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斜是林以微心里很温暖美好的一部分,她吃了那么多苦,成长岁月里,美好的东西太少了。
    谢薄舍不得看她失望,更不想她梦碎。
    比起这个,什么情敌不情敌,没那么重要。
    他对黎渡说:“池西城就算了,再多加一个林斜,老子还要不要面子了。”
    “我去,你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也许吧。”
    黎渡转身去修车,谢薄饮尽了杯里的冰水,嗓子被浸得凉丝丝的。
    从失去开始,他才学会爱。
    爱不是占有,是献祭。
    第79章 蹭颈窝
    香山别墅一片黑压压的静寂,唯有花园栅栏门口有路灯暖烘烘照着回家的路。
    林以微没听到小雪花咿咿呀呀的声音,也没有哭,想来是睡着了。
    今天忙了整天没回家,还怕小姑娘生气呢。
    林以微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蹑手蹑脚地轻轻推开栅栏。
    没想到,林斜坐在家门口的阶梯边,遥遥地望着她。
    夜色里,泛着月光的镜片后是一双淡漠的丹凤眸子,鞋子在木质阶梯上轻轻地摩擦着,老旧楼梯发出呲呲的声响。
    “以以,去哪儿了?”
    “池西城那王八蛋,教训了他一顿,让他……”林以微略一迟疑,“让他招我。”
    她快速转移话题,“哥你怎么在外面。”
    “等你,担心你回来,怕黑。”
    “早就不怕啦。”
    其实,小时候林以微是不怕黑的,只是想多跟他待在一起,才骗他说自己怕黑。
    “以以,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了?”他问。
    “啊?我不是一直都叫着吗?”
    “哥,和哥哥,不一样。”
    他这样说,林以微有点心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林斜也不动,坐在阶梯边遥遥望她。
    月光下,她的五官美得夺人心魄,尤其额间那颗殷红的观音痣,又纯又欲。
    林斜觉得,这次回来之后,他们不再有之前那种无间的亲密感了。
    青春期的林以微是最喜欢和他亲近的,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去文创路找摆摊作画的哥哥,拎着书包朝他飞奔而来,和他抱抱。
    小时候她经常和林斜抱抱贴贴,后来长大了,林斜学着避嫌就再也不抱她了。林以微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每次都从后面抱住他,将脸蛋贴在他硬挺的腰背上,蹭来蹭去。
    林斜也很无奈,时常将她拎开,说以以,你是大姑娘了。
    “那又怎样,我跟哥哥怕什么。”
    “我不是你的亲哥哥。”
    “有什么关系。”
    他曾想过,这一生都会和她在一起,因为他们除了彼此就没有别人了,林以微班级里有喜欢她的男同学,但她看不见他们。
    同样,林斜也不搭理那些路上和他要微信的女孩们。
    他们眼底只有对方,只对彼此好,相互依偎扶持,谁都不会比他们更亲密无间。
    这个世界,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他离开后,这一切都变了。
    对于哥哥和哥的区别,林以微逃避地不愿再谈,她也叫不出他哥哥了。
    因为这称呼会让她想到另一个人。
    “来,以以。”林斜对她招了招手,“今晚月亮很好,一起坐会儿。”
    林以微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但中间还空着半个人的距离。
    她身上有一股松柏小苍兰混合的淡香,这种味道,林斜在另一个男人身上闻到过。
    她连洗衣留香珠都和那人用同款,就这么喜欢他。
    “哥,其实我去找池西城是因为……”
    “不用跟我汇报。”林斜牵起她的手,骨感颀长的手指尖轻轻勾勒着她的手指尖,像在把玩珍爱的艺术品,“我也不会追问你。”
    “可你不想知道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吗?我和谢薄……”
    “以以。”林斜的手忽然用了力,紧紧扣住了她,力道大的让她感觉到了痛,“我不想知道,这几年的分离只是一场意外。我回来了,我们还跟以前一样,难道经过这些年,你还想离开哥哥吗?”
    “不,不会!”林以微连声保证,“不会的。”
    林斜轻松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以以,我永远是你哥哥……让我留在你身边。这几年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再见你,请不要推开我。”
    林以微心都要绞死了,她低着头,眼泪淌了出来。
    她很要强,从来不对敌人展露脆弱,她的眼泪只属于挚爱的人。
    林斜用袖子轻轻替她擦了眼泪:“不哭,都是当妈妈的人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我该早点来。”林以微很难受,想到过去每一天他所受的折磨,她心疼得无法呼吸。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你会去给池西语当画手?”林以微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之前怕影响他的精神状况,就一直没问。
    林斜知道林以微对他有滤镜,一直觉得他是个良善温暖的人,甚至带了点儿神化的色彩。
    林斜并不介意让她清楚看到他市侩的另一面,这么多年底层摸爬滚打,怎么可能出淤泥而不染——
    “一开始是麦教授,那天在文创路上他看到了我的画,觉得很惊奇,请我到了他家里聊了一下午。那时候单纯,我把自己的信息吐了个干干净净,他说想收我当学生,即便进不了斐格艺院,他也可以带我进艺术圈。”
    “我一心成名,想进艺术圈证明自己的实力,想出人头地,想拿国际大奖……想赚钱。”
    林斜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和他接触了半年多,他教会我很多东西,包括上流社会喜欢什么样的绘作风格,我该怎么去经营自己才能成名……后来,他告诉我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赚到一大笔钱。”
    “是池西语吗?”林以微揪紧了他的袖子。
    “对,他说有一位富家小姐想参加国际比赛,让我帮忙画一幅,会给不菲的酬金。一开始我不太愿意,谁想让自己的画作署别人的名字。但麦教授告诉我,没有推荐,我连参赛资格都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拿下那样的奖项,难道我不想让更多人看到我的作品吗?”
    林斜淡淡地剖析着自己,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这句话让我动摇了,接着他们开出了价码,那是我摆摊卖一辈子画都赚不到的钱。”
    “第一幅画完成了,顺利拿到了奖项。我以为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但他们没有实现承诺、兑付那笔酬金。那天我去催账,麦教授带我去了池家,说如果我能待在池家半年,在这半年期间,画出尽可能多的作品,让池小姐未来很多年都够用了,那么他就会引我进艺术圈,让我真正地出人头地,酬金也会比之前许诺的多十几倍。”
    “哥,你怎么能信他呢!”
    “因为那笔钱足够送你出国留学,足够让你摆脱禽兽养父,摆脱这个世界的伤害。如果我能成名,就可以我照顾你一辈子……以以,你要怪我吗。”
    “不,不……”
    林以微哽咽了,攥着他的衣角,手背绷得泛白了。
    他是为了她……才去做这件事啊。
    “我给你留了那封信,去了池家,但创作情况不尽如人意,创作也需要灵感,十幅作品之中,大概只有一幅画能通过麦教授的品鉴,够格参赛,其他的作品则被当成垃圾丢掉。半年过去了,我根本没画几幅作品,于是他们开始限制我的自由和活动空间,逐渐……聘用变成了囚禁,我想出去,我想见你,但我见不到,只能不停地画,早一天画够,就早一天见到你,这是唯一支撑我的信念。”
    林以微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总来找你,总跟你说养父怎样,家里怎样……你就不会想着要去赚这笔钱,就不会吃那么多苦。”
    林斜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几乎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了。
    林斜搂着她,在她耳畔炽热地呼吸着——
    “我们是至亲,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信赖,唯有彼此,我深爱你,也会爱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
    跟林斜深夜长聊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林以微没有再去ds俱乐部。
    但她和易施齐常联系,听他说,谢薄的膝盖已经痊愈了,本来伤得也不重,他体质好,恢复的很快,不会影响赛车。
    林斜像以前一样,他关心她的生活,关心她的情绪,有时候她吐槽电视里的奇葩综艺,林斜也会耐心地倾听,但不会附和……
    林斜说自己没她想的那么好,他有市侩的一面,虚荣的一面,也会憎恨和嫉妒。
    但他展现在林以微面前的,永远是温柔敦厚的教养,是他优雅的谦逊,他仍旧是曾经那个对她说“你要望向远方”的大哥哥。
    林斜把全部的美好只留给她一个人了,对别人,他是会露出爪牙的。
    林斜和小雪花的相处也分外愉快,他努力和孩子培养感情,小雪花也正在逐渐接受这个温柔的大舅舅,同意让他抱了,但不肯对他有任何称呼,还是经常拉着林以微的手臂要粑粑。
    露姨经常对林以微絮叨,说:“还是亲爸爸更好,亲爸爸才会真心疼女儿,外人都是在你面前装出来做做样子的。”
    林以微知道,露姨是谢薄送到伦敦去安养晚年的,后来她自愿跟林以微回国,但心理上,她还是向着谢薄,时常在她耳边叽歪林斜,说他这个不行,那个不会,上次换尿布还把小孩弄哭了,笨手笨脚……
    “露姨,林斜是我哥,我们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妹,请你不要说他不好,可以吗?”
    林以微挺护犊子一个人,纵然理解露姨对谢薄好,但她也受不了她背地里说林斜不好。
    露姨见她和他感情如此亲厚,便不再叽叽歪歪讲小话。
    一周后,林以微和叶安宁约了spa疗养会所,做完水氧面膜的午后休闲时光,林以微摆烂地躺在舒适柔软的榻榻米上——
    “我真的要完蛋了。”
    叶安宁用牙签串着哈密瓜,乐呵呵地靠在屏风前,笑个没完。
    “选不出!根本选不出来!一个是青梅竹马照顾你很多年的哥哥,一个是强取豪夺又为你放弃一切的情人,怎么选啊,该死,换我也得纠结半辈子!”
    林以微用枕头捂住了脑袋:“你就笑我吧。”
    “当初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如果深爱一个人怎么会不能明确心意呢,你一定不会陷入这种两年的局面,现在打脸了吧。”
    “没有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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