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
    夜色四布,淹没了纽约港码头,四周是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清楚海水流动的韵律;天际撒下的细雨像一层网,包围住这宁静的码头,乌云密布在天上,阴阴沉沉的颜色,好似隐喻着某种事即将要发生。
    在这个应该杳无人迹的夜晚,汽车高速行驶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一辆辆车子顺序转进弯道,驶进码头,靠边停丁下来;接着,一群男子下了车,迅捷地奔向靠岸停泊的一艘游艇。
    “什么人?”负责守卫游艇的安全人员大喝。
    “纽约市警局采员。”为首的一名男子亮出证件,大喊“根据密报,你们的船上藏有海洛因,我们要上船搜查,这是搜索状?”
    “毒品?!老兄,你在开玩笑吗?我们怎么会藏匿毒品?”安全人员相当冷静地回答。
    “我们是奉命行事,去叫你们的负责人出来。”
    “这”安全警卫还来不及说话,一名男子便走了出来,笑道:“威廉斯警长,好久不见。”
    这男子大约五十岁上下,以这个年龄而言,他算保养得相当得宜,除了身材微胖了些,头发倒是挺浓密的,一双眼睛矍铄有神,骨架不见佝偻,脸上那副金框眼镜则让他看起来带了点书卷气,此时的他笑眯眯的,神情愉悦,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威廉斯书长那张国字脸威严地板着,完全不为所动,淡漠地说:“金恩先生,我今天可不是来和您寒暄的,我们有任务在身,请你配合。”
    “当然了,市民有配合政府的义务嘛!”男人仍是笑容可掬“不过,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我的船上怎么可能藏有海洛因,你们的消息来源是不是有什么差错?”
    “我只是奉命行事。”威廉斯警长的表情依然纹风不动“至于你是不是普通商人,我相信我心里都有数,豺狼哈利。”
    “好吧!”豺狼摊了一下手,一脸随你便的表情“如果你坚持。韩森,把登船梯放下来,让威廉斯警长他们上来。”
    “是。”
    登船梯放妥后,威廉斯警长一挥手,几名探员便鱼贯般上了船,启动仪器开始分头搜查。
    半个小时过去,分头搜查的探员回来复命,皆没有查到毒品的反应。
    豺狼笑容不减地看着威廉斯警长,说:“我不是说过了吗?”
    威廉斯警长仍是一贯严肃的表情,淡漠地道:“抱歉,打搅了,我们就此告辞。”
    “韩森,送客。”“不用了。”威廉斯警长冷淡地拒绝,一挥手,带领着手下离去。
    车子启动离去后,豺狼哈利满脸的笑意便像变魔术般的消失,他眯起眼睛,表情阴沉得可怕。
    “老板,你觉得有哪里不对吗?”他的得力助手韩森走向前,机警地问。
    “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豺狼冷冷一笑。
    “你认为,这件事和她有关?”
    “威廉斯那个老家伙和我是对头,有好几次我的生意就是毁在他手里,他盯上我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在这个时候韩森,他们在搜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的举动?”
    “没有,老板,他们搜查时,我全程监控到底,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嗯!安肯在我手上,想那婊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还是得小心一点。现在几点了?”
    “报告老板,再五分钟就是约定的时间了。”
    “嗯,”豺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等设计图到手,我要克雷蒙特那小子跪在我的脚下,向我哀嚎求饶。”雨不知何时开始转大,豆大的雨点一颗颗敲在车顶上,像要揪紧人神经似的,叮咚声不绝于耳。
    安琦紧紧握着方向盘,神经绷到最高点。她的掌心正冒着冷汗,不住地颤抖着。
    冷静下来,安琦,冷静下来!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老爹的命就掌握在她手上,她绝不能搞砸了这件事。
    存有sel000设计图的mo片就在她的口袋里,沉重的感觉压迫着她,同时也提醒她,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掌控着方向盘,她流畅地将车子驶进码头,靠边停了下来。
    车外大雨滂沱,可是,她顾不了这一点,打开车门踏进滂沱大雨里,她本能地朝后方看了一眼,确定后面无人时,才转回头;放眼扫视了一圈,很快地找到那艘标有豺狼标志的游艇,她深吸了口气,笔直地朝目标走过去。
    她毫无阻碍地上了船,朝会客室走去,一进会客室,便见豺狼等在那里。
    一看到全身湿淋淋的她,他不禁皱起了眉,一脸关切:“安小姐,怎么不撑把雨伞,瞧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会感冒的。韩森,给安小姐拿条毛巾来。”
    “是。”
    “不用了。”安琦一挥手,拒绝了。
    几次碰面,她已经够了解豺狼哈利金恩这个人,伪善是他最擅长的手段,她可不会被他那可亲的外表蒙蔽,在那张有如学者般儒雅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有如豺狼般贪婪自私的心。
    “我老爹呢?”她警戒地看着他,问出自己最关切的事情。
    “急什么?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和克雷蒙特浓情蜜意,都忘了你那可怜的父亲了呢!”
    “我要见我老爹。”安琦咬着牙说。“设计图呢?”
    安琦从大衣口袋中取出了mo片:“在这里。”
    豺狼的眼睛顿时一亮,伸手要取,安琦却迅速缩回手:“我说过,,我要先见我老爹。”
    豺狼眼睛一眯,旋即又露出他那可以降低别人警戒心的和善笑意:“如果你的这张设计图是真的,我自然会把安肯毫发无伤地交还给你。”
    “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先让我看到我的老爹是否平安无事,我就会让你知道这张设计图是不是真的。”
    豺狼的眼神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但那抹光芒闪得太快,一会儿便消逝了,瞬间他又回复了一贯的可亲表情,转向手下,下达命令:“把安肯带出来,好让安小姐放心。”
    “是。”
    没多久,一名老人被架了出来。虽然隔了一张会议桌的距离,安琦却看得很清楚,那老人显然受了不少虐待,一身衣衫褴褛,一颗头软软地垂着,若旁边没有人扶持,恐怕他早就倒下去了。
    “老爹!”安琦脱口叫出声,脚步也本能地跨了出去,却在跨出才一步时硬生生地刹住,她的眼眶泛红了,老爹居然被他们虐待成这样
    “安小姐,现在你已经看到了,接下来你要怎么证明你手上的那份设计图是真的?”
    豺狼伪装的柔和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安琦火速转向他,眼神中露出怒火:“你说过要把老爹毫发无伤地还给我。”
    “如果你没有被克雷蒙特所迷,我又何苦出此下策?而且这还得怪安肯脾气太硬,说什么也不肯写信给你,催你动手。安小姐,你看你老爹多么宠爱你,你忍心让他继续试凄吗?赶紧交出设计图,让你的老爹可以回去受到照顾!这不是很好吗?”豺狼慢条斯理地说,脸上洋溢着慈蔼的笑意,看起来根本不像纵横黑道,以残忍著称的豺狼哈利。
    安琦有一股冲动,想撕掉他那令人作呕的表情,但是,理智却叫她把这股冲动压抑下来。抿了抿唇,她说:“拿一台可以读mo片的笔记型电脑来,我来证明这份设计图是真的。”
    豺狼手指一弹,马上就有一名手下捧来了一台笔记型电脑。
    安琦将mo片放进去,双手迅速而快捷地敲起键盘,荧幕开始闪动,图形交错变幻着,最后凝成一幅精密的设计图形。
    她将电脑荧幕转向豺狼:“这只是设计图中的一部分,你总该可以相信了吧!”
    “不错,安琦小姐,你办得很好,把事情交给你,果然没错。”豺狼露出满意的笑容,那样繁复的设计图,可不是平空可捏造得来的。雷恩克雷蒙特这回总算是要败在他手下了。
    “既然已经确认无误,现在,请你的手下扶我父亲到我的车子里去,然后所有的人都退开,你应该知道mo片有多脆弱吧!”
    “安小姐!你可真是充满戒心,小心谨慎啊!”“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就如你所愿。照安小姐的意思去做。”他转头吩咐一旁的手下。
    马上有人扶着安肯下船走到车子那里去,而后一干手下也退了开来。
    在确认老爹已经坐进车子,她才警戒地拿着mo片,一步一步地后退,一直到快接近车子时,才弯身把mo片放到地上,身子一旋,矫健地奔向车子,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她的心跳得好像快跃出胸口,怎么也想象不到一切竟会这么顺利!可是,他们还未真正脱离险境,她边慌乱地掏着钥匙,边说:“老爹,您忍耐会儿,我马上就送您到医院”
    一支银色的枪管陡地抵住她的脑门,止住她未竟的话。
    她的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去:坐在她的车子里的不是老爹,而是一个身穿老爹的衣服,身材和老爹相似的男子,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写着一脸的冷酷。
    安琦绝望地闭上眼睛。喔!她上当了。
    “下车。”假安肯喝道。
    在枪枝的挟持下,她连悔恨的时间都没有,再度下了车,假安肯捡起被她放置在地上的mo片,押着她回到游艇上。
    豺狼就如她离去时一般坐在皮椅里,勾起的嘴角,毫不掩饰他的志得意满:“安小姐,你虽然是破解程式的天才,也是安肯的得意弟子,不过,你的道行在我的眼里,还嫌太嫩了。”
    ‘‘我的老爹呢?”她悔恨地瞪着他。她太大意了,没有确认低垂的那张脸是否是老爹,就因看到相似的身形和衣服,以及目睹“老爹”全身是伤,而乱了方寸。“你很快就会看到他了,我说过会履行我的诺言,我到底还是让你和你的父亲团聚了,不是吗?’’
    安琦怒瞪着他。
    “看来你并不太懂得感激。”豺狼扶了一下眼镜“安小姐,请吧!我还需要借用你破解程式的长才呢!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必然会放你和你老爹回去团聚的。”
    安琦不再相信他了,雷恩说得没错,豺狼是木可能放过她和老爹的,她怎么可以相信一个毫无信义可言的人呢?她实在太笨了。
    “虽然我不愿如此,不过,甜心,你太滑溜了,我不得不把你绑起来,免得出问题。”得到设计图使豺狼的情绪相当亢奋,笑意始终挂在他的脸上“来人,把安小姐绑起来,绑好一点,神偷安肯的女儿可不是那么简单就会被困住的。”他丢下命令,转身打算回舱房去休息。
    “是。”一名手下取来一捆绳子,大踏步迈向安琦,正在行进间,也不知怎地,脚下突然一绊,险些跌倒,他急忙退了好几步,这才站住脚,手上那捆绳子却掉到地上。
    “喂!小子,这么毛毛躁躁的,你是新手啊?’假安肯不耐烦地骂,他为了假扮安肯,刻意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又淋了场雨,早就累得想卸下手中的累赘,好好地休息一番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留神。”
    “还不快点把绳子捡起来,我可是急着摆脱这个婊子,好喝杯酒歇一下。”
    “我马上捡。”那人弯下腰,七手八脚地捡起绳子。
    “快啊!”这菜鸟愈看愈不顺眼,连捡个绳子都捡了老半天。
    “是,是。”那人唯唯喏喏地应着。
    一声枪声随着他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跟着“砰”的一声,只见挟持着安琦的“假安肯”缓缓地倒了下去,一脸的不敢置信;而那名原本受命要绑住安琦的手下,脸上不再有慌张的表情,藏在绳子下的手正握着一把枪,枪管还冒着烟。
    “安琦小姐,请过来。”一枪击中假安肯的他也没有闲下来,一把拉过安琦,藏在身后,并塞给她一把枪,掩护着她,退了开去。那枪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正要回舱房休息的豺狼当然也听到了,才刚转过身,只见四方倏地冒出了一个个身影;豺狼急急地退了开去,但已嫌太迟,一瞬间,枪声大作,在这寂静的夜里炸了开来。
    枪声响得快,结束得也快,在一把枪对住豺狼的太阳穴时,一切宣告停止。
    豺狼整个人狼狈地半跪在地上,太阳穴上的那把手枪正冰冷地宣告他的生命处在他人的威胁之下。
    一向只有他威胁别人,哪有别人威胁他的儿!他又气又急,怎么也想不透自己的手下怎么会突然反叛他,他大喝:“你们想造反了吗?”
    “他们没有反叛你。”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语调低沉,还带了点不经心的慵懒,却魅力十足“他们只是听命于我。”
    雷恩由船舱内缓缓地走了出来,在豺狼脚跟前站定,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豺狼一愕,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恩淡淡地一笑:“承蒙你看得起,这一阵子这么积极地和我的企业‘接触’,我实在是受宠若惊,怎么可以不来和你见上一面?正好纽约警局的局长欠我一点小小的人情,他不介意把局里的资源借我使用,所以我就安排了这别开生面的见面方式,给你一个惊喜。”
    豺狼懂了:“你利用威廉斯那个老家伙搜查时,乘机潜到我的船上?”
    “没错。”雷恩优雅地一笑“豺狼果然不愧是豺狼,我的行动全被你猜得一清二楚。”
    在雷恩的冷嘲热讽之下,豺狼的脸色难看得吓人,他忽地转向安琦,一连串粗鄙的字眼儿由他嘴里骂了出来。
    安琦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的脸可以扭曲到这种地步,用狰狞或阴毒已不足以形容,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挂念老爹的心却战胜了一切,她急忙问道:“我老爹呢?”
    “你既然背叛我,就别想再见到你的父亲。”豺狼森然一笑。
    “那可由不得你。”说话的是雷恩“虽然放了你是我所不愿的,不过在这个时刻,我倒是愿意和你打个商量,一命抵一命,拿你的命来抵安肯的,你说如何?”
    豺狼脸上掠过了一丝惊讶,似是没想到雷恩居然愿意拿安肯来交换他!惊讶过后,他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充满邪恶:“原来你看上她了?克雷蒙特,我还以为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之外,你是不会关心别人的。不过,也难怪,那贱货长得一副天使般的脸孔,你会被吸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她的滋味如何啊?比起那位电影明星丽莎班顿,谁的功夫厉害?当初我看她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还以为她是什么贞洁烈妇,原来也不过是个荡妇,可以任人骑、任人玩,早知道我就先尝尝她的滋味了,真是可惜啊!”那充满恶意讥讽的字眼儿刺进安琦的心头,令她刷白了脸。
    “废话少说,豺狼,我可不是那么有耐性的。”雷恩掠了下头发,换了个站姿,让他的不耐烦清楚地表达出来:“你的命,或是安肯的命,自己选择吧!”
    “我不选择。”豺狼一脸得意“你不敢杀我的,你的企业是正派经营,杀了我,克雷蒙特的企业形象也就完了,这是你的弱点。”
    “说得也是。”雷恩点了点头,附和他的话“不过,如果我把你交给‘笑面虎’,那又会怎么样呢?”
    “你”豺狼的脸色顿时煞白,连话也说不出来。
    “笑面虎”亦是美国黑帮的一名老大,势力与豺狼不相上下,两派人马在争夺地盘时结下不少仇恨,尤其在一次械斗中“笑面虎”的独生子死在豺狼的手上,这使两方的仇恨更深“笑面虎”更扬言,一定要亲手杀掉豺狼,为爱子报仇!如果豺狼落入他的手中,想必只有死路一条,这情形他清楚得很。
    “你有的是机会考虑。”他弯下颀长的身子,附到颤抖的豺狼耳边,声音轻柔,却充满威胁感“我说过,你的命,或安肯的命,自己选择吧!”
    “你”豺狼咬牙切齿,虽不情愿,却不得不作选择“叫你的手下放开我,不然我怎么打电话叫人把安肯带来?”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安琦焦躁地引颈盼望着,手心里始终捏了一把冷汗;而雷恩仍是一身自在,轻轻松松地倚着船舷站立,轻轻拍了安琦的手,给她安慰。
    几乎像是等了一辈子,一辆黑色的宾士终于驶进安琦的视线范围内。
    一名老人巍巍颤颤地由车子里被拉了出来,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眼神是一片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两行热泪从安琦的脸颊上滑了下来,那是老爹没错,这一次她不会看错的,在他的身上有着被严重凌虐的痕迹,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比起“假安肯”而言只有更糟。他连站都无力站好,整个人等于是被半拖半拉地拉向了豪华游艇。
    安琦感到一阵心痛,都是她不好,没有早些救出老爹,才让老爹受了这么多的苦。
    她本能地想要冲向老爹,却被雷恩一把拉住:“沉着点,你这样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老板,人带来了。”豺狼的手下拖着安肯上了船,朗声说。
    “让他过来!”雷恩在豺狼耳畔说“等人到我们手上,我自然会放了你。”
    “我怎么知道你会说话算话?”
    “说话不算话是你老兄的行事原则,我可不敢掠美。”雷恩懒洋洋地讥讽着他“不过,要豺狼信任别人、的确是违背了它的天性,这样吧!我们同时交换人质,你觉得如何?”
    豺狼不语,垂下的眼睛闪烁着狡诈的光芒。
    “愿不愿意随你,反正对我也没有损失,顶多当不成救美的英雄而已,不过‘笑面虎’应该会很欣赏我送他的这份礼物吧!我的货物经常会经过他的地盘,送他这份礼,对我的价值可比当救美的英雄来得高。”
    他将态度表明,只把豺狼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有忍气答应。
    “对了。”雷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如果你想在交换人质的过程中耍什么花样,我奉劝你最好不要,我派了个狙击手在船上待命,他是奥运射击冠军,你应该不会想在身上开个洞吧?”
    在交换人质的过程中,安肯势必会与豺狼擦身而过,如果豺狼想搞什么花样,那此刻重伤的安肯,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所以雷恩不得不先布下伏笔,出言警告。
    豺狼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人质交换开始,安琦呼吸困难地看着安肯迈着蹒跚的步伐艰难地走向游艇,一颗心跳得好猛烈,仿佛就要跳出胸口似的。
    上帝,求求您,不要再有什么枝节了,让老爹平安地过来,求求您!
    她的一颗心揪得好紧,直到看到老爹平安地走过来,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急切地奔向安肯,抱住了他,眼泪不试曝制地泛滥出来:“老爹”
    安肯困难地朝她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伸手想抚摩她的头,但那只手却完全不试曝制,怎么也举不起来,只有颓然放下:“我的好宝宝,难为你了。”
    “对不起,老爹,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及时救出你,让你试凄了。”
    “不要这样说,是是我拖累了你。”受创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了下来,安琦急忙伸手扶住他。
    “对不起!我无意打搅。”雷恩的声音插了进来“安琦!把你父亲带进船舱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包括你。”
    枪声好像要呼应他的话,在他话声未断之际响起,豺狼不甘受辱,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便指挥自己的手下攻了上来。
    安琦知道情况不对,急忙扶着老爹退进船舱。
    子弹扫射的声音在一瞬间惊心动魄地响了起来,杂沓的奔跑足音,中弹的惨叫声、咒骂声,一声声地刺激着安琦的听觉,她虽不愿承认,但一颗心已经飞到雷恩的身边。
    把老爹扶到安全的地方躲好,她轻声说:“老爹,你休息一会儿,我等一下就回来。”不等安肯阻止,她便掏出手枪,飞奔而出。
    跋到甲板上,她看到的正是雷恩被豺狼的手下围攻的情形,看得出来雷恩必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虽然身在险境,但他仍是一贯的轻松自在,矫健地躲避攻击,举枪还击,动作优雅得简直像电影明星。
    安琦眼角余光瞄到一名豺狼的手下由雷恩身后潜了过去,想要趁他不备时偷袭他,她不敢有所迟疑,马上开枪射中那名偷袭者,随即赶到雷恩身边。
    雷恩的眼角余光一瞄到她,眉头先蹙了起来:“不是叫你不要出来的吗?”
    “我无法在明知你大家都有危险时,一个人躲在安全的地方。”她扣下扳机,射中躲在栏干旁的一名敌手。
    “哦?”雷恩的声音里流泄出笑意,身子一矮,避过一颗子弹,反身回敬一枪“何不直说你关心我呢?”
    安琦抿着唇不说话,脸却红了。
    虽然交谈着,但他们却没有看向对方,眼睛小心警戒地观察四周,闪避、攻击。
    豺狼一看到安琦,马上红了眼,大喝:“杀了那个贱货!谁杀了她,我重重有赏!”
    一听到老大的命令,大群的手下马上蜂拥而上,目标对准安琦,欲置她于死地。
    安琦虽然从小就受安肯的训练,可是却缺乏实战经验,面临这种阵仗,只忙得手忙脚乱。若非有雷恩掩护,她早已不知死了几次,纵然如此,她肩上仍挨了一枪,当下痛得她脸色泛白,失足摔了出去。
    雷恩来不及拉她,只能眼看着她摔了下去。
    一排子弹扫向安琦,安琦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急忙翻身滚了开去。强忍着痛,她将手枪交到没受伤的那只手,解决了一个正面而来的敌人,可是后头赶来的敌手她却无力顾及。
    “安琦。”
    “宝宝。”
    两声叫唤声同时响起,雷恩火速转身,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声响起,偷袭者倒了下去,不过,雷恩的子弹并没有来得及阻止偷袭者开枪。
    安琦强环着身子,站了起来,看到的是老爹整个人委顿地倒在血泊中。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幕,连手枪从她手中掉了下来也没有发觉,四周嘈杂的声音再也无法进入她的耳中;她拖着受伤的身子走向安肯,看着安肯的胸口有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她慌乱地伸手捂住那伤口,好像这样做就可以让血不再流出来,可是血却愈涌愈急。
    “安琦,这里很危险,你不能待在这里。”
    一段急促的音节在她耳边响起,好像是雷恩在对她说话,可她却完全听而不见,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紧,紧得她几乎没法子呼吸。
    “该死!”雷恩咒骂着,转向他的属下“掩护我。”他一手强行扣住安琦的腰,另一手撑住安肯,把他们两人拖到安全的地方。
    “放下武器,这里是纽约警探。”杂沓的脚步声在同时响起,一群便衣探员冲上游艇,大喝。
    雷恩疲惫地抹了一下脸,援军终于来了!但是,似乎已经太迟了。
    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安琦完全没有感觉,一双眼睛只是瞪着安肯的身子,好像是过了一世纪,她才看到安肯缓缓张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宝宝”
    安琦精神一振,急忙说:“老爹,你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她不顾受伤的肩膀,吃力地想扶起安肯。
    安肯却摇了摇头,气息微弱:“宝宝,把你的手伸出来!老爹想再握一次你的手。”
    安琦把手伸了出去,一直到伸出手,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正不住地颤抖;她主动握住案亲虚软的手,握得好紧,仿佛这样就可以抓住案亲的生命力。
    “我没有拖累你吧!宝宝?”
    “没有,没有。”安琦拼命地摇头“老爹,不要再说话了,我先送你到医院去。”
    “没用的,这伤”安肯淡淡一笑,好似对自己的生命完全不在意。
    “谁要您救我的?!”安琦忍不住叫了起来,眼泪从脸上滑了下来“谁要您救我的?”
    “在死之前能对你有所帮助,我很高兴。别难过,宝宝,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
    “我不要您死,我要您陪着我,您说您要等着看我嫁人,要我生个孙子让您含饴弄孙,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怎么可以?”安琦激动地叫了起来。
    “宝宝对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夺去他未竟的话。
    “老爹。”安琦忙拍着他的背。
    好一会儿,咳嗽才停止,安肯转了个方向,以英文问道:“小伙子,你是谁?”
    一直到安肯转了个方向,安琦才发现,不知何时,雷恩已经站到她的身旁了。
    “雷恩克雷蒙特。你可以叫我雷。”
    “雷?”安肯念了一下他的名字“你是黑道中人吗?”
    “不。我做的是正派生意,和黑道完全没关系。”
    “那就好。你会好好对待我的宝贝吗?”他最挂意的就是这一点,多年的历练使他在照面间,就知道女儿和这个年轻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你放心,我会尽我的全力做到这一点。”
    “宝宝个性倔,要麻烦你多担待。”
    “我会的。”
    “那我就放心了。”安肯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缓缓地闭上眼睛。
    “老爹?”安琦惊慌地叫了起来。
    好一会儿,安肯才又张开眼睛,浑沌的眼神四处游移后,定到安琦身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宝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事物?感谢上帝把你赐给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人生的意义何在。”
    意识飞远了,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被好友出卖,在一次执行顾客的委托时,遭到洛城警方的追捕,当时的他逃生无门,既绝望又痛苦,也是在那时,他在一处垃圾堆中发现了安琦。
    在那样一个飘雪的寒冬,小安琦身上只裹着一条薄被单,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但那双美丽的眼睛却张得大大的,好奇地看着抱起她的陌生人,连哭都没哭,甚至在他惊讶地看着怀中的小婴儿时,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美丽的小婴儿救了他一命,也改变了他的命运,洛城警局的干员以为他是一个急于送女儿到医院的平民,连盘问都没有就放他离开;而后他下定决心金盆洗手,抱着他的“女儿”远离了偷窃的世界,来到海岛定居。
    意识开始模糊了,黑暗也窃去他大半的视觉空间,他只能看到安琦痛苦担心的神情。
    不行啊!上帝,不要这么快召回我,我还有好多话还没和我的宝宝说,我得安慰她
    视线一转,他看到那双银蓝色的眼眸担忧地看着他的宝宝。
    他想,没关系了,他的职责已经有人接替,以后宝宝哭泣或伤心,都会有人安慰她,哄她开心的,他可以不用再担心了,他只要在天上,笑着看他们,祝福他们就行了
    带着一抹欣慰的笑,安肯闭上眼睛,任那黑暗完完全全地占领他的意识,他的知觉。
    握住安琦的那只手“啪”的一声跌到地上,安琦呆呆地看着自己握空了的手心,张开口想叫,却叫不出来。
    揪住心口的那条线绷断了,她的心也被绞成粉碎,随着海风飘散在这片码头海域上。
    雷恩见安琦情况不对,马上警戒了起来,扣住她的肩头,命令道:“安琦,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压抑自己。”
    安琦呆呆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他为什么叫她哭?她不想哭啊!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得送老爹到医院去,他流了这么多血,得让他看医生才是。”她喃喃自语着,吃力地抱起安肯的身子。
    “安琦,你父亲死了。”
    “你胡说!”安琦猛然抬起头,怒瞪着他,那神情像极了护卫幼子的母鸡“老爹只是累了,他在休息,我要送他去医院。”
    “安琦。”雷恩蹙起眉“你父亲真的去世了,让他好好地去吧!你这样他在天堂也会为你担心的。”
    “老爹没有死!”安琦大吼“你不肯帮我送老爹到医院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她不再理会他,固执地扛着老爹的身子,往船下走去。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会疯掉。
    他见多了无法接受死别的亲属,他知道现在他只有一个处理方式
    他欺向安琦,手一挥,一掌敲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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