢?”
    他的唇再次落下,封住她的唇也封住她的思考能力。
    当她走进餐厅,望见坐在桌前的柯霆构时,雨茉立即知道他是在等她。昨夜自翟至杰的住处回来后,她便一直待在卧室里,即使听见柯霆钧回来,也当做不知道。
    她需要时间整理紊乱的思绪,不单单是柯霆钧欺瞒她的事,更令她烦心的是她对翟至杰疯狂而日益强烈的情感。
    它不同于以往她曾经历的任何一段感情,它更炽烈而且无法掌控。雨茉很清楚自己越来越难拒绝他所点燃的那股激情,他们之间的化学作用是如此明显而令人难以招架。
    但是她的心呢?她该如翟至杰所说的随遇而安,还是趁早砍断两人的情丝?
    直到她朦朦胧胧地睡去时,她还是没有答案。
    她深深吸气,挺起肩膀坐进柯霆钧对面的位置。柯霆钧亲切地和她打招呼,雨茉则是微笑以对。
    “对不起,昨天和客户出去吃饭,耽搁了时间。让你白跑了一趟。”
    “没关系,我也乘机到处逛逛。t市有些地方变了不少,感觉更进步了。”
    “嗯,你一年没回来了,改天我带你四处看看。”
    “不用了,我还认得路,只是需要一辆车代步。”
    柯霆钧表示可以请司机阿忠载她,但雨茉婉拒了。柯霆钧于是将齐奥义生前的轿车给她使用。
    “对了,关于那笔土地交易,等一下你不妨和我一起去公司签字吧。”
    雨茉停顿了一下。“姐夫,我昨天看了一下资料,这块土地并不是荒废建筑地,而是一家育幼院。”
    “你你怎么知道?”柯霆钧惊讶地回头看她。
    “这是伯父生前创办的,虽然不是挂他的名字,但却是他决定把土地授权给育幼院使用。我不能同意卖掉它,伯父也不会同意的。”
    柯霆钧没料到雨茉竟会知道这么多,甚至拒绝签字卖地,这着实让他呆住了。
    “姐夫,公司是不是经营上有问题,所以需要卖掉土地以求资金?我想到公司了解一下,也许我帮得上忙。”
    “呃不用了,公司没什么问题,不用你费心了。”
    雨茉柔婉一笑。“姐夫,你不用跟我见外,我知道你一个人要顾两家公司,的确累人,既然我也继承了‘齐氏’,理当尽一分心力。我想到公司了解状况,评估一下,也许回来为‘齐氏’打拼也说不定。”
    “什么?你不打算回美国了吗?”
    “怎么,姐夫你不欢迎啊?”雨茉笑笑地说。
    “没没有,只是太令人意外了,我以为你想回美国工作,毕竟你在那份工作上花了不少心血。你要回来帮我,我当然非常欢迎啊!”“那我今天就和你到公司去看看吧。整天待在家里,我都快生锈了。”
    雨茉怡然自得地吃着早餐,故意忽略坐立难安的柯霆钧正勉强地吞着炒蛋。她不禁在心中暗自庆祝自己的胜利。
    柯霆钧在一间粉刷着淡红色的小套房内踱着步,烦躁的情绪显而易见。这间小套房位于东路的一条小巷中,离“齐氏”大楼不算远,他承租此处已有一年了。
    像是在等着某人似的,他不断地望着门口,原本整齐的领带已歪斜地挂在胸前。
    终于,一个打扮平庸的妙龄女子走进套房,她一见到颓然坐在床尾的柯霆钧,立刻巧笑倩兮地靠近,直到整个人都粘在他身上才软软地开口:“干吗一副苦瓜脸?是不是让你等太久,生气了?”
    柯霆钧烦乱地椎开她。“别闹了,事情不好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是不是那笔土地交易不顺利?之前不是和对方都谈妥了吗?”
    “不是对方的问题,问题出在齐雨茉身上。”
    “齐雨茉?这小妮子会有什么问题?”
    “她今天早上不但拒绝签字卖土地,还硬跟我到公司想了解公司的营运状况。我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柯霆钧不耐地抓掉领带,英俊的脸因烦乱而显
    得扭曲。
    “那还不简单!随便给她一些东西看看,把她打发打发就成了,有什么好烦的?”女子不解道。
    “你忘啦!之前她在‘正泰’时,公司的大小事务几乎由她一手包办,她一离开到美国去后,公司整个业务就下滑。要不是为了避人耳目,‘正泰’早就销声匿迹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还留着空壳子。”柯霆钧再次站起踱步。
    “她不像晴薇那么好打发,晴薇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可是她不同,要不是有两把刷子,你想‘奇异’会挖她过去独拿一个部门吗?”
    “那怎么办?若她一直在公司东探西看,那我们的计划不就”
    “该死!”柯霆钧突然气愤地诅咒“都怪齐晴薇没事立什么遗嘱,她之前都没对你透露蛛丝马迹吗?”
    “没有,我也觉得很震惊,她到最后一个月变得很奇怪,好像不再信任我了,好几次外出都不让我知道,我还以为是药效的关系,让她变得不爱说话,所以就没留心。她怎么会找上翟至杰?”
    说到翟至杰,柯霆钧就一肚子火,但仍忍不住对他忌惮三分。当他出现在齐晴薇的丧礼时,他差点吓坏了。
    翟至杰则是一副猫追老鼠的邪笑神情,让他背脊直发麻。
    “你想他会不会对以前的那件事怀疑什么,想来找你”“没那回事,你别想太多,自己吓自己。他说他是透过之前齐家委任的何律师介绍才认识晴薇的,更何况就算他真是冲着我来,也没有任何证据,不然他不会还按兵不动。”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柯霆钧沉思良久,才又重新露出笑容。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雨茉叹口气,合上厚重的文件。她该知道柯霆钧不可能会轻易地让她了解“齐氏”实际的状况。
    幸好在约略翻过他给她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报表后,趁着他不在办公室,她向谢秘书要了一些真正有用的资料。
    照她目前所看的资料来看“齐氏” 尚未被掏空,除了柯霆钧“暗渡陈仓”给“正泰”的那几笔钱之外。
    也许是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也许他根本没料到晴薇会把大部分遗产留给她,所以
    雨茉摇头苦笑,她真的对翟至杰的话坚信不移了。她暗自告诉自己,在尚未查到明显证据前,不能妄自定罪。
    她一再提醒自己,就某程度而言,翟至杰才是个陌生人。可是自己为何会打潜意识相信他呢?她连他是谁都还搞不清楚
    想到昨天问他的问题,却没得到答案,雨茉的心沉了。他究竟是谁?为何对柯霆钧那么痛恨?他们是旧识吗?
    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沉思。
    “雨茉。”柯霆钧没等她回应,径自走入她的临时办公室。
    “姐夫,有事吗?”
    柯霆钧展开一抹温柔、帅气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怕你累坏了,听谢秘书说你中午没出去吃饭?”
    “我想尽快把文件看完,而且我有请人帮我带了食物回来。”
    “都怪我!”他露出自责的目光“我应该把应酬推掉来陪你的,你刚从美国回来,又遭逢变故,我只顾着自己忘了好好照顾你,晴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
    柯霆钧释放的温情,任凭雨茉再怎么粗线条也难以忽略。只是她不懂,他突然的转变所为何来?
    她笑了笑,说:“没关系,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对了,今晚有个宴会,不如你陪我出席吧?你也可以放松自己,好好玩玩。
    “宴会?”
    “没错,这是‘靳宇集团’所举办的庆祝晚会,听说这场晚会冠盖云集,有不少政商名流会出席,我原本不想去的,可是公司的几个重要客户都会到场,所以”他露出一个苦笑“怎么样,陪我一起去吧?”
    雨茉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好吧。”
    一踏人知名饭店的豪华宴会厅,热闹、高贵的气息迎面袭来。整个会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柯霆钧没有说错,几乎所有政商名流都来了。
    其中几个雨茉还曾在媒体杂志上见过,看来这“靳宇集团”来头不小,影响力颇巨。
    后来在柯霆钧的解说下,雨茉才知道这原本只在新加坡、香港发展的“靳宇集团”一年半前才将生意触角伸至海岛,且在短短一年半间就并购了本地最富盛名的连锁饭店,开发了许多度假胜地。
    今晚的宴会地点就是旗下的连锁饭店之一。而其跨足的事业还包括石油开采、建筑业、半导体乃至最近新兴的电脑网路,不但资产雄厚,其获利能力更令所有企业瞠目其后。
    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靳宇集团” 的总裁——靳曦。光是他拥有的王国就足以吸引几拖拉库的女人,更别提他出色的外貌、迷人的风采了。
    雨茉漫不经心地啜着香槟,一边听着柯霆钧兴奋地说着有关“靳宇集团”的雄厚资产及势力。她缓缓地扫视会场,最后视线回到柯霆钧身上,今晚的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出于无奈才参加这场盛宴的。
    他拉着她周旋在许多商界名人问,偶尔在别人社交性的安慰下,才露出忧郁、哀痛的神色。
    雨茉再次压抑那股偏见所产生的怀疑,她告诉自己至少得等到证据出现才能定罪。
    突然,一道灼热的视线向她直射而来,一股熟悉的感觉蹿起。不必抬头,雨茉也能认出这道目光的主人。
    她缓缓地迎向他的眼神,直到四目相对,雨茉才发现自己有多期待两人再次相见。
    翟至杰一身墨黑的礼服,将他挺拔的身材勾勒得更为出色。他一出现会场,便吸引许多人的目光,其中有不少名媛淑女赞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只盼他青睐一笑。
    雨茉呼吸一窒地望着他翩翩向她走来。瞬间她忘了身在何处,眼中所见尽是他高大的身影。他定定地立在她身前,目光紧锁着她的,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我了吧?”他露出一抹令人心跳加速的微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脑中一片空白的她,只能问出蹿出脑海的第一个问题。
    他轻笑。“这应该是我要问的吧?”
    “我陪姐夫来的。”
    翟至杰望了望正和某企业老板谈话的柯霆钧,然后移回视线。“他向我要邀请函时,没说你是他女伴,难怪我找不到你。”
    “找我?你找我做什么?”她的脑袋仍感到昏沉,一瞬间转不过来。
    他再度轻笑。“当然是请你做我的女伴,陪我出席这个宴会啊!”他理所当然的态度让她感到一阵暖流自腹部蹿起。她清清喉咙,撇开视线,希望能理清乱成一团的思绪。当他截下一名服务生,取来两杯香槟,并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时,她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那杯早已空了。
    她优雅地接过并浅呷一口冰凉的香槟,试图让脑袋清明一点,然后才再度抬首面对他。“你说姐夫的邀请函是向你要来的?”
    “没错。”
    “可是”没道理啊!他明明“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他喝了口酒。“他的确是不讨人喜欢,但是他主动开口求我帮忙,做个顺水人情没什么不好。”
    “你们是旧识?”
    “应该算吧!他没告诉你吗?”
    雨茉轻摇螓首。
    “你可以问问他,答案会很有趣。”
    雨茉知道他不想回答,所以回避这个问题。纵然她感到满腹好奇,仍明白他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她转向其他问题。
    “那你和‘靳宇集团’又是什么关系?为何可以轻易地为他弄到邀请函?”
    翟至杰深逮的黑眸闪过一丝赞赏。“我是‘靳字集团’的首席律师,凭这点关系要弄到几张邀请函还不算难。”
    她挑高一道黛眉。“我以为你只处理离婚案件和遗嘱纠纷。”
    他朗声而笑。“不!齐晴薇是我受理的第一个遗嘱案件。我通常处理更无聊的商业法律纠纷。”
    为什么?雨茉不禁蹙眉望他。
    但雨茉来不及问任何问题,他随即取走她的杯子,不容置喙地说:“陪我跳支舞,好吗?”
    下一刻,雨茉发现自己已在他宽大的怀中,他温暖、迷人的气息已霸道地包围住她。她轻飘飘地随着他起舞,契合的舞步让她感觉两人仿佛是共舞多年的舞伴。
    他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际,惹得她的身体一阵轻颤。她叹气,为何自己对他会如此毫无招架能力?他随便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就能挑起她最强烈的反应。
    她对他的情感似乎已超出控制,他们之间不只是单纯的吸引力,而是牵扯着另一种更深沉、更炙热的感情。
    别傻了,他对你只不过是肉体上的兴趣,他没兴致与你发展更深入的关系。想起他的诚实,雨茉便压抑自己别对他抱持太多幻想。但那仍无法阻止她体内那股翻腾不休的欲望。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她偏着头,打量着他直挺的鼻梁和漆黑如墨的双瞳。“我在想你。”
    雨茉的直接让翟至杰感到一阵虚软,突来的欲望穿刺他的全身。
    “你很大胆,和你柔弱的外表完全不像。你可知道这么直接的言辞对男人来说是强烈的催情剂?”
    雨茉的双颊排红,她也被自己的坦白吓到了,大胆和直接不是她的个性、作风,但每每在面对他时,她总是语出惊人,仿佛她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来不及了,你已经勾起我的遐思了。”说完,他便拉着她的手,走出舞池,直直地向宴会厅的偏门走去。
    跨过一条长廊,他推开一扇玻璃门。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透透气。在这里我们没办法好好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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