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舒服的地方。

    房间的灯突然亮起,我静静地躲在被子里不想见到任何人,然而被子却掀开,强烈的灯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条件反射地用手遮住胀痛的眼睛。

    “起来吃饭。”老妈还带着一点鼻音,冷漠的声音之后依旧藏着对我的关心。

    我躺着没动,偷偷用袖子去吸眼角的泪水。

    “饶彻你给我起来吃饭!”她像是怒了。

    我听闻低着头,任垂下的头发遮住眼,僵直地下床穿鞋,走向客厅。电视开着,老爸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一碗盛好的米饭孤独地摆在我的座位前,桌面上很干净,菜几乎没少,看样子他们也没吃东西,我本想问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吃,但嗓子酸痛,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快吃!”老妈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了房间。

    我坐下,拿着筷子慢慢地把米饭扒进嘴里,吞咽的时候,每一颗米粒划过喉咙都能引起一阵剧烈的疼痛,我默默地忍着,机械似地扒光了小半碗饭,菜却一点没动。

    这是我吃过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我明明口感舌燥眼睛却在放水,明明饿得胃疼却食不下咽,明明对一个人爱得深沉却在想是不是该和他结束道别了……

    绝望和不甘同时折磨着我的身心,不甘是因为这一段感情经历了太多的曲折,从彷徨迷惘到相容相爱,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是现在放手,谁会甘心?但是不放手呢……我完全看不到未来有一丝希望……

    “我吃饱了。”我的声音很小,而且嘶哑难听。

    重重地倒在床上,我尽量放空大脑不去想任何问题,然而在这个世界上,不由自主的事情太多,我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越容易去想。虽然早上发生的事我有选择性遗忘,但爸妈对刘玥宸的态度依旧历历在目,此时我很担心他的情绪状态,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摸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

    我躲进被窝确认手机的确已经静音,迅速打下三个字发了过去:“还好吗?”

    “嗯,你呢?被骂了吗?”这一次的秒回速度比以往还快,我不得不怀疑他抱着手机等了一整天。

    “没有,刚吃过了……”想着刚才那顿孤独的晚饭,我心里又隐隐作痛了。

    “嗯乖。”配了一个爱心的表情。

    “他们只是太关心我才这样。”我缓慢地敲下这几个字。

    “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别这样说,你对我其实很好,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咬着嘴唇,眼眶又开始湿润。

    对方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我以为他已经掉线时,终于有了回应:“不管你最终做了什么选择,我都尊重你。”

    看到这一句话,我彻底泪奔了,原来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再一次蜷起身体,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能因为被子里缺氧,我又昏睡了过去,窗外还有烟花在绽放,巨大的声响在我的梦里变成世界坍塌的背景音,我站在一片废墟之上,周围没有一个人,孤独和无望层层压来,我慢慢把自己裹进一个茧里,不想去触碰外面的任何东西。

    被渴醒的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03∶43,下床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我抱着手机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对方很快回复过来,这令我吓了一跳,“没睡吗?”他问。

    “刚醒。”

    “我也是,好巧。”骗谁呢?能在这个点回复如此迅速,其实他才没睡吧。

    “带我私奔吧。”我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没多想就发了出去。

    “好。”

    “去哪儿好呢?国内国外?”

    “你想去哪,都好。”

    “我没护照,你只能陪我去深山老林隐居了。”我真佩服自己,都到这份上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嗯。”

    我抱着膝盖,又把自己弯成了一个虾米:“我很想你……”

    “我也想你。”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我再次泪目,刚才那些水算是白喝了。

    “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能找他们谈谈吗?”他们,当然是指我父母。

    “不要。”我清楚地记得他结结实实地挨了我妈一巴掌,所以根本不敢让他再出现在我家了,“脸还疼么?”

    “不会,只是心里疼。”

    我也心疼,尤其是想到他这么还没睡,于是催促他说:“你去睡吧。”

    “好,晚安。”他永远是那么乖。

    我捏着手机重新躺下,眼睛呆滞地看向天花板。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我慢慢回忆两个人从第一天见面到现在的所有过往。刘玥宸的出现绝对是我生命里的一个意外,但更意外的却是我会喜欢上他。

    我的大脑在昏睡和清醒之间来回切换,而每一次醒来枕头都没干过。看着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居然很心慌,因为不敢去想新到来的一天会发生什么。我该怎么面对父母?我和他还能不能在一起?一切问题搅得我头疼欲裂。

    和爸妈同桌吃早饭时,我全程低着头不敢说话,我觉得自己没有错,但在他们面前又似乎错得离谱。在老妈喊我全名的时候,我突然涌出前所未有的害怕,所有负面的情感翻江倒海般冲了出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饶彻,”她平静地看着我,眼里还带着鲜红的血丝,“把你的手机交给我保管。”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我和外界失联了。

    没有手机和电脑的我,还被勒令禁止踏出房门半步,“你要是出了就这个门,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回来了!”这是我妈的原话。

    窗外阳光正好,楼下有孩子在嬉闹,笑声刺耳,我抱着膝盖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三天以来,除了吃饭、上厕所和睡觉,我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弹。

    我的大脑里反复出现一段旋律,悠长的、轻柔的、悲哀的,像是在很久之前听过,又像我自己出现的幻觉。我完全沉浸在这一段旋律里,即便耳边其实并没有任何音乐,可我确信自己能“听”得到它。它的出现令我安心不少,我渐渐地跟着节拍用手指在地上画三角形,随着旋律节奏的加强,我手指划得越来越快,指甲勾断了也浑然未觉。

    “出来吃饭!”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声音,我没有理会,继续享受心里的音乐。“你在干嘛?!”有人抓住我在地板上划动的手,我抬起头,老妈的脸映在我的瞳孔里。“你在干什么?手指怎么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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