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去魔域”
    听到这个消息,殷绛璃诧异极了,断然拒绝道“不成,你才醒过来多久,伤还没养好呢”
    “已经好了。”谢归途口吻平和,但却不容置喙,“不信你看,我的脉象已经很平稳了。”
    “怎么可能。”殷绛璃皱紧了眉头,心中一万个不信,说着便伸出手去。
    指尖悬于谢归途腕上一寸的位置,虚虚一探,殷绛璃顿时瞪大了眼睛“”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谢归途,脉象居然比她还平稳。
    殷绛璃质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撩起袖子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再让我看一次。”
    但谢归途已经收回了手去,默默地开始收拾行囊。
    殷绛璃靠在一旁看着。以谢归途的脾气,他若是打定主意要做什么,旁人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
    她心知拗不过,只能说“好吧,你如果执意要去,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你确定吗”谢归途这才抬起眼看她,“魔域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当然知道。可谁叫你不好好修养,非要往那种地方钻”殷绛璃哼笑道,“师父让我看着你,你要是不让我跟着,我可不放心。”
    谢归途叹了口气“由你。”
    见他答应,殷绛璃立刻眉飞色舞起来“说起来,我还没去过魔域呢。听说那深渊里面全是魑魅魍魉,三步一厉鬼,十步一恶魂,好生热闹”
    “你怕不是想去看热闹的。”谢归途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也有那么一点成分在。”殷绛璃顺手卸下了她那把巨大的长刀,往墙边一靠,开始活动起了筋骨,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了。
    谢归途对魔域的了解颇深,见她执意同行,便道“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你要去便去吧。要是被吓晕过去了,别怪我没提醒。”
    殷绛璃伸了个懒腰“越吓人越好。我成日在照都锻剑,须弥山脚下,那种地方连鬼都不敢造次,好没意思。”
    谢归途望了她一眼,无奈地别过头去。
    对于殷大师姐这种日子过得太安逸,偏爱找刺激的心理,谢归途无法感同身受。
    他自身渴望安定,却总是事与愿违,不得不卷入各种各样的事端之中。
    北斗剑派的山门前,人头攒动。
    雁北偏远,仙门大事都轮不到这里来办,难得有这样的热闹。
    山顶上练剑的小弟子们不知道这边是在做什么,纷纷爬上了树顶,向下张望。满山的绿冠之间,到处是身穿银白色制服的小弟子看热闹的身影。
    今日又轮着谢韶和唐凌川站岗。谢韶板着一张稚嫩的俊脸,站得纹丝不动,而一旁的唐凌川则上蹿下跳。
    难得有如此的热闹,唐凌川站岗都不睡觉了,伸长了脖子张望。
    “站好。”谢韶不动声色地踹了
    他一脚,“这么多仙门中人,你别给北斗剑派丢脸。”
    唐凌川稍微站直了一些,嘴上仍一刻不停“那群道士是哪儿来的穿得好生奇怪。”
    谢韶看了一眼,冷冷道“那些是太阿宫的弟子。看到手里的拂尘了吗只有高阶弟子才能用。”
    “高阶弟子是多高”
    “总归是要悟道之上的修为,入门十五年以上。”
    “哇哦,听起来挺厉害的。”唐凌川挠挠头,指着另外一群身穿青色衣袍的,“那群绿油菜呢”
    “蓬莱阁的。”
    “那么那个独眼龙老儿又是谁”唐凌川又问。
    谢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嘴里狠狠地吐出两个字“闭嘴那是梵天宫的掌门葛翀。葛老前辈有上境修为,五感通达,耳朵好使的很,你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了。”
    唐凌川的声音变小了一点,喃喃自语道“奇也怪哉,他的眼睛不行,耳朵有那么好使”
    话音未落,那独眼龙掌门仿佛真的听见了他的窃窃私语,忽然转过头来,用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地朝这边剜了过来。
    听闻这位葛老前辈脾气不大好,谢韶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一把捂住了唐凌川的嘴,连忙将他拉到一边。
    “让你别说了。”
    唐凌川被他捂住了嘴,消停了一阵。可没一会儿,他忽然又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音。
    谢韶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哪里敢再让他开口。
    “别喊了,再喊我把你扔进无尽池里喂鱼。”谢韶对他发出了严肃的警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他们背后吹了声口哨。
    “哟,阿韶,好大的脾气。”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谢韶的手一颤。趁他手上松动,唐凌川借机脱困,拔腿就跑。
    谢韶也顾不上他了,回头一看,大喜过望“兄长”
    来人竟是他亲哥哥,谢影。
    谢影穿了一身圣使的黑色衣袍,高竖马尾的用银色发冠扣住,腰间还悬着佩剑,以及数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阶法器。
    尽管用黑纱蒙住了下半张脸,谢韶还是从他的眉眼间,一眼就认出了多年未见的兄长。
    谢韶先是兴奋,随即扭捏地低下了头。想起方才的事,他心中又恼怒又后悔。
    在兄长面前,他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的乖弟弟。难得发一次脾气,竟然被他哥撞个正着。
    他愤愤地瞥了一眼唐凌川,后者无辜耸肩“我刚才就在提醒你了,谁让你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的。”
    谢韶哼了一声,把这家伙晾在一边,拉着他哥走到一边。
    “兄长怎么忽然回来了”谢韶脸颊红扑扑的,在他面前又变回了乖弟弟。
    谢影伸手摘下了面纱,露出了笑吟吟的整张脸“我三年未归,听说这次出使魔域的队伍要经过北斗剑派,我就向首尊主动请缨,顺便过来看看
    了。”
    谢韶心中激动欣喜,却又不好意思直接表达,便道玉澜峰上的花开了好些,兄长要一块儿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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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影看了一眼身后乌压压的人群,抬手摸摸弟弟的脑袋,道“不用了,今日我是为别的事来的,时间紧,脱不开身。”
    闻言,谢韶有些失落,但他依旧坚持道“那,要不要去见见师父”
    话一出口,他才想起师父不在门中,连忙改口道“首席师兄”
    谢影拍了拍他的头顶“师父上个月来了须弥山,我已经见过了。师兄在闭关,进去我也见不着他。”
    谢韶眼睛一亮,连忙道“不对,首席师兄他在”
    这时,长长的山道上走下来两个人。
    一白一红,正是谢归途和殷绛璃二人。
    “师兄”谢影的眼睛都亮了。他本以为谢归途尚在闭关,这些年是见不到了,没成想师兄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谢归途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谢影,三步并作两步从石阶上跑了下来,惊喜道“阿影,你怎么回来了。”
    谢影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圣使衣袍道“我随长老们,一同去往魔域。”
    说罢,他才反应过来“师兄也要去”
    “嗯。”谢归途点点头,“我和你殷师姐都要去。”
    殷绛璃乐呵呵地向谢影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身高,逗他道“哟呵,几年不见,你这小毛孩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得我刚离开北斗剑派的时候,你才到我这儿。”
    说着,殷绛璃夸张地往自己腰部的高度划了一下。
    谢影扯了一下嘴角,竟然没反驳。
    谢归途含笑看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经过了三年的磨砺,谢影往日的稚气也褪去了不少。若是放在从前,以谢影的性子,肯定免不了要辩驳几句,如今竟然一声不吭,果真是成熟了。
    许久未见,众人都有些兴奋,闲谈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眼看着出发的时间快要到了,谢影忽然犹犹豫豫地对谢归途道“师兄,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谢归途微笑道“何事”
    谢影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瞥了一眼旁边的其他人,道“我能单独和你说吗”
    “当然。”
    其他人十分知趣地离开了。谢归途和谢影避开旁人,走到了一棵树下。
    “师兄”谢影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心情沉重,有些不敢看谢归途的眼睛。
    “说吧,现在没有别人了。”谢归途微笑地看着他。
    谢影嘴唇颤了颤,艰难地开口道“妄行,他他”
    “他失踪了。”
    说到这里,谢影语气哽咽,闭了闭眼睛,便说不下去了。
    但是他话说到这个份上,师兄大概也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楚风临死了。
    说的是失踪,但他已经整整大
    半年都杳无音讯,用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他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几乎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谢影转过身,一手撑着树,另一只手偷偷抹眼泪。他不敢回头看谢归途的表情,师兄知道自己疼爱的师弟不在了,不知会有多难过。
    过了片刻,谢影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我已经知道了。”谢归途轻声道。
    这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阿影,你哭了吗”谢归途又问。
    “没有。”谢影抬手擦了擦眼睛,倔强地说。
    他转过身来,眼眶还通红着,眼里满是歉疚“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师兄。”
    过了这么久,谢影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这件事,可是在见到谢归途之后,心中的酸涩又止不住的上涌。
    站在北斗剑派的山门外,他们师兄弟三人从前相处过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重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家伙,虽然有时候很讨厌。可少了他,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谢影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
    时过境迁,他们在北斗剑派年少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阿影,不要难过,不是你的错。”谢归途抚了抚他的肩,温声道。
    他知道谢影不好受。这两个师弟平日里偶尔闹别扭,但总归有师兄弟的情分在。
    谢影用通红的眼睛望着谢归途,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师兄”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寻求安慰,伸手抱住了谢归途。
    谢归途垂眸看着他,没有躲闪,温柔地拍了拍谢影的背,安慰道“他失踪了,但说不定没事。”
    谢影知道师兄不过是在安慰他,摇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他明明心知几率渺茫,还是哽咽着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师兄,我一定把他带回来。”
    谢归途则望着北斗剑派的山门,眸色沉重“好,我们一定把他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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