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气质与雪白的战袍一起在空里飘飞。他抬头,一双细长的凤眼直直扫来,一拱手道:“皇兄。”

    宫人吓的早已魂不附体,四散奔逃,诺大皇宫,物件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透出慌乱过后的死寂来。

    我坐在殿里喝茶,看那人慢慢走进来。

    我一撩衣摆站起身,“七弟这一招,果然高明。呵,连先皇的诏书都有,我还真是无力回天。”

    我为他倒了一盏茶,推至他的面前,然后坐下。

    他看了我一眼,没有犹豫太久,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笑笑道:“我那晚回去,将父皇给我的传位诏书翻了出来,细细看了许久,没想到,七弟不愧是父皇手把手教出来的,这字,还真不容易分出来,当初把这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唬住了,七弟不去仿古人的字画,真是一大憾事。”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握茶杯的手紧了紧,有一丝诧异:“你怎知是我写的?”

    我摇摇头,扬起眉:“你与父皇的笔迹十足的像,单凭这点绝对判断不出来,否则我当初也登不上这个位子。只是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父皇平时在批阅奏折时,特别喜欢将笔画简写,但一遇到诸如祭天祭祖这种大事,父皇若写祭文,却会将笔画一一补全,除此外,封妃封后等大事皆是如此。只是这些东西平时都收着,大臣们根本看不到,他们已经习惯了父皇这样写,自然是不知道父皇的这个习惯,自然对你写的那张诏书不会有什么异议。一旦你将此事翻出来,只需去藏书阁翻阅,便可当场对峙,是不是?”我笑笑,“除非大臣们认为,传位诏书不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

    耳边传来击掌轻笑之声:“皇兄好生聪明,要不是我早有准备,谋划已久,此事能不能成,还真是说不准。”

    我叹息:“现如今,说这些也无甚用处,只是,你虽攻破皇城,有一样东西却不一定能得到。”

    看着对面那人,我忽地想起了一院死去的桂花树,心里有些唏嘘。

    他半眯了眼瞧我,眸光带着寒意:“玉玺?”

    我点点头:“一点不错。”

    “皇兄,事到如今,你还如此自信吗?”他放下茶盏,幽幽一叹。

    阿远从外殿进来 ,手里执着一把匕首,明晃晃、寒森森的搁在诺儿脖子上。阿远将头偏到一边,眼神慌乱,不敢直视我。

    “皇兄,阿远当初冒死为父皇传信,更是不远千里从皇宫奔到瑶山寻你归来,你以为他是谁安排的?”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石相击,我的心却沉入湖底。阿远他,是我踏入这皇宫认识的第一个人,是我最信赖的人。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我将目光投在阿远身上,道:“阿远朕问你,那次朕在路上遇袭,是不是你做的?还有楼家女儿之死,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你一早便知道了澜樰身份,知道我对她有所怀疑,所以故意让我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我说的对不对?”

    阿远咬着下唇,直至渗出血来,他依旧不敢看我,只闷声答道:“是。”

    我再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澜樰身份的?”

    阿远低头,咬牙不语。

    我将目光转向对面的人,只见他轻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这个,可要怪皇兄你自己了,你托我的人去查夫人的来历,结果嘛,自然是第一个传到我这里。”

    我的手在衣袖里紧握成拳,眯起眼:“你是说,楚乔也是你的人?!”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说亲如兄弟也不为过。”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有泪渗出。呵,这世间,在这世间,哪有什么可信之人!!

    “怎么样,用玉玺换回璃王殿下的一条命,皇兄,你觉得值不值?”那人修长的指骨轻轻敲打着案几,不急不缓,似在等我最后的决定。

    大呼一口气,看着他雪白的衣袖,我笑道:“七弟,你以为如此就赶尽杀绝了吗?区区一个璃王,就能让我放弃手里最后的筹码?”

    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出声:“听皇兄的意思,还有退路?”

    我站起身,凌厉的目光扫在他身上:“退路没有,绝路倒是有一条。若你今天走不出去这个殿门,就算你胜卷在握又如何?没了性命,一切都是空谈。”

    我朝着殿外,吹了一个响亮的哨声。一瞬间,无数黑影从天而降,涌入宫殿,个个手执利刃,冷光森然。殿里的数十冰甲,不到片刻被杀了个干净。我厉声道:“关门!”

    那人站起身,抚平雪衣上的褶皱,从容淡定,一丝慌乱也无:“皇兄,你当真要杀我?你可知,就算我死了,你这个皇帝,也是做不成了。”

    “谁做皇帝不需要你来管,你也不必在这里拖延时间。”我一挥手,吩咐道:“上!”

    他高声厉喝:“难道皇兄也不管正在与杞国交战的数十万兵士吗?!”

    “等等,”我向暗卫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你刚刚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皇兄以为,凭我孛国的国力,可以供养这支庞大的军队多少时日?战争越是到后面,越是在拼国力。我知道皇兄本打算调用下海经商的银钱来支持军队,而非逼着百姓交征粮,让百姓饿肚子。我说的可对?”

    我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呢?”

    “皇兄既已知道楚乔是我的人,也必定知道从前不见的那一大笔银子流入了我这里,再细想,还一定会知道现在这商队被我控制了。若没了这些银钱,你的百姓该怎么办呢?相反,如若我登上皇位,我可以保证,将这一大笔银子都投入战场,绝不从民间征粮!”

    “呵,也罢。”我上前一步,盯住他点漆的双瞳,“你可真是了解我。”

    他长长的凤眼眯起,一向风轻云淡,无一丝波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哀伤的神色:“皇兄为了你的百姓而妥协,可你放弃所有来护佑的百姓呢,此时此刻又在做着什么?流言蜚语、诋毁、谩骂、帮着别人一刀刀捅在你心上。呵,真的不恨吗?”

    “恨,但我必须这么做!”我转过身,向外望去,“透过殿门,穿过宫墙,你能望到什么?”

    不等他回答,我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我望到的是两个字,‘家国’。”

    身旁的人伫立了半晌,没有言语,我回身看他,他的眸光,真的如我所说,遥遥望了出去。

    “你走吧。”他说道,“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孛国,一定会比现在还要繁荣强大,其实,从一开始,这就是我毕生的夙愿。”

    我点点头:“我知道,而且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玉玺……”

    话还没说完,他便打断我:“等你平安离开了,再派人交给我吧。”

    “好。我会将诺儿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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