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汀白没有想到, 宋离居然还有着这样的过往,他确实是因为从事非法实验而被流放,但这种实验其实情有可原, 他只是为了继承祖辈流传下来的研究。
    他看向宋离“所以,你做的非法实验, 就是你想自己尝试成为虫纹修复师”
    宋离点头“我不放心将大师的毕生研究交给别的雄虫,尤其是害了他的协会成员, 但大师的研究不能断绝在我手里,所以我选择亲自尝试。”
    只有拥有精神力的雄虫,才有可能能成为虫纹修复师, 这是虫族帝国公认的事实, 但季汀白不相信,没有别的虫族去尝试过这件事。
    不说成为虫纹修复要如何,只说虫纹修复师那特殊的社会地位,只要入了这个门槛,就是实现阶级跨越。
    为了这个目标, 多少普通雄虫都绞尽脑汁想要成为虫纹修复师,更不要说在占据更多比例的雌虫和亚雌了, 想必应该有不少虫在私底下进行研究。
    但季汀白不明白的是,研究修复虫纹,怎么就成了非法了实验呢
    他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却见宋离苦笑了下,“阁下,对于虫纹修复师协会而言,野生的虫纹修复师都备受打压,更不要提雌虫和亚雌了”
    季汀白愣住了,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协会首先会拉拢新的虫纹修复师加入协会,在拉拢不成的时候,就是打压,正如他自己所经历的这些。
    若不是他现在远在赫尔卡星,一虫之力影响力有限,恐怕协会早就按耐不住要将他除之而后快了,先前雷绍一事,协会已经将他看做了眼中钉肉中刺,恐怕他前次遭遇刺杀,就有协会的手笔。
    不得不说,季汀白是暂时真相了,可惜现在的他,并不知情。
    宋离看出季汀白应该已经有所猜测,他反问道“阁下,你觉得若是雌虫和亚雌掌握了虫纹修复的手段,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季汀白顺着宋离的话,设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若是雌虫和亚雌们都掌握了虫纹修复的手段,那么雄虫的特殊地位将不再存在。
    届时恐怕体格强壮,武力值占据极大优势的雌虫,将会占据主导,原本就遍布各行各业的亚雌,将会挤占雄虫的生存空间。
    对于目前的雄虫而言,有两大优势,虫纹修复师极其稀少,雌虫和亚雌一旦出现虫纹破损问题,就必须寻找修复师去修复,可一旦雌虫和亚雌他们能够自己解决,瞬间优势逆转
    那么,雄虫就只剩下唯一一样优势,那就是生育率,帝国比例悬殊的雄雌比例。
    当虫纹修复师不再稀缺的时候,那些因为虫纹修复师而享受各种特权普通雄虫,也将不再享受那些特权。
    很多普通雄虫,在工作上并不占据优势,而帝国的法律,恐怕也会随即修改成维护生育率。
    若是那时候,在虫族社会数量极其稀少的雄虫,恐怕会被雌虫和亚雌们圈养起来,当做生育工具
    一想到此,季汀白就瞬间头皮发麻,脊背有冷汗渗出。
    他没有回答宋离的问题,但他的表情,却已经回答了。
    宋离心思通透,自然看出了季汀白所想,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阁下应该也猜到了,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在帝国法律中,虫纹修复这一领域,根本不会让雌虫和亚雌触碰”
    “若不是我身为亚雌,若不是协会怀疑我拥有图瓦尔大师的传承,恐怕我根本不会有截断双腿流放到赫尔卡星的机会。”
    季汀白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宋离,他身为虫纹修复师,是既得利益者,哪怕他什么都不做,都与宋离处在了对立面。
    虽然他看出了虫族社会畸形,但雄虫为脑,雌虫为手,亚雌为辅的社会模式,是虫族社会几千年发展形成的,于目前来说,还是相对稳定的。
    哪怕这个时候虫纹修复师协会有一家独大的趋势,但季汀白清楚,任何时候,都不能发展到极致,盛极而衰的道理,当权者就不会不懂。
    宋离并没有逼迫季汀白表态,反而善解人意地笑了笑“阁下,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啊只是,我不能让大师的传承断在我的手里啊,我的祖父,父亲,他们都殷殷期盼着能将这份传承发扬光大,学到大师的精髓,我又怎么能放弃呢”
    季汀白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传承是多么重要,细数他过去世界几千年的历史,传承下来多少文化瑰宝,而在历史的长河中,又有多少传承断绝
    对于宋离来说,就是将图瓦尔大师的毕生研究传承下去,哪怕与世俗相悖,身受枷锁,也在所不惜。
    宋离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冰面上,思绪也被渐渐地拉远了“协会的会长猜测我的手里有大师留下来的研究,费尽心思要从我这里夺走,可我怎么能让他如愿呢”
    “他们把我抓起来,严刑拷打,只要我不交出去,他们就不敢伤了我的性命,我挺过来了,所以我在赫尔卡星得以喘息。”
    “可我的祖父,我的父亲甚至我其他的亲虫。”宋离的眼尾泛红,“他们都因为大师的研究而”
    话到最后,他痛苦地闭上了眼,季汀白看到他眼角有一片濡湿。
    等他再睁开眼时,清冷的眸子里陡然迸发出无限恨意“所以,我一定要把大师的毕生研究传承下去,绝对不会让协会的那些雄虫如愿”
    季汀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他的决心,一如他那次为他修复虫纹的时候一样,不肯使用麻醉,必须让自己始终处于一个清醒的状态,他是那么的坚韧。
    季汀白笑了下,笑容里是鼓励“我相信你可以的”
    宋离同样回之微笑,他们的目光在空中汇聚,两只虫看起来是那么和谐,隐藏在暗处的尤里赛斯看到这一幕,眼眸猩红。
    宋离这时却突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他说“阁下,你觉得我从事虫纹研究,是对还是错”
    了解到了宋离的过往之后,再看这个问题,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
    想到因为自己失了性命的梁剑,季汀白的神色黯然了下来,借着夜色,宋离并没有看清,但他听到季汀白这样问自己:“你在实验的过程中,有伤害其他虫族的性命吗”
    宋离摇了摇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如此情绪波动又让他喉间涌上一股痒意,他不动声色压下,脸上却因此染上薄红,看着比先前生动多了。
    季汀白感到有些莫名,不知宋离为何会突然如此举动,但那个问题,的确是他比较关心的。
    宋离感慨道“阁下果然一如既往的善良啊”
    季汀白哑然失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别的虫族口中被夸善良了,他不太懂这些虫族的脑回路,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些应该做的事情,不值得被如此夸赞。
    想到因为自己的盲目自大,而间接失了性命的梁剑和万兴文,季汀白的笑容淡了下来。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远方,声音悠悠“宋离,你不知道,我在修复虫纹的过程中,间接害了两只雌虫的性命,就在前两天。”
    “阁下,怎么会”宋离面露惊诧,显然不敢相信季汀白说的这话。
    季汀白转过身,笑容苦涩,神情中带着无法掩饰的落寞“是真的,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我不自量力的选择重绘虫纹,不仅失败了,连带着也害了那两只雌虫的性命。”
    宋离脸上全是难以置信,他不知道季汀白会经历什么,一想到以对方的为虫,恐怕这时内心已经自责不已,也没敢去问为何是同时伤了两只雌虫,怕戳了对方的伤疤。
    他选择从他比较了解的领域入手“阁下,你是在尝试重绘虫纹吗”
    重绘虫纹这个概念是图瓦尔大师提出的,并且一直在不断完善,在他那本早已烂熟于心的大师手札中,更是只差了实践这一步,比现今研究重绘的不知多少。
    季汀白点了点头,想到宋离能够听懂,也就不再瞒着他,而是将之前自己研究的方案,以及梁剑的情况,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他对比并没有抱任何希望,谁料宋离沉默许久,却突然给出了他的见解。
    “阁下,你的方式是正确的,有极大的成功率”在看到季汀白眸中的期待之后,宋离后面那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会失败呢有那么大的成功率,你和图瓦尔大师的研究不谋而合啊,可实践这一回事,是图瓦尔大师都没有做到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呢
    季汀白垂下了眼帘,很是落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一定有失败的可能性,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承担失败的风险,可真正面对这件事,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他声音里饱含痛苦,这两天也一直强颜欢笑,不忍让展卓君和其他朋友担心,此时此景,在宋离这个并不算熟悉的朋友面前,他才能袒露心声。
    远处的尤里赛斯看到这一幕,险些控制不住要冲出去,他的听力敏锐,又是站在下风口,自然是将他们的对话都听的一清二楚,也是如此,他生生地顿住了脚步。
    雄虫阁下并不愿他见到这一面,这两天也一直在自责愧疚,但在他们面前却是伪装,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所以他不能出去只能远远地守着。
    宋离驱动轮椅,来到季汀白面前,他的声音诚挚,透着真切“阁下,其实您比您想象中做得还要好”
    他卷起了自己的裤腿,露出了被截断的双腿,截断处切面平整,上面的虫纹清晰可见,那是季汀白成功修复了的。
    “阁下,您看,我可以使用虫纹能量了。”宋离尝试着运转虫纹能量,能量随着虫纹脉络游走,流畅地循环过断腿处被他修复的那处。
    季汀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面前的亚雌青年虽然双腿行动不便,但他的虫纹能量却能流畅运行。
    “阁下,您有所不知,以前我是拥有部分虫纹能量,但并不能灵活地运用出来,在您为我修复过断腿处的虫纹之后,我的虫纹能量反而比以往更强,现在经过我不断的努力,虫纹能量已经能够运转自如,哪怕并没有雌虫的那样强大,我也知足了。”
    说到这里,宋离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挚笑容,他满眼感激地看着季汀白“阁下,若不是您,我也不会有现在,恐怕我早已被疼痛折磨的命不久矣了。”
    季汀白并没有居功至伟,他谦逊道“我只是帮你修复了虫纹,现在能有这样的效果,与你后期锻炼分不开的,你很坚强,也能忍普通虫所不能忍。”
    宋离特别擅长察言观色,他眼眸一暗,已经猜到季汀白在想些什么了,而对方这样的品格,也是他今晚此行的原因。
    宋离喟叹了声“阁下,您如此谦逊,恐怕要让那群废物虫纹修复师嫉妒的发狂了,也只有您这样的虫纹修复师,才能站得更高,走得更远。”
    季汀白低下了头,透过惨白的月光,看着自己空荡荡地手心,他说“宋离,我无法凝聚出纹刀了。”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散在了风里,宋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这个时候,他连一直称谓的尊称都忘了。
    季汀白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宋离,我无法用精神力凝聚出纹刀了。”
    这次宋离听清了,表情甚至是有些茫然,他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觉得上天在为他开玩笑,他经过考察,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将图瓦尔大师的传承交给季汀白,谁知对方却无法凝聚出纹刀了。
    要知道,普通雄虫与虫纹修复师的唯一门槛就是凝聚出纹刀与否,他没想到对于季汀白而言,间接害了两条雌虫的性命,能够有如此大的心理阴影。
    宋离缓声安慰他“阁下,这应该只是一时的,我相信您一定可以重新拿起纹刀,再次带给虫希望的,您看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饱受虫纹破损的痛苦多年,本来就快死了,是您救了我,那时候您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虫纹修复师,就能有那份魄力,这点小困难怎么能将您打倒呢”
    季汀白摇了摇头,他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他只要一闭上眼,就立刻想起梁剑被炸碎的血肉,粘在他皮肤上的那种黏腻感,就再也无法静下心来,更不要说用精神力凝聚出纹刀了。
    宋离严声道“阁下,您难道就要这样自暴自弃吗您这样,让那些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的那些虫族怎么办他们抱着希望来到赫尔卡星,希望您能够为他们修复好虫纹,您要让他们失望而归”
    季汀白摇了摇头“宋离,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想,我不是惧怕失败,我怕的是以生命作为代价,我不想再发生这种事”
    宋离抢白道“那您就振作起来啊你想想那些还在等你的顾客,想想第六军团,他们与虫纹修复师协会彻底撕破了脸,你要让他们再去求协会吗”
    季汀白怔怔地看着宋离,他的确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想到不能再失败,不能再让一只虫族间接因为他而死,可他忘了,他身上担负的责任。
    宋离直视着他的目光,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比的,他说“阁下,四个月之期快要到了,届时赫尔卡星外围将会迎来一小波星兽潮,第六军团的军雌们就必须奔赴前线,抵挡这一小波星兽潮的攻击。
    而且,随着十年一次爆发的大星兽潮越来越近,这小星兽潮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这次,会有多少军雌因此受伤而虫纹破损又有多少军雌彻底留在战场上而回不来”
    宋离言语犀利,一字一句都直刺季汀白的内心,哪怕如此,他却似仍不满足,反而越发咄咄逼人“阁下,您说,这些虫纹破损的军雌要何去何从他们现在连合作的协会都无法求助,若是没有虫纹修复师肯施以援手,他们又是什么下场呢”
    季汀白想起了那次在第六军团基地修复虫纹的经历,那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想起他们在背着伤痛,失落的收拾行李的场景,又想起他们见到他后,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忽略觉得自己胸口仿佛压了一座大山,沉重地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阁下,若是他们来向您求助呢你也要告诉他们这个借口那”
    季汀白摇了摇头,他不想面对那样的事。
    宋离的声音却仍在继续“阁下,您真的要放下他们不管吗你间接害了的那两位军雌,恐怕也不愿您这样做吧我想,他们更希望的是你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帮助更多的军雌”
    “所以,阁下,请您重新振作,一时的失败不算什么,怕的是没有挽回的决心”
    季汀白看着自己空荡荡地手,在心里问自己我可以吗
    你一定可以,他心里的小人这么回答。
    等他再抬起头,已经没有方才的颓然沮丧,反而重新燃起了斗志,宋离见此,悄悄地松了口气。
    “阁下,您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吗”
    季汀白有些茫然,宋离这一晚上说了很多话,一时半会儿,他还真不是确定对方指的是什么。
    宋离轻叹道“我说,我是为了阁下而来的。”
    季汀白仔细回想,今晚他们谈论了许多,却还真没有具体说宋离为何为他而来的。
    他在听了宋离讲述的过往之后,也多多少少有些相信对方今晚是为了他而来,原先他以为是宋离是听说了他害了梁剑之事,特意前来安慰他,后来才发现对方并未听说这件事,便有些不确定了。
    宋离却是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阁下前两日被刺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有找到幕后凶手”
    季汀白摇了摇头,关于这件事,全程参与的程修和烛原应该更清楚,而宋离身为胡蜂帮的军师,应该也有所耳闻。
    宋离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下风口的方向,此前便觉察出那里有些不对,现在却是已经能够确定了。
    如此也好,有对方在,季汀白也能更安全些。
    季汀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风吹叶落,树影婆婆,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阁下,您之前是否有什么仇敌,这刺杀哪怕再不讲情面,应该也是有些缘由的。”
    他这话简直就快明晃晃地说出,是跟你不对付的虫纹修复师协会下的手了,季汀白有些好笑,却也莫名觉得心中一暖。
    他仔细回想起自己与虫纹修复师协会的纠葛,起初招纳入会不成,恼羞成怒,这恩怨越结越大,经历第六军团那事,已然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协会似乎并没有做些什么,除了切断他在星网上购买虫纹修复要用的材料之外,却没有做其他的事了。
    一开始协会给他的印象是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现在协会对他做的事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若说协会能有这么大度,他却是一点也不信的。
    因此,与宋离带着偏见怀疑是协会背后动的手脚不同,他是真的觉得幕后黑手可能是协会,或者是他妨碍了利益的某一个协会成员。
    季汀白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宋离,果不其然对方嘲讽道“这个协会,真的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简直毁了图瓦尔大师的心血”
    季汀白“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宋离因为情绪激动,又忍不住轻咳了一番,这才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挺有意思的,他们也一定会自食恶果”
    季汀白没法跟他解释那句话来自于地球,只好笑了笑,并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谁知宋离却突然问道“阁下,您想要图瓦尔大师的传承吗”
    闻言,季汀白的心不可抑制地快速跳动,他抬起眼眸,对上一双清冷诚挚的眸子,说不想要是假的,但那是宋离艰难保存下来的传承,他怎么能让对方忍痛割爱呢
    宋离又问了一遍“您想要图瓦尔大师的传承吗不要顾虑太多,只看你目前最真实的想法。”
    季汀白点了下头,他真的很想要,想要看看图瓦尔大师对于虫纹重绘的研究,想看看自己能否走的更远。
    宋离在轮椅上按了一个按钮,紧接着季汀白就看到他的椅背打开,而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有些年头的笔记本。
    宋离双手捧过笔记本,郑重地递给季汀白“阁下,那图瓦尔大师的传承,就交给您了”
    季汀白手忙脚乱地接过这本笔记本,不敢家重半分力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坏了大师的传承。
    宋离看到他这大敌当前的架势,忍不住笑出了声“阁下,这个笔记本哪怕有些年头,但质量还是很好的,您可以放心翻看”
    季汀白看向宋离,又看向自己手中古朴的笔记本,声音里掩饰不住地诧异“你,就这样给了我这可是图瓦尔大师的珍藏”
    最后一句,他忍不住拔高了音,也因此让宋离侧目“阁下,我知道,所以,我把它送给你了”
    “可是你,不打算继续研究了吗”季汀白仍是有些不可置信,虫纹修复师协会废了那么大功夫,都没有拿到手的图瓦尔大师传承,就这么来到了他的手里。
    宋离解释道“阁下,我的目的是将图瓦尔大师的传承发扬光大,而不是放在我这里不见天日。
    先前我选择自己研究,是因为没有合适的虫纹修复师值得托付,现在我找到了您,您就是我眼里最合适的”
    季汀白忍不住道“你若是想要继续研究,我可以帮你”
    宋离却是摇了摇头“这份手札我早已烂熟于心,却始终不得窥其窍门,我相信阁下能够做的更好”
    最终季汀白只好收下了这份手札,对于这次出门的意外之喜,他已经暂时忘却了那些心理阴影,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研究这份手札。
    因此,他回去的路上,步子都是轻快的。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本来说要提前离开的宋离,却未离开,而是顿在了一处,待他的身影消失后,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出现在宋离的面前,正是一直在暗处看着的尤里赛斯。
    “好久不见,助理先生。”宋离率先开口,跟对方打招呼,他的姿态闲适,像是就在那里等着对方一样。
    尤里赛斯言简意赅“多谢”
    至于谢的是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宋离只是道“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说的是真话,但他能在季汀白低谷的时候挺身而出,这份情尤里赛斯就已经领了。
    “下次,你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欠你一个虫情。”话闭也不等宋离如何回答,转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宋离轻咳了一声,脸上泛起绯红,他低笑了声“能被最高统帅欠一个虫情,这机会可真难得,希望下次见面,您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的声音很轻,低不可闻,逐渐散在了风里。
    季汀白一路回到了店里,心里那股兴奋劲才消了些,小心翼翼地打开店门,闪身钻了进去。
    他并没有开门,借着窗外清冷的月光,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他知道尤里赛斯五感敏锐,因此没敢发出一丝声音,就连打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的。
    他却不知,等他进了房间后,隔壁和他一样外出的尤里赛斯,也悄悄地进了房间,前后脚之差。
    季汀白回到房间后,就听沉寂两天的系统625突然出了声“恭喜宿主,拿到图瓦尔大师的传承,离最强的虫纹修复师又近了一步。”
    系统的声音还透着些讨好,但季汀白却并没有为此放过它,他将那本手札放在了书桌上,也不去打开,而是问起了系统“说说吧,625,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625看着自家宿主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急得抓耳挠腮,小白团子形象在系统空间扭来扭去,然后果断选择滑跪“宿主,我错了,我不该放任你自暴自弃而不管你的”
    季汀白挑眉“还有呢”
    系统625“您在成为最强虫纹修复师这条道路上,不会一直一帆风顺,在您遇到挫折的时候,我不能跟您提醒,这个需要您自己挺过来。”
    季汀白“所以你就冷眼看着”
    625怼手指,心虚地瞥了眼自家宿主,不敢说话。
    季汀白也不是真要跟他置气,先前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时,一时没想那么多,现在稍微清醒了些,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先前一直在他脑海里特别活跃的系统625,这两天跟销声匿迹了似的,他去系统空间进行模拟,没有看到对方,他无法凝聚出纹刀后,也没有看到对方。
    对于一直逼着他搞事业的系统625来说,属实有些不太寻常,原来,这是他早晚要经历的失败,只是,这个失败是用两条性命作为代价,着实有些太过于沉重了。
    季汀白闭上了眼,感受自己体内磅礴的精神力,宁心静气,按照以往的那样,尝试用精神力凝聚出纹刀。
    精神力从他手中溢出,逐渐压缩,凝聚出实体,凝固的精神力逐渐随着他的想法而变形,渐渐地浮现出了一柄弯刀的轮廓,正准备伸手去接
    却在这时,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些残酷的一幕,梁剑的后背被炸开了一个血窟窿,温热的血溅得四处皆是,带着碎末的血肉,粘到了他的脸上,手上,触感湿滑,黏腻,挑动着他的神经。
    精神力触丝在不安地跳动着,由精神力凝固出的纹刀,也逐渐失去了稳定,变得若隐若现。
    眼看着纹刀即将要消失,但在纹刀消失的前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
    修长的手指捏住纹刀的刀柄,指尖翻飞,闪现出一个漂亮的刀花。
    刀尖在指尖上飞舞,季汀白在这一刻感受了一种共鸣,纹刀仿佛有灵,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他能感受到这个才两日未见的老伙伴的兴奋,仿佛他们阔别多时一样。
    他怜爱地注视着再次出现在他手中的纹刀,这一次他信念坚定,再也不会因为任何挫折而丢弃这个伙伴。
    想着自己先前的打算,他看向了书桌上那本陈旧古朴的传承手札,翻开了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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