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左脚……慢点……对,就这样,好!好!老太君,先稳住身子……再抬右脚……”
    侍书扶着老太君,正吃力地一步一步挪着,梦溪在一边耐心的指挥着,感觉到老太君每迈一步身体都不住的轻颤,侍书忍不住说道:
    “小姐,老太君快支撑不住了,先歇会儿吧。”
    老太君瘫痪在床近两个月了,再不这么练,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了,不是她狠心,换成皇帝老子,瘫了两个月,也得这么一步一步地练习,也得吃这个苦!
    没理侍书的话茬,梦溪柔声说道:
    “老太君,您躺的日子太久了,腿脚早就软了,只有这么练习,才能恢复得快些,您看,不到一个月的功夫,您已经能行走了,只要坚持,在下去个把月,等花儿开了,您就可以到……”
    本想说可以去花园里欣赏百花了,猛想起老太君的眼睛治不好了,再看不到这姹紫嫣红的世界了,梦溪神色一黯,打住了后面的话,怜悯地看着老太君……
    只见老太君咬牙切齿的说道:
    “晴儿不要自责,是我瞎了眼,没看清张秀的真面目,把她引进府里,还险些让俊儿纳她作妾,这是天惩罚我,才让我瞎了眼,晴儿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我要亲眼看看这个狼心狗肺的秀儿会得个什么下场!”
    一股强烈的恨意,让老太君咬着牙,又颤颤巍巍的向前迈出了一步,看着素来喜怒不行于色的老太君那双没有焦距的眼,和那张因强烈的恨而扭曲了的脸,梦溪暗叹一声,她也没想到,秀儿会如此疯狂。
    原来,那日萧韵走后,梦溪和欧阳迪等人一商量,以目前的形势,燕王想要灭了萧家,像碾死只蚂蚁一样容易,否则,燕王也不会只因萧俊在他的新婚之日抢走了梦溪,就对萧俊追杀了这么久,闹得萧俊只有隐姓埋名躲起来的份,萧府的人都认识梦溪,人多嘴杂,梦溪再进萧府的消息一旦泄露,燕王随便找个名目,就可以来萧府搜查,捉拿梦溪。
    明知再入萧府如同进入虎穴,但老太君的病不能不瞧,尤其发觉自己爱上了萧俊,梦溪打心眼里想要和萧家和平相处,希望能通过微薄的努力化解她和萧家人的恩怨。
    最后将知秋等人都留在了沧海小筑,只带了莺儿和海棠,由欧阳迪保护,打扮成未出阁的女儿模样,自称是老太君娘家内侄的孙女化名上官晴,因为老太君病了,入府探视,好在还是冬天,梦溪穿的臃肿,脸上又遮的严严实实,一入萧府,便被接到寿禧堂,甚至连二老爷和二夫人都瞒着。
    梦溪一瞧之下,老太君原来是中了毒,一种由枯叶草和墓地苔为主料配制的奇毒,这两种草都是腐生植物,一种生长在枯死的树根旁,一种生长在腐烂的尸体上,毒性本就很大,配毒的人又用了特殊的手法,加了其他草药,其毒性可想而知。
    按说枯叶草的毒不难查,老太君眼一盲,就应该能查出来,但下毒的人高就高在,没有一次用毒,而是每天用一点点,让老太君慢慢地中毒,视力慢慢地下降,刚开始的症状完全像心情郁结所致,联想起萧家的衰败,大夫自然的就被误导了,包括李太医。
    令老太君意外的是,按梦溪提供的线索,经过一番排查和拷问,用毒的竟然是侍画这个一向忠心的大丫鬟。
    原来,秀儿自滑胎后,便彻底的失宠了,那秀儿在王府中受尽虐待,痛恨之下偏执地认为她的苦难根源于萧家,来自表哥,来自老太君、来自大太太。
    如果不是大太太一次次的承诺,一次次给她希望,她就不会痴痴地苦等多年;如果不是老太君护着,宠着梦溪,或许表哥就不会变心;如果不是为了报复表哥,她就不会一怒之下嫁给燕王,就不会有今天的苦,如果……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让她去后悔,走过的路怎么可以从来,最后剩下的,只有那几近疯狂的仇恨了。
    大太太死了,萧俊正被燕王悬赏追杀,下落不明,萧家虽然败了,但老太君还没死,一想到老太君还在萧府中逍遥,秀儿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将其食肉寝皮,挫骨扬灰了。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秀儿每天琢磨老太君,不觉想起了侍画。
    侍画有两个弟弟,爹爹是个做苦工的,8岁那年,父亲突然得了一场急病,为治病,侍画的母亲将她卖入萧府,但依然没有救活父亲,从此一家人靠母亲给人缝缝补补和侍画微薄的月利过活。
    侍画的小弟弟从小喜欢读书,但因为家贫读不起书,后来侍画成了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家境好了一些,侍画每每回家,便劝母亲要好好供弟弟读书,弟弟果然不负众望,于三年前乡试中了秀才,哪知转年春天的会试却名落孙山,家里又没能力举荐,便一直赋闲在家,倒真成了个眼高手底的穷酸秀才。
    那时正巧秀儿在萧府,侍画无意中对秀儿抱怨,秀儿随口承诺等自己回府让父亲找找门路,给举荐个监生,以后有了实缺,再荐个小官,当时只是随口说说,不想侍画竟上了心,从此暗地里和秀儿打的火热。
    老太君出狱后打发了一大批人,尤其养心园的人,几乎一个没剩都换了个遍,秀儿的手再伸不到萧府,才想起侍画倒是个现成,只要许以名利,不怕她不动心。
    于是疯狂的秀儿不顾玉心极力阻止,要她联系了娘家哥哥,果然给侍画的弟弟荐了个举监,并送了一处房产,并承诺侍画毒死老太君后,便让父亲给她弟弟荐个实缺,并把她接出萧府,按排个好去处……
    一听要她毒害老太君,侍画惊的面无人色,说什么也不干,毕竟这几年老太君待她不薄,更何况萧家虽然败了,可老太君的威还在那儿。
    但弟弟要死要活地劝她说萧家已经败了,只是有些底子硬撑着,她早晚得被打发了,不如应了秀王妃,将来自己做了官,替她赎了身,那就是千金小姐;再说燕王势如中天,早晚是要做皇帝的,那秀王妃以后便是皇贵妃。
    他们只要抱住这个大腿,那前程,绝对是一个灿烂!
    看着弟弟说得两只眼睛直冒蓝光,恍然间一家子早已飞黄腾达了,再想起萧家这些日子的清冷、衰败,侍画终是架不住对前途的迷茫和名利的诱惑,动了心。
    怕被发现,一开始每日只在老太君的茶中放一点点,还整日提心吊胆的,常常被噩梦惊醒,见大夫没诊出来,侍画胆子也大了起来,渐渐地加重了份量,直接放在汤药中,更不易察觉,直到李太医也没查出病因,侍画早忘了什么叫怕,已经开始幻想着人上人的生活了。
    常言道,这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侍画做梦也没想到萧家能请到传言中的药神,诊出了病因。
    老太君的命是救回了,但因中毒太深,眼睛却保不住了。
    惊怒之下,老太君要立即处死侍画,被梦溪劝住,说不如暂时看起来,等燕王失势在移送官府,或许可以搬倒张御史,老太君想想也是,这才将侍画看押起来。
    心惊之余,老太君索性连侍琴、侍棋都打发了,只留了侍书,换了如烟、如云、如意三个新买来的大丫鬟,怕来回出入府惹人注意,老太君瘫痪的双腿又需要每天推拿按摩,梦溪索性在萧府住了下来,一晃一个月了,在梦溪的调治下,老太君终于能下床练习走路了。
    练习了近半个时辰,眼见老太君额头已沁出了汗水,梦溪才说道:
    “今天就到这吧,老太君也累了,明天再接着练习。”
    梦溪说完,侍书长出了口气说道:
    “老太君比昨个儿多走了近半刻钟,气色也好多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对久,您就能恢复如初了,老太君真是洪福齐天,赶巧晴小姐在平阳。”
    老太君听了,笑骂道:
    “死丫头,就你嘴甜,赶明个儿也把你打发出去配人,看你还说不……”
    “老太君……您又胡说,奴婢不嫁的,奴婢要一直伺候您……”
    “好了,好了,我还要留着你给我这瞎老婆子当眼睛呢。”
    听了老太君的话,梦溪和侍书互看了一眼,神色俱是一暗,侍书用力瞪回眼里的泪雾,转头大声喊来了如意,两人一起扶老太君回到屋里,安置在床上
    见老太君躺好,梦溪正想说话,只见如烟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侍书见了,开口说道:
    “老太君药熬好了,奴婢伺候您用药。”
    侍书边说边接过如烟手里的汤药,拿起汤匙盛了勺在嘴边试了试温度后,送到了老太君嘴边。
    伺候着老太君用了药,如烟如意已打了热水,一起伺候着老太君擦了身上的汗,重新换上了一套干索的衣服,这才扶老太君躺好,梦溪坐在床边为老太君按起腿来。
    见屋里静下来,老太君将如烟、如意都打发了出去,又叫侍书去门口守着,听到关门声,老太君伸手向梦溪摸来,边摸边叫:
    “溪儿……”
    梦溪见了,忙伸手握住老太君的手说道:
    “老太君,您要什么,梦溪给您拿。”
    “不要什么,趁这没人,只想和你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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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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