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火车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楚洪福才彻底松了口气。
    送走楚云阔,让他放心不少,起码不用担心警方那边了。
    “楚总,接下来怎么办?没了楚大公子,我们更无法对付那个大岩了!”站台上,有人蹙起眉头、一脸担忧。
    大岩的恐怖,也是人尽皆知的。
    “没事……”楚洪福沉着脸:“天脊股份有个叫二愣子的,可以收拾大岩!想办法……和他们建立合作!”
    自从听李东说过这个人后,楚洪福就一直放在心上,总想和对方联系下。
    活了这么多年,深知单打独斗不行,强强联合才是王道!
    楚洪福带着一众人回到候车大厅,因为警察已经赶到现场,所以战斗早就停了。
    火车站这种地方,本身也是设有警务室的。
    大多数人已经跑了,小部分人落入法网,警察还在四处搜寻,现场弥漫着肃杀的气氛。麻烦自然不会找到楚洪福的头上,他在本地搞定这种小事实在太简单了。
    他带着几个人立在出站口,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目光落在某个楼梯口处。
    我带着几个兄弟站在这里。
    看到我,楚洪福嘴角微撇,实在忍不住露出笑容,仿佛已经看穿我的所有计谋。
    他觉得自己胜利了,而我的阴谋惨遭粉碎,又是一场正义战胜邪恶的战斗。
    谁知我的眼睛也眯起来,同样笑得很是欢快。
    “不对……”楚洪福皱起眉头,口中喃喃说着。
    “哪里不对?”旁边一个兄弟立刻问道。
    “不对……不对……”楚洪福还是摇头:“没有看到大岩,他去追云阔了!”
    “我们查过车厢,里面没有龙门商会的人!”兄弟斩钉截铁地说。
    “他不在车厢,在车顶!”仔细思索火车上可以藏身的地方,楚洪福想明白了一切:“快,开车去追!”
    楚洪福一边往站外奔去,一边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火车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坐过绿皮火车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儿“咣当”“咣当”的,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停一停,实际还没有汽车快,理论可以开到一百多迈,实际只有六七十迈的速度。
    楚云阔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太阳渐渐落下西山,天边绽放出万道金光,看到石城正在渐渐远去,心中不由得涌现出一股悲伤。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没干点什么就要走了,关键是根本没帮上父亲的忙!
    “唉,又要出国了么,活着有啥意义……”楚云阔轻轻地咂着嘴。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唉,爸!”看到是父亲打来的电话,他立刻接起来,片刻之后,神色就变了:“什么,大岩在车顶上?!”
    楚云阔一脸诧异:“好,好,我知道了……我肯定不下车……嗯,嗯,咱们在下一站汇合!”
    挂掉电话,楚云阔仍旧一脸惊奇。
    大岩竟然在车顶么?
    楚云阔转头看向窗外,这个视觉只能看到苍茫的大地和落日,以及飞速倒退的树木和房屋,自然是无法一探车顶情况的。
    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他猛地将车窗拉开了,呼啸的寒风顿时涌进车厢,立刻引起了一片男女老少的抱怨。
    楚云阔不在乎,他把头探出去,身子微弓,看向车顶。
    车顶上果然站着个人,正是大岩。
    六七十迈的速度确实不快也不慢,大岩双脚稳当当地站在车厢顶上,像是一座已经屹立了千百年的雕塑。
    “发现我啦?”看到楚云阔的头探出来,大岩蹲了下去,笑嘻嘻说:“怎么样,较量一下?之前没有分出胜负,不好奇咱俩到底谁厉害吗?”
    “不。”楚云阔摇了摇头:“我爸不让我下车。”
    “……你都三十多了,还听你爸的话?”大岩皱起眉头。
    “对,我是爸宝男。”楚云阔的脸上洋溢笑容,仿佛很为这几个字感到自豪。
    “你爸是个垃圾。”大岩突然开口说话。
    “……”楚云阔不笑了,一张脸逐渐严肃起来。
    “你爸就是个大垃圾。”看有效果,大岩立刻加深力度:“知道吗,你爸死定了,龙门商会迟早要干掉他。”
    楚云阔一把抓住窗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双眼睛更是燃烧起了熊熊怒火!
    “走吧,下车。”大岩笑得更开心了,呼呼行进的列车顶上,幽幽的声音飘了下来:“这么慢的速度,以咱俩的实力,跳下去不会有事的。”
    “……不。”楚云阔已经怒不可遏,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但他还是摇着头说:“我爸不让我下车。”
    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眼处甚至有了细纹,却呈现出孩童般的天真。
    “我骂你爸,你能受得了啊?”大岩感到奇怪,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受不了。”楚云阔一字一句地道:“但是我爸说了,如果有人骂他,千万不要激动,这样就能少生许多事端。”
    “我爸说……我爸说……”大岩一脸烦躁:“离了你爸不能活啊?”
    “对,不能活。”楚云阔很认真地说道:“建议你赶紧走吧,我爸在下一站等着呢……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大岩转头看了一下列车行进的方向,入眼处皆是大片的平原和树木,还有一汪已经结了冰的湖泊,暂时没有看到车站,但是根据他的估计,只有不到十几公里了。
    时间非常紧急。
    “骂你爸要是不管用。”大岩蹲在车顶,于凛冽的寒风中继续说道:“骂你妈怎么样?听说你妈早就死了,还是难产死的?嘿嘿嘿,要我说死得好,你妈就不应该活着,生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蠢……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咔咔咔——”楚云阔的手捏着窗棱,再度发出爆裂声响。
    一双眼睛微微发红,脸颊也颤抖起来,似乎已经处在暴走边缘。
    果然比骂父亲更有效果。
    大岩咧着嘴说:“我看过你妈的照片,长得还蛮不错……可惜了,死得是有点早,否则现在和我睡一觉也不错……”
    “下车,单挑。”楚云阔沉沉地说了一声,接着双手一撑窗台,整个人如同大鸟,一跃而下。
    “骨碌碌——”
    冻到梆硬的土地上,楚云阔打了两个滚才停下,身上不可避免地擦破了一些皮,但是对他几乎没有影响,并且很快站了起来。
    大岩也是一样,跳下后滚了两圈,一样稳稳地站起身。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不过谁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只有冰凉的风在四周游走、肆虐。
    “这就对了嘛!”大岩微笑着说:“一对一,你怕什么?”
    “我从来没怕过。”楚云阔目光凌厉,一字一句地说:“只是我爸不让下车而已……现在,你把我逼下来,将会是你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是吗,我倒想让你看看正规军的可怕!”大岩轻蔑一笑,“噔噔噔”地朝着对面奔去。
    远处的西山下,太阳几乎要沉了底,只剩一些红色的边缘还在云海挣扎;呼啸的寒风中,冰凉的土地上,两位好手展开一场心无旁骛的决战!
    ……
    下一站。
    火车刚刚进站、停稳,一群人就急匆匆奔上来,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着:“楚大公子!楚大公子!”
    但当他们来到楚云阔原先的位置时,这里却是空空如也。
    “坐在这里的那个人呢?!”楚洪福一把揪住旁边人的领子,焦急地询问道。
    “跳……跳车了……”那人哆哆嗦嗦地说着。
    “在哪里跳的车?!”楚洪福嘶声吼道。
    “大概……大概是寺庄那边……”这人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
    “寺庄……寺庄……”楚洪福仔细咀嚼这个名字,回忆起这是石城附近的一个村庄,随即带着众人匆匆前往目的地。
    ……
    寺庄,火车道旁的土地上。
    “砰砰砰——”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仍在继续,两位好手拳来脚往、招招到肉,各自的脸上均见了血。
    定睛去看,会发现大岩的伤要更重些,眼睛肿了一只,嘴巴也豁开了,牙齿飞出来好几颗。
    大岩心中非常吃惊,他很确定楚云阔招式杂乱,远比不上自己这个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理论来说,二人就算一开始打个不相上下,时间一久必定能够找到对方的破绽,从而将其彻底击败!
    但他实在低估了“愤怒”的力量。
    大岩确实找出对方不少破绽,并且每一次都精准打击,但楚云阔根本就不在乎,他就是一股脑地想要拼命!
    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情况下,大岩渐渐有点吃不住了,他的阵脚开始不稳,招式开始混乱。
    这样下去,迟早要败!
    “飕——”
    大岩当机立断,从小腿的皮靴里抽出一柄匕首,狠狠朝着楚云阔的胸口划了过去。
    这种级别的高手较量,一般是不用武器的,他们对自己的拳脚非常自信,甚至引以为傲、自鸣得意,从来不把对手当一回事。
    但自从输在二愣子的手上后,大岩便在身上常备武器,以防不时之需。
    现在就到了类似的关键时刻!
    “呲啦——”
    楚云阔猝不及防,被大岩一刀划在胸口,鲜血顿时如泉涌一般弥漫而出。
    “噔噔噔——”
    楚云阔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万没想到对方这么阴险:“你……”
    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大岩又往前奔了几步,持刀朝对方的胸口“嗤嗤嗤”捅了几下。
    楚云阔彻底扛不住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飕——”
    大岩再次冲上前去,狠狠一刀劈下。
    楚云阔躲不开,只能用尽全力翻身,用脊背硬扛了这一刀。
    大岩还要再捅,忽然听到“轰轰轰”的声音响起,几辆汽车正朝这边疾驰而来——火车道旁其实并没有路,这些车子是强行开进来的。
    不动脑子也能知道,肯定是楚洪福!
    大岩又在楚云阔的身上胡乱捅了几下,确定对方必死无疑了,才迅速朝旁边的林子钻去,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吱嘎——”
    “吱嘎——”
    几辆车子纷纷停下,一大群人奔了下来,领头的自然是楚洪福。
    “儿子!”
    看到地上血迹斑斑的人影,楚洪福嘶吼着、颤抖着扑上去,一双眼睛早就红得不像样子,更有人冲进林中,试图追逐大岩的踪迹。
    “爸……”楚云阔艰难地转过身来。
    他知道父亲肯定会来,刚才努力护着自己的致命部位,就是想多活一会儿、多留一口气。
    看到儿子身上的伤,楚洪福顿时心如刀割,知道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就是华佗在世,也休想救回楚云阔的命!
    “不是让你别下车吗?!”楚洪福忍不住嘶吼:“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因为……因为他骂我妈……”楚云阔有气无力地说着。
    楚洪福愣住了。
    “爸……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杀死那个堂主吗?”楚云阔轻轻地喘着气:“因为,他也骂了我妈……”
    楚洪福没有说话,眼泪如落雨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着。
    “爸……你说过……说过我妈妈……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妈妈……我不允许……不允许别人玷污她,一个字都不行……对不起啊爸,本来想杀了他……可惜……可惜没成功……”楚云阔轻轻地叹着气,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死了,两个儿子都死了。
    一个死于痴。
    一个死于孝。
    楚洪福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已经死亡的儿子抱起,默默地沿着铁轨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就是想走一阵、走一阵……
    寒风更猛烈了,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席卷了整片天空,遮盖住了本就不剩多少的余晖,一场大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他还记得妻子离世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一个雪天,难产后大出血,没救回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在空中摇曳、漂浮,不到一刻钟,整个大地便白茫茫了。
    楚洪福也成了一具雪人。
    不知走出去多久,他突然站住脚步,冲着天空和大地愤怒的嘶吼:“啊……啊……啊……”
    ……
    楚云阔死了,楚家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送葬的队伍几乎蔓延了半个城。
    我和大岩将这消息告诉宋知书,前前后后的过程也都讲了一遍。
    阴霾了足足一个多星期,宋知书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在电话里不断地说:“好,好,江城的计划好,大岩的手段也高,你们两个都该奖励。”
    “只有一件事情。”我说:“一个星期内要干掉楚洪福不太现实,楚家毕竟在石城这么多年,如今又有屠龙会的庇护……还是希望您能宽限一些时间。”
    大岩也说:“是的,我作证,楚洪福的确难对付……不过我们会努力的。”
    宋知书的心情确实不错,当场便说:“可以,那就宽限到一个月吧……一个月内,必须彻底铲除楚家!对了,还有白家,他们投靠南龙门了?呵呵,不开眼的东西,也一起除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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