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么晚。”
    三门门主严紫郸,正敲击着石柱,听见阵法?声响,朝他们看一眼。
    他的额角边一道红色结痂的疤,正是当初劝司枝涟一同下山之人。
    二至六门?密谋夺取清泉宗已久,目前计划挟持神渊之主,营造两宗对立恐慌,逼清泉宗宗主出关。
    不可告人又危险至极的事?,自然?要找最可靠的人。
    只是这里空空如也,恐怕人早跑了。
    严紫郸:“消息泄漏了,只剩宫殿。”
    “不应该啊。”
    石念赤以灵杖击地,闭眼勘测,“气息是在这里。”
    “他没离开。”
    占琴落抬眸扫一眼石雕上虚浮的文字,当以眼角余光看去?,呈现黑色模糊一片,如同未能被幻觉覆盖,他语气平稳:“我们在他的识海里。”
    严紫郸立刻念决,一刀挥开周遭若隐若现的雾障,当真是骄兵必败,重伤的神渊宗主依然?不能小瞧,他差点就打算直接走了!
    几乎是立刻,三?人被分到不同的幻觉之中。
    石念赤见到死去?的弟弟,弟弟为救治他而入邪道,最终在清泉宗任务中死亡。
    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少年,捧着破了的陶碗问他要不要再盛一碗小米汤。
    比起怀念旧人,见多了幻觉的石念赤比谁都清楚人死不能复生,他一刀斩下,幻觉消失。
    神渊宗主受重伤一事?果然?不假,用?识海做幻觉掩人耳目来逃离。
    严紫郸也出了幻觉,两人对视片刻,望向安静站在原地的占琴落。
    不知?他看见了什么,下一刻,一道利刃光芒闪过,石念赤出声大叫,“占琴落!”
    占琴落回过神来,堪堪躲过利刃,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伸手反抓住一道灵光,刺破掌心的灼热,他却没有放手。
    严紫郸最快反应过来,这是要逃离的神渊宗主一魄,立刻以灵符收住,占琴落松了手,直直地坠倒在地。
    ……
    雨声。
    模模糊糊的,像从很远的地方而来。
    雨打落在树上,白色的小花摇曳,被风缓缓吹落。
    “占琴落这回立大功,装虚弱让神渊宗主误以为他出不来幻境,放松警惕,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一魄,此次没白走。”
    严紫郸摘着新鲜树叶往占琴落身上扔,“早点埋了吧,回去?再让司枝涟多给他烧点纸。被神渊之主刺伤,还能活下来,我去?吃灵石。”
    他丢一片,石念赤捡一片,咬着牙不肯说话,不接受占琴落当真可能会死。
    忽然?,见修长漂亮的手微微勾了勾。
    石念赤站了起来,抱臂地哼哼两声,叫住严紫郸,“你说的啊,吃灵石。”
    “……”
    严紫郸“嘶”了一声,拨开遮挡的树叶,“司枝涟收了个好徒弟啊。”
    难怪策反一事?怂恿许多年,他都犹豫不决,今年忽然?变了性子,胜券在握的。
    石念赤:“吃不吃。”
    严紫郸:“……”
    严紫郸丢了灵剑朝林外走。
    石念赤冷笑:“堂堂三?门?主,敢说不敢当。”
    “老子吃灵石,也得先找到灵石啊。”
    严紫郸头也不回地离开。
    石念赤蹲下,查看占琴落的伤势。
    漂亮虚弱的脸上,浓黑纤长的睫毛微颤。
    占琴落白皙的脖颈边经脉流动?金色的灵力,他的治愈之力被另一个更强大的力量所压制,反复斗争,整个人面?色微红,像是染了层胭脂。
    “我靠你他妈终于醒了,你在里面?看见什么了,站在那等死啊?”
    凭占琴落的本事?,故作虚弱是真,但给了神渊之主刺伤的机会,绝对因何事?而分心了!
    “……”
    占琴落声音沙哑,“我睡过去?多久了。”
    “一会。”
    占琴落掀了掀眼皮,他们抵达时是天黑,如今淡蓝的薄雾,清晨的天,极其离谱的扯谎。
    石念赤“啧”一声,“一天。”
    占琴落静静看着石念赤。
    石念赤不情?不愿,“三?天。”
    他看占琴落神色倦怠,仍捂着腹部的伤口站起,对他的制止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地捏灵决,甚至连手都在微微颤动?,强行开传送阵。
    命都快要没了还赶着回去?。
    石念赤狠狠一脚踹在树上,要不是他把?他救出来,他人好记恩不然?谁管他死活。
    严紫郸抱着几块溪边捡起的石头,琢磨着能吃几个,见只有石念赤一人踢着树,气郁至极,意?外地问道:“占琴落走了?”
    “回去?了。”
    严紫郸掂量石头,讶异道:“伤口不管了?回去?做什么,赶着过花灯节啊?”
    -
    宗门?比往日安静,轻微的声响仿佛都能在夜里传得更远。
    占琴落屈起指节轻叩门?,一声、两声,无人应答。
    清甜的香气不如往日浓稠,显然?司嫣兮不在。
    占琴落倚着门?,额头发烫,伤口冷得发疼。
    他本以为司嫣兮会守在他门?口等她,像她经常找借口在半夜叩响他的门?扉。
    他知?道的。
    司嫣兮有意?无意?要碰一碰他,或是手背,或是手臂,偶尔是随意?的拥抱。
    或许和他依赖她甜腻的气味一样,她试图在他身上获取什么,有时间限制,超出可能会危及生命,才会让她如此着急。
    她今天没有等他。
    不想见他,又或者是……
    不再需要见他。
    ……
    伤口裂开的疼痛严重,绕是他这等对疼痛不敏感的人,也头一回品味到背脊穿透的刺痛感,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在幻觉里看见的人才会如此疼痛,又或者是神渊宗主濒死前的挣扎伎俩。
    不远处是兰亿年的房间,此刻爆发出阵阵争吵声。
    兰亿年:“兰衣烟你放下手里的灵符,是我们一直太?纵容你!若真搞出性命攸关的事?,一定查到你手上!”
    瓷瓶摔碎,噼里啪啦声响炸开在夜里。
    兰衣烟声音哽咽,“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和恶狗抢包子,你告诉我要倾尽全?力,得不到的话,毁掉也不要让出去?!”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司小师妹和蓝赖容都是活生生的人,害人之心万不可真有,你当真要变成?命盘既定的样子?”
    “师姐和蓝赖容一起去?看花灯了。”
    兰衣烟咬着下唇,眼里盈盈害怕失去?的眼泪,“今天去?看花灯,明天结为道侣,小师姐跟着蓝赖容回蓝家,以后再也不和我们一起,以后也不和我们一起回山上。”
    回荡兰衣烟凄哀的声音,她听说过的,有了道侣便退了宗,相夫教子,再无联系。雪山上的围炉暖意?将永永远远停留在过去?。
    “我当然?不会真的对蓝赖容或小师姐下手!小师姐不会想看见他死的。”
    豆大的泪珠从兰衣烟的眼角滑落,“我只是控制不住,小师姐要被他偷走了……”
    兰亿年头疼,“什么事?都没发生,你在担心什么?”
    “是你一直没注意?到!师父消失那么久,我看见师父取了神渊符给石念赤,不知?道要让小师弟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们再也回不到山上的生活了!”
    兰家兄妹的争吵仍在继续,往日也是这般热闹,只是此次,兰衣烟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饱含对变化与未知?的恐惧:
    “为什么不能永远只是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呢。”
    “就像在山上的时候那样。”
    “应该永远只有我们在一起的。”
    远处的孔明灯一盏盏向上飞,应和着兰衣烟不断的啜泣声。
    难怪今日宗门?安静许多。
    占琴落想起很早之前听兰衣烟提及过的花灯节举办地点,朝外走着。
    “道侣才是会一辈子要在一起的。”
    兰亿年沉声:“若司小师妹以后跟着回了蓝家,与我们断绝关系,此生再不相见,也是司小师妹的自由。”
    ……
    占琴落停下脚步,偏头朝兰亿年的方向看了一眼。
    -
    花灯节接近尾声,热热闹闹的人群渐散。
    影影绰绰的暗巷,影子拉长相拥着,悄悄拥抱亲吻的男女,隐秘的光遮挡住说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偶们,热闹真切的氛围与幸福的微笑。
    “早点给我早点放了你啊。”
    有几分耳熟的女声,占琴落抬眸,由巷口向外望去?的角落,僻静阴影处的两个人影交叠,一男一女牵着手从巷口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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