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撑着病体,借着黑夜的掩护,拔营撤军。
    孙坚以断后为由,领兵走在最后面。
    皇甫嵩对此没有怀疑,等大军走了数十里,快要天明时,也没有收到孙坚赶上来的消息,这才后知后觉。
    “不好,孙文台可能投敌了!”
    这是皇甫嵩的第一反应。
    眼下军中缺粮,整个关中,唯有王炫的郿坞,粮草充足,想要解决粮食的问题,只有投靠王炫这一条路。
    因此,在皇甫嵩看来,孙坚肯定是打着断后的幌子,率部投降了王炫。
    皇甫郦和皇甫坚寿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将孙坚骂的狗血淋头。
    “孙坚的家人都在长安,速去长安将他的家人缉拿,以此威胁孙坚!”
    皇甫嵩迅速做出决定。
    同时派斥候折返侦察孙坚的动向。
    然而斥候传回的情报,令皇甫嵩傻了眼。
    “孙坚没有向王炫投降,而是率兵一路南下,看其行军路线,很有可能是往汉中进军!”
    斥候回禀道。
    “去汉中,孙坚这是想离开关中?”
    皇甫嵩捏着胡须,琢磨孙坚的意图。
    一声不吭,领兵脱离队伍,前往汉中。
    孙坚这是想摆脱当前的困境,开辟属于自己的事业吗?
    “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王炫!”
    皇甫嵩当机立断道。
    皇甫郦不解道:“父亲,告诉王炫做什么?”
    皇甫坚寿同样不理解道:“王炫可是国贼,孙坚虽然脱离队伍,但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是同袍,没必要撕破脸皮啊!”
    皇甫嵩冷笑道:“孙坚父子,狼子野心,他们借着大军开拔,脱离大队,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想摆脱长安朝廷,我猜测他要么是想从汉中借道赶回江东,要么就是想夺取汉中,割据一方!不管哪一种,孙坚将来都是朝廷的大患,必须阻止!”
    皇甫郦道:“照眼下形势,王炫才是迫在眉睫的心腹大患啊!况且,我们就算将孙坚偷往汉中的消息告诉王炫,王炫也未必会对孙坚下手!”
    皇甫嵩摆手道:“王炫虽然年轻,但极有远见,他一定清楚孙坚离去的危害,不会放任不管!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
    “唯!”
    皇甫郦不再犹豫,立即遣人去郿坞告诉王炫此事。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已经乱作一团。
    长安城内的守军,在王允的授意下,开始强征百姓家中的口粮。
    一时间,惹得长安城内怨声载道,全部都是对王允的指责和谩骂。
    有些人更是将王允和王炫父子,比作当代王莽。
    这些指责传入王允的耳中,令王允痛不欲生,他爱惜了一辈子的名声,如今算是彻底毁了。
    即便如此,官兵从长安城内筹措的粮食,也远远不足以支撑大军长时间食用。
    那些从洛阳被强行迁移至关中的百姓,大多都成了流民,在长安城外挖野草,啃树皮。
    现在野草、树皮之类全都被吃光了,这些人又开始易子相食。
    之前还有一些野狗,会啃食路边的尸体。
    而现在这些野狗和尸体,全都没了踪影。
    长安内外,暮气沉沉。
    王允站在白玉楼上,眺望城内城外,心中忧虑万千。
    他本欲只手补天,扭转乾坤,复兴汉室!
    可现实却是一地鸡毛。
    个人的力量在时代的洪流面前,终究太过弱小。
    “禀太师,车骑大将军回来了!”
    有士卒来报。
    “嗯,让他们进城!”
    王允点了点头。
    皇甫嵩在决定撤兵的时候,就立刻派人向朝廷做了通报。
    尽管王允不愿皇甫嵩就这样撤回来,但形势比人强。
    继续让皇甫嵩在郿坞对峙王炫,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相反,随着李傕、郭汜的逼近,长安当前更需要皇甫嵩回来坐镇。
    放眼整个朝廷,大小官员上千人,却找不出一个能比肩皇甫嵩的武将。
    与皇甫嵩齐名的另外两人,卢植和朱儁都不在长安,眼下能指望的只有皇甫嵩。
    皇甫嵩进城后,第一时间来见王允。
    如今朝中一切决断皆有王允裁决,皇甫嵩清楚这一点,所以第一时间来见王允。
    “孙坚跑了!”
    王允听完皇甫嵩的简单叙述后,恨得咬牙切齿。
    “他的家人在昨夜就被留在城内的细作接走了,现在就算去追,怕也于事无补!”
    士孙瑞气喘吁吁来到白玉楼,汇报去缉拿孙坚家人的情况。
    皇甫嵩听罢,有些愠怒,他对王允、士孙瑞这些人非常不满。
    你们这么多人留守长安,却看不住几个人,真是……
    皇甫嵩叹了口气,不愿再纠结此事。
    王允看出皇甫嵩的不满,连忙说道:“老将军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等明日我们再商量对付李傕、郭汜的计策!”
    皇甫嵩摆手道:“无妨,我的这副病躯就算休养百日,也不会有好转,还是趁着能动弹的时候,替朝廷多做些事情!”
    “老将军一生为国,真乃我辈楷模!”
    王允由心而发道。
    皇甫嵩摆了摆手道:“场面话没必要说,现在孙坚率部离开,我们的禁军只剩六千人左右,加上城中的官兵,顶多只能凑出八千人,而李傕、郭汜却有四万多人,并且兵力还在增加,等他们抵达长安,只怕不会低于五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王允的眼皮抽了抽。
    八千人防御五万人的进攻,看似绰绰有余。
    但他们要守的是长安,当今天下面积最大的城池。
    将八千人分散到各处城墙,就非常捉襟见肘了。
    倘若李傕、郭汜声东击西,集中优势兵力猛攻一处,长安城破,不过时间问题。
    “老将军可有什么好的破敌之策?”
    王允恭敬的问道。
    皇甫嵩摇了摇头道:“粮草不济,士气涣散低落,人心难用,并且城中防御的兵甲器械短缺,难守难攻!”
    王允见皇甫嵩都束手无策,他就更不会有什么好主意。
    气氛瞬间变得沉寂下来。
    过了许久,皇甫嵩幽幽说道:“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哦,老将军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王允闻言,大喜过望,急忙追问。
    皇甫嵩顿了顿,道:“司徒可请王炫回援,现在王炫兵强马壮,只要他肯替朝廷摆平李傕、郭汜,不过轻而易举!”
    “逆子,我……”
    王允一听皇甫嵩提到王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王炫提前抢占了郿坞,他哪里会如此被动!
    “司徒,王炫在军中口碑极好,深得军心,而长安坊间对王炫的评价亦是极高,他经常开粥济民,素有贤名,如今他与我们,不过是权力之争,不妨就依他的意思,授予其大将军之职!”
    皇甫嵩建议道。
    “老将军,你知不知道,一旦让逆子成为大将军,你我等人,将皆成其掌中之物!”
    王允抗拒道。
    皇甫嵩长叹一声道:“要是让李傕、郭汜这些西凉蛮兵杀入长安,只怕你我,还有陛下,都将性命不保!我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难道你想看着陛下落入贼子之手,饱受欺凌吗!”
    王允随即沉默,思索许久才道:“我要亲自去郿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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