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被逼退了两步之后,已经活开步法,身如逆水游鱼,双肩忽左忽右,转侧摆动,一个人从两件兵刃之间,进退闪避,乘隙游走。
    银练般利剑锋芒和交叉劈过的铁琵琶,只是从他肩头胸口划过,不过毫厘之差,就可使他洞胸碎骨,伏尸当场,当真生死一发,惊险万状。
    但兀是连他衣角也没扫上一点,项中英自然知道只要展开“通天身法”纵使最强的敌人,也奈何自己不得。
    但身历斯境,眼看身前身后,寒芒流动,琶影交织,也不禁感到触目惊心,心想:“这两个丫头片子竟然会有如此凌厉的招式。”
    他怎知一个是盲师太的门下,盲师太以一手“准提剑法”令黑道群邪闻名丧胆。“准提剑法”练到精纯,可以在一招之中,发出一十八剑之多,每支剑影,都是实实在在的利剑,你如果把它看作幻影虚招,那就得赔上你的老命。
    黑衣女子虽已尽得盲师太薪传,但究是功力尚浅,一招之中不过发出七八支剑光,但也令人难以化解。
    青衫少年则是乐师司徒旷的女弟子,司徒旷名列武林六艺,武功别走蹊径,青衫少年是他唯一徒弟,从小以铁琵琶作兵器,别看她一经动上手,就纯走刚猛一路,实则乐师替徒儿设计的这套武功,可说撷各家之长,刚中有柔,也有它小巧精致的一面,你如果和她记记硬拼,那就注定非上当不可。
    这一阵工夫,黑衣女子一柄细长软剑永远是一发就有七八道银练,愈出愈奇。奇正相连,使到急处,前面的七八支剑影还未消失,后面的七八支剑影已相继而来,银练交织,宛如撒下了一面银色的天罗。
    青衫少年一张铁琵琶也从纵送横击,大开大阖之际,响起铮然清鸣,她右手忽然从琵琶中抽出一支细长长剑,左手挥舞琵琶,右手长剑连挥,密集刺出。
    这一来,她以琵琶专门封格敌人兵刃,却以长剑攻敌不备,使的剑法全以点刺为主,宛如无数利锥,参差刺出。
    项中英在两人三件兵刃的交相抢攻之下,纵然身法奇奥,但手中一支长剑也仅堪和对方二人打成平手,休想占得半点上风。
    这真把平日不可一世的项中英激得愤怒无比,一张清瘦的脸上已经胀得通红,连双目之中已包满红丝,快要喷出火来。奉命守在山门外的流星高升和地鼠孙发,没有项中英的呼唤,自然不敢擅入。
    但双方叱喝和兵刃交击,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好像除了在酒楼上遇见过的丫头片子还多出一个丫头来了,这三人交上手之后,公子一直没有占得优势,还落了下风。
    高升悄悄拉了一下孙发的衣角,说道:“这两个丫头片子看来很扎手,咱们公子要把她们拿下,只怕不容易呢。”
    孙发低声音道:“你没听说有一个还是盲师太的门下,这老尼姑四十年前已经是没人惹得起,她调教出来的人,自然错不到那里去。”高升道:“还有那个使铁琵琶的丫头,方才一时之间还想不起来。你当她是谁的门下?”
    孙发问道:“谁的门下?”高升笑了笑道:“你想想看,天底下有谁把乐器当兵刃使用的?”孙发瞿然道:“乐师门下?”
    “没错。”高升道:“所以这两个片子都是大有来历的人,咱们公子自然讨不了好了,如果让他们再打下去,只怕非落败示可,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他沉吟着没有再说下去。
    孙发问道:“只有什么?你怎么不说下去呢?”高升又笑了笑道:“只有你才有办法。”“我?”孙发听得一楞,接着恍然道:“你要我”
    “别无选择。”高升道:“难道你看着公子伤在两个丫头片子手下?再说你只是帮公子把两人拿下而已,又不是要她们性命。”孙发搔搔头皮,沉吟道:“拿下她们自非难事。只是公子没有吩咐”
    高升道:“公子怎好叫你出手,这是咱们替公子效劳之事,还不快去?”孙发应了声“好”身形突然一矮,快得当真像一头地鼠,贴地低掠,朝动手的三人中间欺去,人还未到,双手扬处,飞出两蓬淡淡轻烟,分向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迎面撒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和青衫少年陡然闻到一股异香,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但觉一阵天昏地暗,三件兵器同时坠地,人也跟着砰砰两声,一齐摔倒下去。
    项中英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孙发已经站了起来,垂手叫了声:“公子。”项中英目光一注,问道:“是你把她们放倒的?”孙发嗫嗫的道:“是是”
    “哈哈。”项中英敞笑一声,拍拍孙发肩膀,说道:“你做得好。”目光一转,又道:“你们快去门外守着。
    别让人进来,我倒要瞧瞧这两个丫头片子是什么人?”孙发答应一声,迅快退出。项中英返剑入鞘,一手一个提着两人走上大殿,从身边取出火摺子,随手晃着。
    在香案上找到半支蜡烛点着了,然后走近两人身边,一手撕下黑衣女子蒙面黑纱,目光落在她脸上,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张清丽如玉的娇靥,此刻被孙发用迷香迷翻,双目微阖,更如海棠春睡,好不娇艳动人,我见犹怜。
    这张粉脸项中英记忆犹新,脸上登时浮起一丝得意的狞笑,说道:“原来是你。”这位姑娘正是全依云。
    他口中嘿然道:“好个贱婢,你用度厄金针打伤本公子眼睛,没想到还会落到本公子手里吧?”说着就欲去点她的穴道。“嘶”
    一声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从天井飞入,项中英色迷心窍,还未警觉,一个人已被砰的一声,震飞出去一丈多远,背脊撞上墙壁,口中发出一声惊啊,定睛看去,不知何时殿上已经多了一个蓝衫青年。
    这人项中英最熟悉没有了,他正是自己最切齿痛恨的谷飞云。他“啊”声堪堪出口,谷飞云早已满脸怒容,双目寒光暴射,沉喝道:“项中英,你这败类,今晚当真留你不得。”
    这两句话的时间,项中英业已定过神来,立即掣出长剑朝谷飞云一指,切齿厉笑道:“姓谷的小子,该死的是你,本公子正要找你,你倒自己送上来了。”
    他投到通天教主门下,今非昔比,只当方才骤不及防才会被谷飞云一掌震飞出来,这回长剑出鞘,早已起了杀机。
    喝声出口,人已腾跃而起,抖手一剑,朝谷飞云当头直劈而来,这一剑他蓄势已久,仇人相见,本来份外眼红,何况来得又不是时候,破坏了他一箭双雕的好事,自然更仇上加恨,出手更要全力以赴。
    但听剑风豁然,匹练激射,端的凌厉无匹。谷飞云只是空着双手,没有兵刃,但他那会把项中英放在眼里,直等剑光离头顶三尺光景,才右腕抬处,屈指凌空弹出。他使的是孤峰上人的“弹剑神功”从前须得弹到剑身,才能把敌人长剑弹断,如今他练成“紫气神功”相距还有三尺,三缕指风已击上剑身。
    但听铮的一声,激射而来的一道匹练突然齐中折断。项中英还以为自己另投名师,练成“通天剑法”
    这一剑纵然不能把对方立劈剑下,也足可把谷飞云逼退数步,决不敢硬接,何况谷飞云手中又没有兵刃,但他连作梦也没想到谷飞云一身功力会有如此深厚。
    只是屈指轻弹,就把自己长剑齐中弹断,这一下当真使他大出意外,也大吃一惊,仓猝之间,总算他应变不慢,凌空扑来的人,赶紧猛吸一口真气,在空中翻了一个斤斗,硬把身子往后翻出去。
    等他落到地上,谷飞云只往前跨上一步,就已到了项中英面前,寒声道:“你淫恶滔天,谷某说不得要为世除害”右手振腕一指,正待朝他眉心点去。
    项中英也横上了心,一声不发,举起手中半截断剑猛向谷飞云胸口扎来。他这一记形同拼命,几乎用上了十成力道,一下就刺到了谷飞云胸口,谷飞云好像毫无防备,但项中英已感到刺去的断剑好似被一层无形气幕挡住,再也刺不进去。
    这时谷飞云点出的一指,也快要击中对方眉心,突然间心中暗道:“此人已投到通天教主门下,自己若是杀了他,必然会要孟时贤查报。
    这一来,岂非给自己增添了许多麻烦,不如让他多活上几天,等到了桐柏山再收拾他,就不用顾忌这些了。”一念及此,点出的手指疾然下落,一下点在他肩头上,沉喝道:“今晚权且饶你一命,废你一条右臂,只是给你一个薄惩而已,你走吧。”
    项中英断剑刺上他衣衫,就刺不进去,心知要糟,突觉右肩一麻,整条手臂再也提不起来。听谷飞云口气,已经废了自己右臂,心头又惊又怒,厉声道:“好,姓谷的,你给我记着,老子有仇必报,咱们走着瞧。”双脚一顿,纵身往庙外掠去,再也顾不得庙门口被制住穴道的两人了。
    谷飞云跟着出去,双手左右一挥,解开高升、孙发二人穴道,他不知道是孙发施放的迷魂粉末,不然就不会放过他们了,喝道:“项中英淫恶之徒,我已废去他一臂,你们两个还不快滚?”
    两人不敢违拗,然后急步奔去。谷飞云回入大殿,然后右手轻拂,替两人解开穴道,只见两位姑娘依然双目紧闭,昏睡未醒,心中暗道:“看来她们是着了项中英的道,这淫贼我非杀了他不可。”
    他不知道项中英使的是什么迷药?这里又找不到冷水,心想:自己身边的骊龙珠,可解百毒,大概也可以解迷药了。
    当下就从身边取出骊龙珠丝囊,俯下身子,把丝囊从黑衣女子鼻孔凑近过去,目光这一注,发现这黑衣女子竟然十分面善。
    只是记不起在那儿见过?一时只是怔怔的望着她,心里正在思索着这位姑娘会是谁?骊龙珠专解天下奇毒,区区迷魂药粉自然一闻即消,全依云双目乍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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