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冯宁却一个人在榻上翻来覆去个不停,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明天他就要回来了!
    也许不用等到后天,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会怎样呢?冯宁白天跟冯熙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内心深处却抑制不住地想冲上前去打他一顿,然后抱着他大哭一场,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的身份却决定了她不能这么做,面对自己死而复生的郎君还要保持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这真是太难太难!
    叹口气,索性披衣坐起,幸好是初夏,夜晚的风吹来凉丝丝的,让人爽到了心里。抬脚下床,慢慢地走向窗户,一把推开,瞬间月辉伴着清风争先恐后地挤进屋子来,地面上泛起一层银霜。目光望向天空,一轮圆月稳稳地挂在天空,明亮剔透。一时之间,倚在窗边不由痴了,不知不觉又到了一月的十五,月圆了,人能圆吗?
    翌日,冯宁对着朝堂中众臣的喋喋不休,不由得暗暗皱了皱眉,昨天夜里,一个人对着圆月发了痴,等到回过神来一缕红光也慢慢从东方开始升起,知是没有时候补眠了,只得随即梳洗了一番便直接上朝来了。只是一夜未睡,再加上昨天经历的也太多,只觉得人异常疲劳,只盼得那些朝臣们早早说完,自己也可以回寝宫补上一觉。可谁知这一群人大概是两天未上朝了,好容易逮着机会就一个个说个不停。若是真有事情,冯宁也就忍了,毕竟身上担着这么个责任,可一个个说的却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说来说去脱不了争权夺利这四个字。也是如今一般的事情都通过陆丽、高允、源贺、李冲和冯熙把持的政事堂解决,一般朝臣少有机会从中得利,是以这早朝便成了朝臣们拼命表现自己地地方。冯宁起先还耐着性子听。可越到后面后是放肆,整个朝堂已喧闹得如同一个集市。自己的头也随着这些噪音声起越来越痛。心中本就有事,再加之身上不爽,冯宁登时大怒,厉声道:“朝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冯宁声音并不大,但足以让那些互相拆台的同时还不忘关注高高在上地太后和陛下的朝臣们听得一清二楚。。瞬间,朝堂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一个个奏来。”冯宁见此又不好叱责,只得说道。
    但是底下地朝臣们此时却如同被钳了嘴一般,一个个一句话都不敢说,那五大臣们也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毫无下水帮一把之意。
    要是在平常,冯宁还能笑着好言相劝,无奈今日心火实在是大了。对着张佑使了个眼色,便拂袖而去。
    朝臣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个个垂着头。等着张佑说出那句“退朝!”
    冯宁昏沉沉地回到后殿,自有丝屏和写意接应。正待回寝宫歇息。却听得身后拓跋晗的叫唤。
    对别人可以不耐烦,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却不可以。勉强撑起笑脸,转过身子,柔声道:“晗儿,怎么了?”
    拓跋晗见冯宁离去,本就要追去,但碍着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张佑说完那句退朝,才急匆匆地追来。只是人小个矮,才跑了几步路就已经有些跌跌撞撞,慌得身后的内侍一个劲地叫着“祖宗”等到他到了冯宁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冯宁见了拓跋晗的样子心疼不已,立刻忘了自己地头痛,蹲下身子把拓跋晗搂在怀里,一边用手不停地在他后背顺气,一边不由埋怨道:“哎呀,要找娘亲就让那些个内侍来通报一声即可,干嘛把自己搞成这样。”说完一双利眼又瞪向那些内侍,被瞪之人一个个都惊得垂下了头。
    拓跋晗好容易把气喘顺了,人也恢复了精神,抱住冯宁的胳膊,嘟着嘴问道:“娘亲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娘亲只是人不大舒服,又听得他们唧唧咕咕说些没用的,才走的。”冯宁忙笑着解释道。
    “娘亲,你生病了!”拓跋晗惊呼道,说着还把小手摸上冯宁的额头。
    冯宁见状感动不已,忙咽回要滴下的眼泪,柔声道:“晗儿,娘亲没事的,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是吗?”拓跋晗显然有些不相信,歪着头想了想又说道“娘亲这两天都没来看我和妹妹,是不是因为娘亲生病了?”
    冯宁心中一动,想着自己为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把一双宝贝女儿忽略了好几天,不由愧疚万分,忙说道:“没事,娘亲很快就好了,晗儿现在先去书房听先生讲学,等晚上娘亲便来陪你和妹妹好吗?”
    拓跋晗先是喜得点点头,然后却又很快地摇摇头。
    “怎么,不想娘亲陪你们吗?”冯宁不由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几天没见就跟儿子女儿生疏了吧。
    “不是,晗儿想娘亲好好休息,然后身体才能好,妹妹也是这样地。晗儿和妹妹可以忍的。”拓跋晗大声说道。
    冯宁闻得这真切的童言童语,心中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忙乘着拓跋晗没看见悄悄擦了,保证道:“晗儿放心,娘亲现在去好好休息,晚上就好了,可以陪你和妹妹了。晗儿不相信娘亲地话吗?”
    拓跋晗闻言,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又见冯宁一脸的郑重,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跟冯宁道了声别,往书房去了。
    冯宁看着拓跋晗远去地小小身影久久不语。
    “陛下真是孝顺,娘娘真有福气。”一旁地丝屏不由得说道。
    “是啊,所以人才都说道有子万事足!”好一会,冯宁才回过神来,叹道。不知为何,自从拓跋浚离去后空落落的心瞬间一半有了着落,人也清爽好受多了。
    真心地笑了笑,扶着丝屏和写意自回寝宫去了。
    喝了一碗丝屏煎得浓浓地姜茶,刚要躺下。这边却传来了张佑和丝屏的争执声。
    冯宁等了等也不见停息,知道张优是有急事,否则也不会这么枉顾她在歇息的事实。
    “丝屏,让张佑进来。”想了想,还是向外喊道,一边庆幸幸好只是换了便装,若是换了睡服则更加的麻烦。
    “是!”丝屏无奈地答应,撩开帘子,放了张哟进来,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她两眼。冯宁见状不由失笑,这丝屏经过了几月的战战兢兢,见自己待她好,也不由放开了性子,越来越像是当日的侍棋。
    “究竟何事如此着急?”冯宁一见张佑进来也不待他请罪之类的,立刻开门见山。
    张佑也放开答道:“娘娘,昙耀禅师请娘娘今日驾临国华寺。”
    “什么!”冯宁对着张佑说的话楞了楞,然后便开口冷笑道“你这么急急地打搅我就为了让我听那个和尚的话去上香!”
    张佑也不解释,只递上一方丝帕,说道:“丝帕的主人让禅师跟娘娘带话道,兰香浮动古人至!”
    冯宁接过那方丝帕,只是一块旧的家常帕子,毫无出彩之处,冯宁却呆呆地愣住了,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这是当初他们还年少时,他练武时,她给他擦汗的帕子,不知怎么的被他留下了。待两人变成夫妻时,他拿出那方旧帕子,说这是应了那句“横也是思竖也是思”的意思,后来这帕子就成了两人的信物之一,他常年带在身上,如今这帕子却回来了!
    “娘娘!”张佑等了等,还是忍不住唤道。
    冯宁惊得回神,直接用帕子擦了擦泪水,大声吩咐道:“快备轿,我们去国华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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