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几步,立刻冲进了屋,猛地将门关上。
    她软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心神俱散,一张脸血色全无。
    “星楚,有鬼啊……”
    话音刚落,锁好的门被剑砍开,发出滋啦的恐怖声响。
    姚晚棠立刻跑起身到了缪星楚的身边死死抱住她的胳膊,手都在颤抖,显然是还没从刚刚的那一幕中缓过神来。
    缪星楚紧拧眉头,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没有鬼,现在看看是何方神圣了。”
    下一秒摇摇欲坠的门被一脚踢开,两人寻声望过去,迅速脸上挂上了戒备。
    “晚棠,往日不见你这般胆小。”
    那声音清朗而带着几分的虚弱,钻进姚晚棠的耳朵里极为熟悉,她脑子嗡嗡作响,霎时间一片空白。
    “你不是在宫里吗?”
    裴晋北不是被关在宫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若不来,还不知道我的好王妃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姚晚棠面色一变,霍然将缪星楚护在了身后,满脸的不信任和警惕。
    可她身姿娇柔,戒备的表情就好像是被夺食的兔子,只能龇牙咧嘴,在敌人面前显得力弱单薄。
    “你不能正大光明地娶星楚,非要做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哪里还有半分清正端雅的君子之风,我真是看错你了。”
    裴晋北未走进半步,在门那处站着,身体在半明半暗之中,连脸也被分隔成两半,明暗交错间,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此时此刻落在姚晚棠的眼里,那真是渗人的很。
    她咽了一口口水,压下震荡的心神,死命护住缪星楚。
    “星楚?看来你们早就认识。”
    当下姚晚棠的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妙感,“你想做什么?”
    缪星楚握住她的手,低声在她耳畔安慰道,“别怕。”
    继而眼神淡漠的看向了裴晋北,“你大费周章地将我送来此地,所求是什么?”
    裴晋北垂了眼眸,平薄眉眼清越而卓然,一身墨色锦衣衬得身姿挺拔如松,听到了缪星楚的话,他自嘲一笑,“所求为何?不甘心?不舍得?不情愿?这样够了吗?”
    他立着剑支撑着自己,声音平静如流水,“我求你回头再看我一眼,宫墙高深,我生我死,你都在皇室玉碟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嫂。”
    人似乎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走岔的那条路成为心上永不可灭的伤疤,在往后的年岁里一遍遍提醒着自己你错了,午夜梦回之际,心如刀绞。
    裴晋北如何不知同权倾四海的裴怀度对上是什么下场,可千万般的不甘化为了心上的烈火,燃烧着心海中的荒漠,痛苦和悲哀几乎吞没了他。
    是非因果,不过一念之差。
    缪星楚闭上了眼睛,声色冷淡,“可我情愿再也不见你。”
    “你何必胡搅蛮缠,她既不愿你也强留不住她。”姚晚棠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厉声斥责。
    裴晋北向前走了几步,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越发浓烈,几乎让人忍不住作呕。
    虽是如此,但姚晚棠还是坚强地挡在了缪星楚的前面,眼眸带着坚定和不屑。
    一方面也是唾弃,同床共枕三年,她竟不知枕边人是这样的表里不一的混蛋,什么丰神俊朗,君子遗风,不过是他伪装的面具罢了。
    “晚棠,我不动你,你走,我既往不咎。”手中提着剑,他的面色冰冷,一步一步靠近,带着极重的压迫感。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姚晚棠简直不敢相信,“既往不咎?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既往不咎?我有今天,哪一样跟你没关系?你那眼高于顶的母妃,这三年来没少数落我。你就像是和稀泥一样,两头都哄,我真是昏了头才信了你的鬼话。”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竟然不知他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缪星楚在一旁皱下了眉头,握住她手腕的手抓紧了几分,“晚棠,你走吧。我没事,安心回去等和离,再图日后。”
    她心头划过了一阵不安,这个情况看来裴晋北莫不是动了杀心,本就不该她来承担这件事。
    姚晚棠将缪星楚护得更紧了,“星楚你别怕他,今日若让他带你走,怕是再也找不到你了。和离什么,我要休夫,我要满朝文武都看看,他们眼中的贤王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惹来裴晋北的嗤笑,提着剑的手松动了一下,“姚晚棠,你可知选择权在我手中,我若高兴,那便是和离。我若是不肯放人但又不想见到你,你说王妃私通这罪名,自诩百年清流的姚家可认得下?若有一日你因受不住流言蜚语而自缢身故,又有多少人为你惋惜?”
    姚晚棠生生楞在了原地,仿佛一瞬间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极了,什么裴晋北,什么齐王妃,三年的恩爱的走马观花在脑子中盘旋,每一次交颈缠绵历历在目,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割成了两半。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一下急血攻心,她有些站不稳了,一日的疲累加之刚刚的惊吓。
    怨恨化作了刀剑一寸寸凌迟着她的每一份血肉,世道如此不公,对女子这般刻薄,就连出身名门的她也逃不过这般的作践。
    口中轻飘飘一句如娼妓般任人□□。
    忆往昔她还是父母兄长手中的瑰宝,千娇万宠着长大,没曾想有一日会遇到这种事情。那些张牙舞爪被迫收起,姚晚棠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姚家受不起,她重病的祖父也受不起,信誓旦旦的说着要和离,其实主动权还是在裴晋北手中。
    她嫁给他之后,冠上他的名字,灵魂被束缚打上烙印,求而不能,连施舍和离都是艰难的。
    这番荒唐之言简直让缪星楚简急火攻心,她向前走着,一把将怔楞住的姚晚棠护在了身后,“裴晋北,你是不是有病?既如此,你当初娶她干什么?她本该嫁给良人和乐一生,是瞎了眼嫁给你被你糟蹋。”
    “你以为娶她是我乐意的吗?我那一刻没有在后悔,若是当初我顶住母妃的压力,也不至于走到今天,星楚,我们本该儿孙满堂。”
    那句儿孙满堂刺痛了姚晚棠的心,她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嘶吼,“你跟她儿孙满堂,我的孩子呢?他还没来到世上看一眼,你何其残忍,虎毒尚且不食子!裴晋北你欺人太甚!”
    裴晋北的表情冷漠至极,恰如冰霜寒雪,“不被期待的孩子不该出生。”
    缪星楚抱着浑身发抖的姚晚棠,轻轻拍着她的背,事到如今,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裴晋北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往姚晚棠心上插刀,也让她胆寒。
    这个曾经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这样的冷酷无情,他的爱太偏执,以爱为名,肆意伤害他人,太过沉重,也太过残忍。
    冷风吹得门嘎吱作响,仿佛也在悲鸣,一下一下打在了缪星楚的身上。
    她突然很想裴怀度,心里空的一处像荒漠,暗无天日中寂寞阴冷,五日了他寻不到她,怕是没睡过一个好觉。
    “晚棠,跟我回府吧。”他道。
    今日耗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个地方暴露了,只能想个办法转移,心中盘算过几轮,提剑的手紧了些。
    姚晚棠瑟缩着往后了几分,摇了摇头,浑身的刺都在刚刚那一刻被拔了,她忽而很恐惧,惧怕回王府,她不知道等到她的会是什么,一脚深渊,一脚地狱,她无路可走。
    “你既已走五日,齐王府想必被翻了个底朝天,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去齐王府。”
    缪星楚拿起桌上的匕首搭在脖颈处,没有半点情绪的眸子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而裴晋北也是这样静静同她对视,不言不语,空气凝滞着。
    他忽而笑了,“你若愿意,就去齐王府吧。星楚,这是我们重逢后第一次你说要跟我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认了。”
    其实他哪里不知缪星楚是为了姚晚棠,她怕他真的对姚晚棠做什么,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这般卑劣下流之人。
    姚晚棠抱住缪星楚的腰,“星楚,你……”
    她的眼眸印下了那一刻匕首上的淬着的寒光,一瞬间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走吧,你来得这般快,想必是有捷径走。”
    她缓缓放下了匕首,把匕鞘套在刀上,然后塞给了姚晚棠,“拿着,万事保护好自己,千万别硬来,人活着,才有未来。若是死了,你一辈子都是齐王妃,多晦气。”
    将姚晚棠搀扶起来,缪星楚看向了站着有些僵硬的裴晋北,两两相对,全是冷淡和厌恶。
    第83章 有孕
    霜重风寒, 暗夜搅动着化不开的浓稠,门外两盏灯笼高高挂着,散落的光朦胧又透着某些诡异,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清新的雨水, 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大了, 马声嘶鸣, 粗气在风中被冻住,马蹄不耐地踏着, 眼神炯炯, 摇着细长的马尾。
    “这裴晋北还真会藏,都能把人神不知鬼不觉藏到皇陵来, 难怪找了几天没有半点踪影。这地方谁敢来大肆搜捕, 怕不是半夜祖宗都来敲门吧。”
    沈镜安下了马, 搓手哈着热气,秋雨细密飘在衣裳上, 赶了许久的路脸都有些冻僵了。
    火把高举,星火相传, 连成一条火红色的长龙,在寂夜中分外耀眼, 仿佛点燃了天际的游云,火舌舔舐, 照得人的面孔呈现红黄不一的光来。
    前头护卫开道, 门被一脚踹开,灯笼被猛烈的风高高扬起,发出噼啪的响声, 院中一片死寂, 吊诡的气氛弥漫着, 点燃的火把照亮了院内,只见两个护卫倒在地上,尸体冰凉僵硬,越靠近血腥味便愈发浓厚。
    裴怀度站在不远处,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玉质温润,他心上的火沉寂了下去,此地没有了人气,看来是将人转移走了。
    一旁的沈镜安蹲下身去,面色凝重,探了两个护卫的致命伤,摇了摇头,“一剑封喉,手法利落。”
    他起身后随着裴怀度往里屋走去,点了烛火,一室倏忽亮堂起来,屋内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干干净净的屋子里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块简素的屏风,一套质朴的桌椅,桌上还留着茶杯,熄灭的烛台。
    裴怀度走到桌前,拿起了那剩下半杯的茶,已经凉透了。
    地下还有一条长长的银白色链子,顺着从床榻处走去,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他敢断定此处便是缪星楚住过的地方。
    床边放着写过一些字的纸张,字字入目皆惹他心烦意燥,眉眼攀上了冷郁和阴沉。
    可他面上不显露出半分,只眉眼的冷冽如刀锋,一点一点审视着这屋内的一切,想象着他的星楚是如何在这样一个地方度过五日。
    许是从早上坐在窗边看着外头从天光乍现到暮色四合,这长长的锁链困住她的步子,她或是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撼动半分,只能无奈地一字一字写着什么。
    “陛下,偏房里发现一个老妇人,不能说话。”侍卫来禀。
    沈镜安静默地扫了一圈,继而怒气上头,“这狗东西跑得倒是快,到底人去哪了?也太会藏了吧。”
    他走了两圈见没有什么其他动静了,便到外头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刚走到台阶旁就险些摔倒,翘起的不平让他踉跄一下,下意识惊呼了一下。
    “哎呦!”
    裴怀度深幽的目光朝这边扫过来,而后也快步走了过来。
    一旁的侍卫将其石板砖抬起来,发现了不对劲,底下是空动的,仿佛藏着一个深长的通道。
    沈镜安蹲了下来,把一个火把从此处扔了下去,一下将里面照亮了,看到这里他不由得喃喃道:“好家伙,这还有路。”
    刚要让人试探着往下走,看看尽头是什么,却被裴怀度制止,“不必去了,下面路怕是被堵住了,贸然下去怕是会困死在里面。”
    接着,裴怀度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青石砖的边缘,发现了一圈荧光色的粉末,眉头深皱,一滴雨水掉落,擦开了那细微的粉末。
    而后他接过侍卫奉上的白布,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指骨匀称的手指。
    心底里的烦躁愈发的堆积,连带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冷冽,恰如寒霜冬雪,给人极重的压迫感。
    听到这话沈镜安纳闷,“你怎么知道?”接着脑袋伸了伸往里头看去,然后被裴晋北扯着后衣领拉了回去,“不要命了?”
    “怎么明显的一个漏洞让你发现了,你还偏要下去,阎王爷都在等着收你。”
    被裴怀度一扯衣领卡到脖子了,沈镜安差点没被勒到,“呸呸呸,整天死死死的,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
    裴怀度抬眸看了看整个院子,“留一队下来搜搜看,这个院子里到底还有什么玄机。”
    说罢,便大步朝门口走去,留下沈镜安一个人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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